一間裝璜精美的單身公寓裏,魅深陷在單人沙發裏,身側著靠在扶手上,一手支著頭,一手將香煙往自己的嘴裏送。她麵前的茶幾上,煙蒂已滿出了容積已不算小的煙灰缸。精致的連衣裙上落滿了煙灰,她卻反常地置之不理。

    她的職業,令人感到神秘。她本人也確實神出鬼沒。她從來不在傍晚17點之前出門,除非是喬裝出任務。她沒有一個朋友,手機裏沒有存一個號碼,也沒有人打她的電話,除非上級有任務委派。

    她,是一個殺手。

    她很苦悶,不像別人喝酒解愁。喝酒讓人糊塗,抽煙讓她清醒。現在,她抽光了自己所有的存貨,她更加苦悶。這時,她的手機響了一下。她懶懶地從沙發裏爬起來,走到電腦桌旁,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

    手機,隻顯示著一個未接來電,那是一個她極熟的號碼,電話來自她的上線:齊妮亞。隻響的意思是:去空曠地接聽下一個15分鍾後一定打來的電話。

    魅撣去身上的煙灰,穿好外套與鞋子,拿上手機,出門。

    魅所租住的單身公寓離一座人行天橋不遠。她徑直地向那座人來人往的天橋走去。

    10分鍾後,魅站在天橋正中,等5分鍾之後必來的電話。

    手機響了,一直不停。

    魅接起,一聲不出。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性焦急的聲音:“魅,這次是我違反規定與你聯係,希望你能保密。我知道你要去殺a,這是不行的!上頭已經知道了,你現在放棄還來的及。”a是魅所在的殺手組織的頭領,在公眾的眼裏,他隻是一個普通且成功的企業家。

    “是誰?”魅冷冷地問。幾乎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想問的是誰。她隻是很想知道一個名字,希望這個名字不是她所想的那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聲音驟冷:“是麥克。魅,聽我勸,放棄吧。”

    “放心吧。”魅話不多說,掛斷電話,將手機扔向了天橋下的滾滾車流,看著車輪將手機碾壓得麵目全非。她發覺四分五裂的不隻那隻手機,還有她的心。

    她頭也不迴,在夕陽下留一個落寞的剪影,離去。

    當天晚上,她所租住的房子莫明起火,燒得一幹二淨。

    三天後,魅出現在一幢大廈頂上,麵無表情,手指靈活地組裝一支狙擊槍。

    這次的目標就是a。

    她已經摸清了a的行程,隻希望載著a的車如預期的進入她的射程。

    她隻有一次機會,必須一擊就中。

    a培養了一群世上一流的殺手,也訓練了一批世上特級的保鏢。如果魅一擊不中,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除非她殺光蜂擁而來護佑a的人。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時間不允許。她知道,會有一顆子彈在她射擊之後,將她擊倒。

    她組裝好了槍支,瞄準五百米外行道樹頂的一片葉子,開了一槍,以確認並調整槍支的準度。

    正中。

    很好,準度精確。

    魅努力使自己靜下心來,等待獵物出現。可是,她的心靜不下來。她伸手摸了摸隨身攜帶的手機。這隻手機裏,她第一次存下了一個號碼,並將它設成了一鍵撥號。

    她做了一個深唿吸,腦中浮現了麥克的笑臉。

    那個英俊的中英混血兒,曾輕浮地笑著對她說:“魅,你真是美。我真想將你的心挖出來看看,它是不是和你的臉一樣美。”

    當時她的迴答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其實,這次行動的起頭者是麥克。

    他對所有人說他厭倦了將生命當兒戲的生活,他想從這種生活裏逃脫出去。所以,他向a去說明了自己的想法,並提出退出組織的請求。a的答複是讓他生不如死。從此,英俊的麥克成了獨眼的麥克。

    當魅在受刑室擁起已看不出人樣的麥克。麥克在她懷裏發誓一定要殺了a。

    魅什麽話也沒說,隻是用雙手一遍遍地撫過麥克那隻完好的淺碧色眼睛,想讓他閉上眼,休息。

    可是麥克一遍遍地重複著對a的詛咒,不願閉上眼睛。

    於是,魅做了詳細的計劃,打入了上級的內部,結識了齊妮亞,通過她認識更多的人,近而接近了a。

    魅曾有一次可以親手解決a的機會。當時,a就躺在她的身邊,睡得鼾聲四起。可是她卻沒有殺他。以前,這個謹慎的男人,總會在得到歡愛之後,強迫她被人“護送”離開。

    a,原有一個深愛的妻子,並與她生下了一個女兒。他的女兒長到10歲,就不再和他說一句話。魅接替起家長的任務,照顧起那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孩。一天,小女孩當著父親的麵親昵地叫了魅一聲阿姨,並聽從魅的建議向a匯報自己在的學校裏的近況。當晚,a讓魅留在了他的床上。

    她對熟睡中的a說道:“你真不配擁有那樣一個好女兒。”而後,起身離開,再不進a的家門一步。

    a的座駕進入魅的視野,迫使她停止了自己的迴想。

    魅雙手持槍,從瞄準鏡裏確認車內的人是a。果斷,出手。

    一聲槍響,悶在了消音器裏。

    中了!

    車內的a,腦漿四濺。

    魅鬆了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掏出手機,撥通其中唯一的那個號碼。

    電話通了,響過一輪,無人接聽。

    魅再次撥通,對著空氣,說:“麥克,接電話。”

    電話被人接起,傳出一個英倫腔頗重的男音:“魅,我是麥克。”

    魅笑了,說:“我知道是你。”

    “你有什麽事?”

    “你的槍口現在指著我的心髒還是腦袋?”

    “魅……”

    “麥克,你還記不記得你曾邀請我去看戲?現在,莎士比亞已經過時了。我們來一場真人秀吧。注意看,等一下,我所在大廈前的地麵上會開出一朵巨大且豔麗的紅花。”魅一邊說著電話,一邊爬上了圍欄,將雙腳全置於圍欄外。

    “魅,別亂來!”麥克在電話那頭咆哮。

    “為什麽是你?為什麽是你告密?為什麽是你來殺我?為什麽?為什麽……”

    “因為你做蠢事!”

    “是啊。是我太蠢了,竟然相信殺手之間會有愛情這種愚蠢的東西存在。”

    “有的!愛情那種蠢東西有的!可是你,卻踐踏了它。”

    “因為,愛情是純潔的,對麽?而我,已經髒了。肮髒透頂!”

    “魅,我tmd發現,你根本聽不懂我說話!”

    “因為,我不想聽了。因為,一切都晚了。因為,你自由了。麥克,去找你的幸福吧。”魅身體向前一傾,整個人墮落,手中手機貼著唇邊,輕柔地說,“麥克,我愛你。”而後,手機失去控製,翻轉著離開魅的手指。

    “魅……我也愛你啊……”麥克的嘶喊隨著電話的遠去,而聽得不真切。一切,都晚了。

    另一幢大廈頂上的麥克對著電話發瘋般地吼叫,卻發現無力迴天。

    魅在空中飛行,突然感覺腰間傳來被穿透肉體的疼痛。她用手一摸痛處,滿手鮮血。她,被子彈打中了。

    麥克從自已手中望遠鏡裏看到魅的鮮血隨風飛散,他僵住了。

    有人,開槍。這個人絕不是他,那還有誰?是誰,一定要魅死,而且一定要在魅身上留下彈痕?

    他耳上的通訊器裏傳出齊妮亞的聲音:“麥克,收工了。”

    是她!齊妮亞。

    她設下了重重陷阱,為的就是除掉a,讓自己登上組織頭領之位。她利用了魅、麥克、a,還有a的女兒。她看清了每個人的弱點,並很好的利用的這些。

    在齊妮亞意識裏,殺手絕不能有感情。親情,愛情,友情,是致人死命的巨毒之藥。殺手,唯一要做的,就是服從命令,完美地將任務解決。麥克冷冷地迴答:“不。是你該收工了,齊妮亞。”

    齊妮亞迴頭的一瞬,被一顆子彈擊穿了頭顱,她甚至沒看到是何人殺她,她便已死去。

    “頭,”麥克的通訊器響起,“任務完成。”

    一切,都已了結。

    麥克取下通訊器的耳塞,掏出一把手槍,頂住自己的太陽穴,呢喃:“魅兒,看誰先到忘川。”你死,我跟隨。

    扳機,扣下。

    麵帶微笑,轟然倒地。

    五秒過後,魅以她自己的身體與鮮血,在地上繪出了一副生命之卷。

    無人留意,正當空,在刺目陽光的遮擋下,一顆彗星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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