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寧預想的一樣。


    自從她出現在宮宴之上,就成了旁人議論的焦點。


    “今天可是宮裏為沒成婚的男女辦的芙蕖宴,她一個嫁過人的怎麽好意思出現在這?莫不是還覺得自己是個香餑餑,還想二嫁?”


    “但凡正經人家誰看得上她這種休夫的女人?癡心妄想!”


    “心思浪蕩也就算了,你們可別忘了,她現在可是熱孝之身,母親屍骨未寒,她便來相看男人,也太不孝了!”


    “沒錯,跟這種一起出現在芙蕖宴上,簡直就是我等恥辱!”


    這些人一麵議論著陸寧過往休夫的驚人之舉。


    一麵又鄙夷著她熱孝之身不該出現在此。


    陸寧神色平靜,淡漠著臉看著湖中開的正盛的芙蕖。


    隻當這些人的話是耳邊風。


    左耳進右耳出。


    在接到太後懿旨的那一刻起,她就預料到了這些。


    她知道這是長公主和太後給她的下馬威。


    她堵不住悠悠眾口。


    既然堵不住,又改變不了旁人的心思。


    索性就任它去。


    反正這些話對她而言,不痛不癢。


    她倒是巴不得這些人,衝到太後那告狀。


    這樣,她也好借此脫身。


    可這些人議論了半天,翻來覆去全都是些無用的口舌抱怨。


    終究還是讓她失望了。


    左丞相家的二小姐是個直率性子。


    許是今日起的太早,她原本是靠在湖邊亭子打盹。


    聽著這些人的議論聲越來越鬧騰,她唰的一下睜開眼。


    語氣格外不耐。


    “有完沒完!人是太後用懿旨請來的,你們這般不願,大可去找太後抱屈!嘰嘰歪歪,真真是無趣極了!”


    袁熙原本就是今日來參加芙蕖宴身份最貴重的貴女。


    她的一番話直懟的其他貴女們啞口無言。


    陸寧驚奇的看了過去。


    袁熙卻是拉著臉,跟她也沒好氣。


    “看什麽看?旁人說你,你就這麽沒脾氣?虧得你爹還是威武大將軍,怎麽生了你這種慫包女兒?”


    早就聽說過左丞相家的二小姐是個妙人兒。


    如今一見,所言非虛。


    到底是為自己仗義執言,陸寧友好的彎了彎唇角。


    不想這卻讓袁熙誤會了。


    她眉頭緊鎖。


    “你笑什麽笑?大家不都說你是敢休夫的悍婦嗎?把姿態拿出來啊!扭扭捏捏,還要害得我橫插一腳!”


    陸寧哭笑不得,也隻好解釋。


    “我笑是因為二小姐是今日為數不多的明眼人,我心甚慰。至於旁人......”


    她眼神冷了下來,掃過幾個議論最兇的貴女。


    “夏蟲不可語冰,我又何須跟她們多廢口舌?”


    一句話就讓議論過的少男少女們黑了臉。


    袁熙倒是頗為滿意她的迴答。


    “這話倒是中聽。這些人成日裏就會湊在一起搬弄口舌,和市井裏的長舌婦沒什麽兩樣!跟他們掰扯是掉份兒......”


    湖邊的口舌之爭很快傳到了後宮。


    長公主聽到袁熙居然幫了陸寧,臉色極為難看。


    可左丞相位高權重,絕非是她能評頭論足的。


    她看向上首的太後,最終還是將矛頭隻對準了陸寧一人。


    “皇嫂,您看這個陸寧,說話也太過狂悖,莫不是按照她的意思,誰不能理解她休夫就是夏蟲了?”


    這幾日長公主經常在太後麵前給陸寧和將軍府上眼藥。


    聽她這麽說,太後沉了臉。


    “綱常有道,人倫有序。夫妻之間向來以夫為尊,她行事這麽出挑,態度還這麽張狂,怎麽配得上來參加芙蕖宴?”


    她不悅的看向長公主。


    “虧得你還數次建議讓她務必到場。”


    見太後臉上對陸寧的不喜不加掩飾。


    長公主心頭得意,麵上不顯。


    “皇嫂此言差矣。那陸寧休夫驚世駭俗,不知道影響了多少女兒家的婚姻。世人皆知咱們寧國女人溫婉賢淑,如今多了一個她,壞了咱們寧國女兒的名聲,著實不妥。”


    她頓了下。


    “我是想著,咱們皇家是寧國最重規矩之地。而您作為寧國最尊貴之女子,有必要為天下女子撥亂反正。”


    方奇自盡,長公主明白短期內,她不可能再插手軍中。


    隻能轉而對付陸寧。


    可這段時間她發現,她幾乎從陸寧身上找不到其他的破綻。


    縱然拋開立場問題,她也欣賞陸寧休夫。


    可她想拿捏陸寧,也隻能從休夫下手。


    太後頷首。


    “你這麽一說是有幾分道理,迴頭我便賜幾個教養嬤嬤到將軍府,是該好好給她立立規矩了。”


    這可不符合長公主的預期。


    “皇嫂誤會我了。我的意思是,解鈴還須係鈴人。既然陸寧休夫打著的名義是遇人不淑,那您隻要再給她指一門好親事。這樣既可以讓夫家好好教授其規矩,又能體現皇嫂您身為女子表率的一片寬厚之心。如此,她再嫁,其他女子也會覺得,她先前休夫不過是劍走偏鋒,女子安居於室才是正道。”


    太後思索片刻。


    “那你有什麽好的人選?”


    長公主在太後耳邊低語幾句。


    太後聽後,連連點頭。


    “是該如此。”


    長公主眼底快意一閃而過。


    陸寧啊陸寧。


    你們陸家害本宮毀了一顆那麽重要的暗棋,還害得本宮的鋪子損失慘重。


    這筆賬不跟你們算清楚,本宮寢食難安!


    很快,太後和盛裝打扮的長公主就來到了宴會之上。


    眾人唿啦啦跪地行禮。


    陸寧跪在角落裏,隻想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事與願違。


    縱然她低著頭。


    可直覺告訴她,長公主淩厲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許久。


    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嗜血的野獸盯上。


    明明能預感到危險,卻逃無可逃。


    還好,行禮的時間並沒有太長。


    察覺到頭頂的視線消散,陸寧沒由來的長出一口氣。


    她知道長公主一定是在醞釀著什麽。


    可偏偏她對此一無所知。


    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很快又讓她煩躁的皺起眉頭。


    這時,身側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每年夏日宮中都會請來手藝精湛的花匠來打理這一池的芙蕖,而芙蕖宴這一日,開的最多的便是並蒂蓮花,寓意好事成雙。大好美景在前,陸小姐不該眉頭緊鎖,放鬆心情欣賞才不虛此行。”


    陸寧循聲看去。


    這才發現,顧行懷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側。


    他頭戴白玉冠,身穿月白長袍,


    背脊挺拔,清雋無雙。


    漂亮的鳳眼裏閃爍著溫潤的光。


    輕而易舉的將她洶湧的情緒平複了下來。


    陸寧莫名心安。


    “王爺。”


    她本想行禮,卻被顧行懷搖頭製止了。


    陸寧壓低了聲音。


    “您怎麽會在這?”


    據她所知,陛下和太後為了給顧行懷挑正妃。


    自他成年開始,每年都會壓著他參加類似芙蕖宴這種專門為未婚男女舉辦的宴會。


    可數年過去,顧行懷始終孤身一人。


    最後還是他自己煩了。


    對外揚言,除非宴會上有自己喜歡的姑娘,否則再也不參加這種無聊的宴會。


    顧行懷把玩著手裏的折扇。


    “陸小姐這話有意思,既然是芙蕖宴,自然是來相看姑娘。”


    陸寧一愣。


    “所以,這宴會上有您喜歡的姑娘?”


    顧行懷靜靜地看著她,笑意溫和。


    “當然,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已經鍾情於她。可惜啊,長大了的她和我漸行漸遠。還好,如今明珠複還,一切都不算晚。”


    難怪顧行懷這麽多年孤身一人。


    原來他早就心有所屬。


    就是不知道哪個姑娘這麽幸運,竟值得他等這麽久。


    聽到這麽大的八卦。


    陸寧緊張的情緒被衝淡了不少。


    就在她吃著點心,將宴會上大半貴女懷疑個遍時。


    長公主的耳邊風終於起效了。


    高坐上首的太後沉聲看向台下。


    “哪個是膽大包天,當眾休夫的陸家姑娘?自己上來給哀家瞧瞧!”


    聽了這話,眾人不懷好意的看了過來。


    對於休夫一事。


    陸寧從未後悔,更從未覺得自己有任何錯處。


    迎著眾人灼灼的目光。


    她昂首挺胸,大大方方的走到人前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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