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一眼就注意到了陸達忠包紮的手。


    “爹,你的手怎麽了?”


    陸達忠麵上一怔,忙將手背到了身後。


    “沒事沒事,就是不小心撞到了。”


    陸寧狐疑的看向白管家。


    白管家忙出聲打圓場。


    “還不是新進府的小廝做事莽撞,一不小心撞上了老爺,這不就劃了個口子。”


    陸寧急切的走過去。


    “傷口嚴不嚴重,給我看看。”


    “放心吧,老白都給爹包紮了,哪兒能再拆開?”


    陸達忠躲著陸寧,拍著胸口保證。


    “一個小傷口算不得什麽事,你忘了,你爹可是在匈奴陣中殺個七進七出的威武大將軍!”


    陸寧哭笑不得。


    “就算爹再厲害,也是個人,也曉得疼啊。”


    小時候,她無意中見過父親的後背。


    各種新舊傷口交錯分布,猙獰至極。


    為此,她整整哭了兩天。


    陸達忠眉眼柔和。


    “還是我姑娘知道疼爹。”


    世人皆知他是威震北疆的威武大將軍,一身功勳。


    他們在意的隻是他能否打退來犯的匈奴。


    能否保證大寧國的北境安定。


    就連他的妻子和二女兒,在意的也隻是每次他帶迴來的榮譽和賞賜。


    唯有這個大女兒,會在意他的傷口,會關心他疼不疼。


    這樣的姑娘。


    如何不疼?


    陸寧卻是不放心。


    “白叔,白日裏做事都能傷到爹,這府裏的下人實在欠缺調教,迴頭您尋個時間,給他們再好好教教他們規矩。”


    沈清芝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當家主母。


    平日裏也隻曉得吃喝享受,亦或者帶著陸欣遊弋在各大權貴的宴會之間。


    這些年若非有白管家從中撐著。


    府裏不知道要鬧出多少幺蛾子。


    縱然如此,沈清芝對白管家還諸多抱怨。


    前兩年甚至奪了白管家的權。


    後來,若不是自己搞不定府中庶務。


    隻怕現在白管家還在坐冷板凳。


    可即便她把白管家叫迴來,但對府中庶務依舊是要事事插手。


    很多時候,弄的白管家左右為難。


    若非看在陸達忠的麵子上,白管家不知道多想撂挑子不幹了。


    故此,這會兒白管家也頗為讚同這句話。


    “大小姐說的是,這些年府裏的下人確實不像,迴頭老奴把內外院管事的都聚在一起,開個會,好好糾一糾這府裏的不正之風。”


    內外院?


    陸寧眼底閃過驚訝。


    要知道,白管家向來隻負責打理外院。


    而內院都是沈清芝負責。


    不然她的院子也不至於落塵。


    難道沈清芝被奪了管家權?


    她狐疑的看向陸達忠。


    陸達忠歎了口氣。


    “這些年你母親做的實在太過分,全然當不起將軍府主母一職。從今往後,這內外院都是白管家打理,你以後有什麽需要直接跟白管家說。”


    陸寧心頭泛起一陣暖流。


    不過在想起沈清芝如何在意管家權時,她還是有些擔憂。


    畢竟,不管沈清芝如何對她,始終還是爹的結發妻子。


    陸寧也不想因為自己讓父親為難。


    “爹,您這樣做,我於心不安。”


    “沒什麽於心不安的!她對你做了什麽,爹都知道了,這都是她應得的的。”


    “可是......”


    陸達忠打斷了她,柔聲寬慰。


    “行了寧寧,你想說什麽爹都知道,但其他事可以,唯獨這件事不行。你可明白?”


    這麽多年,他始終想不明白。


    天底下怎麽會有當娘的如此刻薄自己女兒?


    他想不通。


    想了很多年都沒想通。


    見陸達忠主意已定,陸寧也不好在勸。


    “爹,今日為我之事耽誤了您那麽久,陛下可有情緒?”


    “說起這個,我和你大哥原本也是捏了一把汗的。誰曾想,臨滄王是個善心的,不知跟陛下說了什麽,陛下連提都沒提這件事。”


    “顧行懷?”


    陸達忠無奈。


    “你這丫頭怎麽能直唿王爺名諱?”


    想到先前顧行懷對陸寧的關注,他又好奇的追問了一句。


    “對了寧寧,你和臨滄王平日裏有來往?”


    “算不得來往,但他的確幫了女兒幾次。”


    陸寧這才將先前顧行懷幫她的事說了出來。


    陸達忠恍然。


    “難怪他會問起你,原來還有這樣的淵源。”


    他喝了口茶。


    “不過,臨滄王的確和其他人不一樣,爹原本以為他知曉了你休夫一事,定會對你有諸多看法。不曾想,他不但讚同你休夫,還誇我虎父無犬女呢。”


    陸寧頷首。


    “他的確與旁人不同。”


    自從她將自己的謀算如實告知後,顧行懷從未有過任何的看輕。


    還數次為她出謀劃策。


    這份情,她是記在心裏的。


    就在這時,陸承軒爽朗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安排我去給寧寧買桂花糕,自己倒跑過來跟寧寧聊天吃茶,爹,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陸達忠迴頭。


    “臭小子,老子是你爹,讓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再說了,去買桂花糕還是你自己提議的。怎麽?現在後悔了?”


    “我哪兒敢啊!”


    陸承軒獻寶似的將手裏的桂花糕放在陸寧手邊。


    “寧寧,你快嚐嚐,剛出鍋的。這一路上都要把我饞掉舌頭了!”


    陸寧被他逗笑了。


    “大哥想吃就吃吧,能買到六福記的桂花糕,不知道排隊排了多久呢。”


    六福記是她最喜歡的一間點心鋪子。


    他們店裏的桂花糕頗受客人追捧。


    不管你是勳貴之家,還是尋常百姓,去了都要排隊。


    每人限購一份。


    有時候從早排到晚,都未必能吃得上。


    小時候,大哥經常去給他買。


    為此陸欣不知道吃了多少醋。


    陸承軒笑道:“還是寧寧知道體恤人,不過這份點心還多虧了方奇,不然你想吃到這一口,搞不好還得再等一個時辰。”


    “方奇?”


    陸寧不記得陸承軒認識叫這個名字的人。


    陸承軒解釋道:“方奇是爹的參軍,人很好的,爹還想認那小子當義子,可惜後來被他給拒絕了。”


    陸達忠也頗為惋惜。


    “那小子是不錯,這些年一直跟著爹,去年在白骨山,要不是他,爹興許就迴不來了。”


    陸寧不記得上輩子有這樣一個人。


    聽到這,更加好奇。


    “既是爹的救命恩人,那女兒總是要見一麵道謝的。”


    “巧了,我還真把人帶迴府了,這會兒就在前院呢。”


    陸承軒是個行動派,拉著陸寧就去了前院。


    很快,陸寧就見到了那個險些當了自己義兄的方奇。


    男人看起來比陸承軒稍大,二十七八歲的年紀。


    身著灰色長袍,麵容清雋,文質彬彬。


    乍一看不像是軍中參軍,倒像是哪個書院出來的學子。


    方奇正在喝茶,見陸達忠幾人過來,忙起身見禮。


    “見過將軍,見過少將軍。”


    陸達忠擺手。


    “都到家裏來了,哪用得著這麽客氣?來,小方,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我的大女兒陸寧。”


    當看到陸寧清麗無雙的容貌時,方奇眸中驚豔一閃而過。


    “見過陸小姐。”


    陸寧迴禮。


    “見過方參軍,聽聞去年參軍曾救我父一命,陸寧替父親和將軍府謝謝您。”


    說著,她又多迴了一個禮。


    方奇受寵若驚,忙閃身躲過。


    “陸小姐客氣了。在軍中,不論品階,向來生死與共。在下不過是運氣好,救了將軍,實在不值得小姐行如此大禮。”


    一番話說的格外敞亮。


    陸達忠對方奇更加賞識。


    而陸寧,對方奇也多了幾分欣賞。


    隨後,大家又寒暄了幾句。


    陸達忠不知想起了什麽,這才看向陸寧和陸承軒。


    “我和小方還有事詳談,你們倆就先迴去吧。”


    陸承軒哭喪著臉。


    “寧寧也就算了,爹,你和方奇有什麽話是我不能聽的?”


    “去去去,老子說你沒資格,你就沒資格!”


    不給陸承軒反駁的機會,陸達忠就把兄妹二人趕走了。


    陸寧很驚訝陸達忠這般信任方奇。


    走出去很久,等陸達忠不再忿忿的碎碎念,才開口詢問。


    “大哥,爹很信任方奇嗎?”


    陸承軒羨慕的迴了一句。


    “那是,家書都讓他幫忙寫,你說信不信任?”


    聽到這個迴答,陸寧猛然想到上輩子。


    江行川和六皇子之流之所以能將通敵的帽子扣在父兄頭上。


    靠的就是幾封“通敵信”。


    父親是不可能寫那些信的。


    那麽誰才會那麽了解父親,還能模仿父親的筆跡?


    答案不言而喻。


    陸寧心頭發沉。


    “大哥,給我細細的說一下方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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