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吩咐雲嵐將白秀青帶了進來。


    進門,白秀青就被屋中清雅卻不失華貴的陳設吸引了目光。


    進門便是一尊青銅掐絲瑞獸香爐,地上鋪著厚厚的龜背祥雲紋波斯地毯,楠木博古架上擺著幾尊青白釉瓷瓶。


    隔著一道漆嵌百寶屏風,依稀可見雕琢精細的紫檀拔步床。


    軟煙羅幔帳半垂,時而被風掀起一角。


    芙蓉紋路窗下,陸寧閑適的靠在軟榻上。


    眉眼淡淡,有淡淡的光親吻著她纖瘦的肩頭。


    嗅著空氣中淡淡的沉香,白秀青心頭升起一股不甘。


    若是沒有陸寧,這些都該是她的!


    這是川哥哥承諾給她的!


    想到這,白秀青原本滿腔的憤怒也逐漸消弭。


    川哥哥雖然失言了,卻也是她能抓到的最好的一張牌。


    她是很想讓景兒恢複。


    可前提是要川哥哥服下噬心蠱。


    川哥哥近來本就受了清秋那個賤人的蠱惑,對她和景兒不似過去那麽上心。


    若萬一川哥哥再得知噬心蠱是她從陸寧這要來的,那川哥哥還會繼續愛她嗎?


    不,一定不會。


    她失了川哥哥的寵愛,那景兒還有好日子過嗎?


    不,暫時還不能動川哥哥。


    她還是想個辦法先打掉那個賤人肚子裏的孽種。


    唯有這樣,景兒還是侯府唯一的孩子。


    不管景兒是否體弱。


    也會是侯府唯一的繼承人。


    陸寧並不知曉隻是因為房裏的一些陳設就讓白秀青輕鬆改變了主意。


    她微微皺眉。


    “表姑娘來我這聽雨軒,所為何事?”


    清冷的嗓音將白秀青從紛亂的情緒中拉迴。


    她不失禮貌的笑笑。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聽說了再過十天就是表哥的生辰,青青自從入府便得表哥照顧,便想著送一份禮來表示感謝。可青青不知送什麽,就想來征求表嫂的意見。”


    雲竹早就對白秀青厭惡至極,出聲嘲諷。


    “表姑娘這話有意思極了,論起來我們小姐和世子相處的時間還不您和世子在一起的時間長。你來問我們小姐,不覺得太過可笑了嗎?”


    的確。


    這也是陸寧的想法。


    她著實想不通,白秀青這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清秋有孕,受威脅最大的難道不是她的兒子江子淮?


    她現在要做的不應該是要江子淮恢複。


    怎麽會莫名其妙想到來問這個?


    來跟她炫耀?


    倒也不至於。


    隻是來問禮物?


    卻怎麽聽著怎麽匪夷所思。


    白秀青尷尬的笑笑。


    “雲竹姑娘真會開玩笑,我和表哥在泉州時也很少見麵,還不及在府中見的多。”


    “表姑娘這話糊弄糊弄傻子便罷了,你別以為大家都不知道青石巷......”


    雲竹冷聲嘲諷著剛說到這,就被雲嵐聞聲嗬止。


    “雲竹,你越說越過分了!小姐都還沒說話,你插什麽嘴!”


    雲嵐要比雲竹理智的多。


    她清楚隻要一天自家小姐沒有和侯府切割,有些話就是不能說出來的。


    陸寧神色淡淡的看了眼雲竹。


    “下去吧。”


    雲竹剜了白秀青一眼,不情不願的下去了。


    陸寧在心裏歎了口氣。


    她並非不理解雲竹所想。


    如果可以。


    她也想現在就想讓白秀青死。


    可就這麽死了,豈不是便宜了她?


    在這個世上。


    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生不如死才更讓人煎熬不是嗎?


    陸寧收斂情緒,這才淡漠著嗓音開口。


    “表姑娘既然存了送禮的心思,來問我這個旁人,屬實沒道理。若真有心送,不妨去清秋院找找,這幾日世子都宿在那裏。”


    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卻成功勾起白秀青好不容易壓抑下的怒火。


    她緊咬著後槽牙,掌心都掐紅了。


    就是因為清秋那個賤人。


    川哥哥才對她這麽冷淡。


    她絕不放過那個賤人!


    白秀青早就知曉江行川給陸寧下蠱。


    所以對她來說,陸寧這個失了夫君疼愛的女子遠不如清秋來的更招她恨。


    陸寧好整以暇的欣賞著她的臉色變幻,又添了一把火。


    “哦,正好你來了,我也省得讓人去通知你。”


    白秀青不解的看著她。


    陸寧繼續說道:“昨天老夫人還和夫人在念叨著要將景兒送到西山書院學習,想來等世子過完生辰就會動身了。素日裏,你和景兒關係親近,這幾天就多過去陪陪他吧。”


    白秀青大驚,死死的絞著帕子。


    “老夫人和夫人想把景兒送走?”


    陸寧頷首。


    “景兒年紀不小了,也該有個規矩了。更何況,前些時日,他居然敢把秋姨娘推下水,屬實讓人不為之將來操心。好在西山書院的夫子們都很嚴謹,景兒送過去學個一兩年,定能把性子板迴來。”


    白秀青急了,不由拔高了音調。


    “居然要去一兩年?”


    陸寧頷首。


    “是啊,西山學院有規矩,所有學子一旦入山門,非有要事,少則一年,多則三年,方可下山。”


    西山書院是專門為那些頑劣不堪的孩子設立的全宿製學院。


    裏麵的夫子全都刻板嚴謹,最厭學生不服管教。


    江子淮那麽跳脫。


    若真去了西山書院,也夠他喝一壺的。


    白秀青雖然不知西山書院在哪兒,卻也知曉江母是如何厭惡自家兒子這個外室子的身份。


    她有理由相信,陸寧說的都是真的。


    她神色蒼白。


    “表嫂,上次的事青青也有所耳聞,景兒天性純良,他一定不會這麽做的。”


    嗬嗬,江子淮和天性純良這四個字沾邊嗎?


    縱然清秋有心設計,可動手的還是他不是嗎?


    陸寧眼底滿是嘲諷。


    “表姑娘疼愛景兒無可厚非,隻是這件事是三小姐親眼所見,做不得假。”


    “那難道就沒可能,是三小姐和秋姨娘故意設計景兒?”


    提起江嫣然,白秀青恨得牙癢癢。


    如果說在府裏找兩個她最厭惡之人。


    除了清秋,另一個絕對是江嫣然。


    陸寧沉了臉。


    “表姑娘慎言,縱然你疼愛景兒,也該知曉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白秀青麵上又蒼白了幾分。


    她咬著唇角呐呐開口。


    “表嫂,若是我有證據能鄭明景兒是被人設計的,是不是老夫人和夫人就不會把景兒送走?”


    陸寧淡漠著臉。


    “表姑娘還是先拿出有力的證據再談其他的也不晚。”


    白秀青心事重重的離開了。


    雲嵐低聲開口。


    “小姐,表姑娘定然不會同意景公子被送走,隻怕要對秋姨娘動手了。”


    陸寧看著白秀青離開的背影頷首。


    “去清秋院提點一下秋姨娘吧。”


    三天後。


    陸寧正在寫信,彬兒就來了聽雨軒,說是白秀青請她到鬆鶴堂一趟。


    嗬,這是想找她當見證人?


    陸寧並未停筆。


    “你家姑娘可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彬兒笑笑。


    “那也隻是表姑娘以為,隻要少夫人想,表姑娘可以一點勝算都沒有。”


    不用陸寧問,彬兒就將這兩天白秀青所有的舉動全都說了出來。


    陸寧頷首。


    “我知道了。”


    又過了半盞茶,陸寧終於寫完了信。


    她慢條斯理的淨過手,這才隨著彬兒去了鬆鶴堂。


    她到的時候,鬆鶴堂裏的大戲已經唱完了上半段。


    江行川陰沉著臉,似是要吃人。


    白秀青和江子淮母子則站在旁邊,唇角掛著似有若無的笑。


    江老夫人繃著臉,江母臉上則是藏不住的失望。


    房裏唯一跪著的隻有清秋。


    她眼婆娑,發髻淩亂。


    素白的臉頰上紅了一大片。


    碩大的五指印清晰可見。


    不用說這巴掌定是江行川打的。


    這麽看來,江行川還是更相信白秀青母子。


    不過這樣也好。


    清秋這會兒對自己夠狠,用了苦肉計。


    一會兒真相大白,她才能獲得江行川更多的憐憫和疼愛。


    至於白秀青母子。


    好日子也快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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