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李樸三人在丘墨竹的房間內,圍坐在桌前。


    “柳兄,我昨晚跟著那賊人追到了郊外,發現他們藏身於一個小村莊裏。接下來該怎麽做?要像對待土匪那樣將他們一網打盡嗎?還是直接報官?”李樸率先開口。


    “不急,我們可以利用這夥人,將我們醫館的名聲傳出去。”深諳酒香必須傳千裏的道理,柳浮雲打算徹底壓榨這夥人的剩餘價值。“若是直接交給官府,那我們問安堂在這件事中不過扮演著一位熱心百姓的角色。


    可如果我們把這件事從頭到尾的捋順,查清那夥人犯下的罪行,我們就成為了永安街的英雄了!到時候我們問安堂三個字也會在街坊鄰居中口口相傳了!”從李家父女一事以及各位鄰居對趙宅避如蛇蠍,驚懼萬分的表現中突發靈感,柳浮雲想出了這招。


    這夥裝神弄鬼的人身上可沾了不少人命,抓肯定是要抓的,但必須得有問安堂的身影!


    李樸一知半解的附和柳浮雲,隻聽懂了對方讓自己不要輕舉妄動,嗯——那就留他們一段時間吧。


    丘墨竹在一旁聽著柳浮雲的計劃,皺了皺眉,但沒再多說。


    李、丘二人正午用過飯後,一起前往李大哥家。


    踏入李宅,李樸有一股不祥的預感,不禁加快了腳步


    一進後院——映入眼簾的是一大攤的血,李樸很少覺得血能如此刺眼,不由呆愣在原地。


    身後的丘墨竹疾步走向正坐在地上抱著李茉兒的李大哥,伸手探向李茉兒鼻息。


    看著滿臉是血,嘴唇微微張開,雙眼緊閉的李茉兒,丘墨竹不忍開口,“李大哥——”不知如何安慰神色黯淡的李大哥。


    如此具有衝擊力的一幕深深印在了李樸腦海裏,喚起了李樸最為痛苦的迴憶,李樸控製不住的渾身發抖,手腳冰涼,自己的目光好似穿過李茉兒的屍體落到了兩年前,自己懷裏的那位早已失去氣息的熟悉之人的臉上,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一切都是如此的令人窒息……


    李大哥的眼前不斷循環自己女兒身死的那一幕。


    昨晚李茉兒像是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聲音,近來一直穩定的茉兒突然發瘋,比之從前突發癔症還要瘋癲。


    這一次,早已被四年中發生的種種搞垮的李大哥,不似壯年那般孔武有力,沒有攔住女兒,就這樣李茉兒一頭撞死在自己眼前。


    李大哥肝腸寸斷,悲痛欲絕,感受著自己女兒身體的溫度從手中漸漸流失,嚐過一絲希望後又萬念俱灰的李大哥就這樣待到天明。


    “昨夜,茉兒應該是在聽到了女子哭咽聲後,大概是迴憶起了那件事,嘴裏一直喊著鬼啊之類的,然後撞向了院內這棵樹。”許久,李大哥嘶啞的開口,聲音沒有一絲起伏,淡淡說道“對了,你們住在那座鬼宅,昨天沒出事吧?”僅是出於本能的一句詢問,哪怕是丘墨竹出言迴話,李大哥恐怕一字也聽不進去。


    眼看李大哥麵露死氣,臉色發青,丘墨竹當即立斷施針將其放倒。


    沉浸在迴憶裏的李樸走向一人一屍,一如兩年前,用相同的姿勢,彎腰抱起早已冰冷僵硬的李茉兒,背起了暈倒在地的李大哥,沉默的迴到問安堂。


    將二人安置好,李樸拔出了長刀,眼眸低垂,讓人看不清他眼底流動的情緒,樸實的站在一邊,卻給人極重的壓迫感,像是山雨欲來前的平靜,令人難以忽視。


    從未見過完全收斂起善意的李樸,丘墨竹一臉擔憂,剛想上前將他攔下,柳浮雲扯住了丘墨竹的衣袖,搖了搖頭,示意丘墨竹不要插手。


    柳浮雲印象中的李樸一直是個善良,像夏日雨後純淨的太陽一樣,見者心生歡喜,有著江湖中人的義氣,卻沒有江湖人的複雜心機,武功高強卻不會恃強淩弱,雖手上沾染鮮血,但柳浮雲打兩人剛一見麵,就知道李樸沒有殺過無辜之人。


    可以說是這樣的李樸與陰險狡詐的自己完全相反。今天的李樸,柳浮雲從未見過,但柳浮雲能看出李樸並不單單隻是為了李茉兒的死。自己居然從李樸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李樸的腦子裏一片混亂,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就像溺水之人,無法唿吸,無法逃離,無法發泄。不想再繼續這種狀態,李樸想起了昨夜的賊人。


    對啊——是他們昨晚害死了李茉兒,是他們四年前害慘了李茉兒,是他們害的李大哥成這副模樣。


    對啊——現在不是兩年前,那時自己無法為將軍報仇,隻能放任敵軍踐踏將軍的遺體。李茉兒仇人就在郊外,自己能為她報仇的。


    對,不是兩年前。


    抓到救命稻草的李樸,終於找迴了一絲理智。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到半路,嚇壞不少行人的李樸身形一動,消失在眾人眼前……


    “啊——,不要過來”


    夜晚中,郊外的小村莊內散發著點點亮火。


    一間昏暗的小屋內,地上蹲著幾個渾身顫抖,衣衫不整的女子,她們都害怕的聚集在一個角落,將自己的臉埋進發抖的雙臂內。


    隻見一位臉生橫肉的彪悍大漢拉扯著一位麵容姣好的柔弱女子,一邊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向外扯,一邊用惡心至極的眼神在那女子曼妙的身段上流連忘返。


    被拉扯的女子絕望地唿叫,不停地向後撤。蹲在地上的那幾位女子像是已經麻木,麵對被帶走的那位女子沒有任何出手相助之意,隻是臉上的淚痕還昭顯著她們內心的恐懼。


    看著近在咫尺的屋門,絕望的女子在想——是不是自己一頭撞死在這就能迴到家,就能看到自己的阿爹阿娘了。


    無助地流下幾行清淚。女子暗暗蓄力,咬牙撞向一旁。


    嘭——


    料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臉上傳來一陣溫熱,女子奇怪的抬起頭。引入眼簾的是一雙布滿薄繭的細長寬大的手,緩緩移動視線,一張左眉上有淺疤,麵容清秀的臉印在蘇小娘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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