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芷水跟在青銅的身後,而阿萊並沒有跟來。她打聽了謝韞悉今晚的行蹤,心中不由得有一種不可言語的心情。不就他們走到了謝韞悉的房間門口處,青銅輕輕推開門:“小王妃,我就不進去了,小王爺在屋內等你呢。”


    納蘭芷水向青銅點了點頭,她邁開步子進屋之後立刻關上了房門。她停駐在了門口,想了一會兒才輕啟嘴唇說道:“韞悉,你這麽晚了叫我來有何事?”


    屋內沒有人迴應,納蘭芷水抬眼在屋內尋找謝韞悉的身影,謝韞悉撐著腦袋坐在榻前的凳上,他的身影投影在屏風之上,一動不動。


    納蘭芷水見他的影子,怕是以為他睡著了,才放下心來悠悠地說道:“韞悉,你竟然這麽在意葉姑娘。她可是我哥哥的妻子,你可不能打她的主意。你已經……有我了……”


    納蘭芷水的聲音越說越小,說著說著她陷入了一種沉思之中。忽然之間謝韞悉咳嗽了起來,他剛站起身來便栽倒了下去。納蘭芷水見謝韞悉的異樣,立即跑上前來。隻見謝韞悉趴在了地上,他眉頭緊皺劇烈地喘氣。納蘭芷水趕忙抱起了他的身子著急起來:“你怎麽了?”


    謝韞悉靠在她的懷裏,他好似有些滿足笑著,氣都喘不過來硬是說出了一句:“你……剛才是……吃我……的醋了……”


    納蘭芷水靠在他唇邊才聽的清他這般話語,瞬間臉頰通紅。她沒有搭理他,隻是抬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點心,心裏更加緊張了起來,這個點心並不是王府內下人做的,看上去是外麵帶進來的。每次謝韞悉在外麵吃飯都有青銅試吃,難道是因為點心的問題?


    她仔細看了看了謝韞悉的反應,之後便撫上了謝韞悉的手腕,他並沒有任何中毒的症狀。謝韞悉的唿吸越發沉重,鎖骨和頸部漸漸起了淡淡的粉色疹子。納蘭芷水看著他的這個情況,好似下一口氣就要喘不上來一般。


    “我去找爹來。”納蘭芷水從來沒有見過謝韞悉如此模樣,強而高大的他也有脆弱的時候。


    謝韞悉好似不想她走,緊緊地抱著她:“你別走……我的這……病……治治不好……”


    納蘭芷水見他的這唇語心中著急看了一眼的雙手,手上全是斑斑墨跡。她大聲喚了一句青銅,青銅原本就在門外,這她一喚就是隨叫隨到。


    他一進門便發現了謝韞悉的狀況,青銅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點心,他的眼神變的緊張了起來。隨後他立即端過一個銅盆,銅盆裏有些清水。納蘭芷水將手放進去粗略地洗了洗手,接著她將兩根手指伸進謝韞悉嘴裏,試圖讓他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一陣倒騰之後,他們兩個人幫謝韞悉收拾完將他抬到床上,他睡了過去,但是依舊拉著納蘭芷水的手。他的情況隻是有點輕微的好轉。


    “有兩盒盒點心是從瓊羽閣帶來,一盒為紅豆餡是給小王妃您的,而另一盒為花生餡是給南宮姑娘。王爺他拿的這一盒碰巧是花生餡。”青銅邊收拾邊說道。


    “他不是討厭花生嗎?”納蘭芷水有些疑問。


    “並非是討厭,而是根本無法進食。所以這王府中都沒有,南宮曉前輩說過花生對王爺來說如同毒藥,哪怕吃一點都會有反應,目前還沒有藥物能治此症狀。隻有就身邊親近之人知道此事。小王爺掌管一方勢力,所以對外也隻是說討厭罷了。為了保護了他的安全,在外麵用膳我都要嚐嚐,但是再仔細也會有紕漏。”青銅走到了桌前,拿起了那一塊謝韞悉嚐過的糕點,這一塊隻是缺個一個角而已,就像是個嚐味而已。


    納蘭芷水看著青銅的這個動作,輕聲說道:“如果他自己選擇要吃,你再小心也沒有辦法。”


    青銅心中“咯噔”,謝韞悉的故意行為竟然被她發現了。按照謝韞悉的習慣,這一塊糕點早就沒了,根本不會隻吃一小口,謝韞悉的心裏其實早就明白自己不能吃這個東西。他在試探,平白無故讓他和納蘭芷水擔心。青銅早就習慣了謝韞悉的無聊的試探,但是他對雅摯和納蘭芷水的試探,雅摯就已經忍無可忍,而對於納蘭芷水,她遲早也會爆發的。


    納蘭芷水看著青銅愣在原地,看來自己是說對了話,謝韞悉這麽晚還叫她來屋裏吃宵夜,恐怕也是演給自己看。按照自己對他的了解,謝韞悉做事處處小心,心思縝密。又有青銅照料,他會弄錯基本都是故意的,她的心中有些失落。


    “方才他與葉姑娘對決之時,中了她的迷蹤魅步。他在幻境中不知道看見什麽,或許是受此影響,請小王妃不要生他的氣。”青銅心中有些怨氣,但是他依舊為謝韞悉說話,他不希望他們吵架。納蘭家的人都心細如絲,這一點小伎倆一下便看破了。


    “無妨,是我讓他缺乏安全感了。”納蘭芷水說著,她看向別處:“以自己的身體健康來換得一絲同情,可真是傻子。”


    青銅被她這句話愣住了,納蘭芷水與平時充滿少女的天真的她截然不同,她此時說話的感覺像極了納蘭榮闕。


    “方才小王爺與葉姑娘比武之時,中了葉姑娘的奇招‘迷蹤魅步’,不知道他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麽,或許是因為這個,小王妃不必職責。”青銅想了方才發生的事情。


    “迷蹤魅步?”納蘭芷水思索了一會:“可是一種舞蹈?”


    “正是。”


    納蘭芷水抬頭看著青銅說道:“我有所聽聞過,源自於西北飛仙教。這一招會讓觀舞的男子陷入自己的心事之中,會不知不覺的死於這幻境之中。你應該也領教了這招,威力如何?”


    “我……我並未中招。”青銅底首說道。


    納蘭芷水眉頭微皺,“迷蹤魅步”隻對男子有用,她在自己父親所著的《中州遇事》中看到了對這招式的解讀,連精修無情道的父親麵對“迷蹤幻步”也會出現幻象。而青銅卻為什麽沒什麽反應。


    納蘭芷水迴憶起青銅初見,他從她的記憶之處便在謝韞悉身邊,帶著麵具不辯真容。無論謝韞悉說些什麽難聽的話,要辦什麽危險的事情都是由青銅來操辦。她對青銅的認知,也隻是知道他的母親是謝韞悉的乳娘。他與謝韞悉幾乎是形影不離,名副其實地“隱靈衛”。在納蘭芷水眼中,她在這府上數月便發現他們兩個關係非凡,青銅雖然是謝韞悉身邊小小的一個侍衛,掌管整個隱靈衛,甚至府上所有的人都對他恭敬三分。青銅的確是梁王府內除謝韞悉之外府上權利最大之人。


    納蘭芷水對他的話,好似明白了什麽,避而不談青銅的事情,遂改口:“你想知道韞悉方才看到了什麽嗎?我有辦法。”


    “小王妃請講。”她的一席話,讓青銅睜大了眼睛。


    “我家有一種功法,名曰‘莊周夢蝶’。它的功力可救人可殺人,也可洞悉人心中所念,也可脫離人心,移升蒼穹之間,參悟世間人事,看盡人間百態。”納蘭芷水說道此處之中,她的目光看向謝韞悉,他緊閉著雙眼,臉頰上清淺地紅疹子好似比剛才要好了些。


    “我的功力隻能支持一個人。我引你去看看如何?”納蘭芷水輕輕說道。


    青銅看著謝韞悉的狀態,他不敢放心。但是他的心中卻又是好奇,方才謝韞悉破解葉儒英這招到底是看見了什麽,一時間卻又猶猶豫豫。


    納蘭芷水好似看出了他的心底的糾結,開口說道:“你放心,這裏還有我呢。而且不需要很久的時間。”


    青銅聽到了她的確認,便答應了下來。隻見納蘭芷水從腰間拿出她的竹笛,輕放於唇邊,音響之,青銅垂眸看著她的吹笛動作,忽然一隻金色的蝴蝶映入了青銅的眼前,他感到異樣跟著蝴蝶轉身,忽然之間,周邊一片白茫茫,隻剩青銅一人。


    忽然之間有大麵積的血跡留到了他的腳邊,他抬頭一看,隻見謝韞悉背對他,手中緊握著龍卷殘雲刀。躺在地上血泊之中的是謝韞悉視為朝陽與月光的兩人。青銅為之一怔,他不僅看到了這一幕,還看見了謝韞悉的身邊被一條類似黑色的煙霧的東西纏繞。


    謝韞悉舉起刀來,橫架在自己的脖子之前,這個動作好似是要自裁一般,但是接下來謝韞悉甩手一揮斬斷了他身邊的黑色煙霧。瞬間,地上的人消失不見了。


    青銅走了上前,無論他怎麽靠近,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很疑惑,是自己總是與謝韞悉保持著距離,才使得自己無法靠近他。


    黑色的煙霧好似並不想放過謝韞悉,它慢慢化為一條黑色蛟龍,居高臨下地看著謝韞悉:“你做的很好。既然自己得不到,就毀滅它吧。”


    謝韞悉冷“哼”了一聲。


    “我就是喜歡你這種狠心。”


    “你說完了嗎?說完了我要出去。”謝韞悉根本不想跟它說話,他隻是感覺自己中了葉儒英的計了。


    “雖然你嘴上這麽說,你心裏還是這麽想的,隻要你是這般思想,你就出不去。”這條黑蛟龍嘲諷著他。


    謝韞悉輕佻眉頭,不耐煩地說道:“你就這點本事……?”謝韞悉說道一半,忽然一個身影撞進了他的懷裏,謝韞悉低頭一看,這人竟是兒時的青銅,他哭著抓著他的衣服乞求道:“求……求求你……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想……”


    謝韞悉黑著臉,沒有給他說完話的機會,起手一刀橫斬,將麵前的這個人斬成兩段,血跡濺到他謝韞悉的臉上,他看到這個幻像倒地後,對著那條黑色蛟龍再次大聲喝道:“你就這點本事?”


    忽然之間,一個看似將近三十歲的少婦從謝韞悉身邊跑過,她抱起了地上的青銅,哭喊道:“小王爺您……您怎麽能這樣……伍娘從來沒有對不起您,您怎麽能殺害我的兒子……”


    謝韞悉見到這個少婦,拿刀的手微微顫抖,這個人是他的乳娘也是青銅的娘。謝韞悉沒有多說什麽,手起刀落之後地上又添加了一具屍體。謝韞悉低頭看著他們,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他的眼神有些害怕了起來。


    一旁的青銅看到謝韞悉這幅模樣,扯起嗓子大喊他的名字,可是這都是無用的。還沒有等謝韞悉反應過來,一記耳光迎麵而來,謝韞悉下意識摔倒在地。而他手中的風卷殘雲刀被這人奪過,他是謝韞悉的父親謝語。


    “當初若不是你,你娘就不會死!”謝語這一句嚴厲的話,將所有的責任都怪罪到了他的身上。


    “你這個廢物!沒有用的廢物!竟給我丟臉。你怎麽不去死!你死了你娘就能活下來。”謝語提著分卷殘雲刀指著他。


    謝韞悉眼神發愣,他抬頭看著生氣的父親。謝語眼神中的那種失望,讓謝韞悉感到喘不過氣,他最害怕的是他父親對自己的失望。


    “對啊,梁王府內養著一個廢物。”


    “這麽大的人了話都不會說。”


    “他不會說話!打他他也說不出,哈哈哈哈哈!”


    “真好玩!”


    “他總是跟那個長的像女孩的男孩一起,不會是有龍陽之好吧。”


    “哈哈哈,他喜歡男人,要斷後了。”


    “是啊,他都弱冠之年都沒有娶妻了,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沒娘的可憐蟲,他爹沒空管他。”


    “你看他是個膽小鬼,還躲在女孩身後!”


    “揍他!可真惡心!”


    謝韞悉坐起身來,他看著周邊越來越多人的嘲諷,他吐了一口血之後笑了起來,對著那條黑色蛟龍說道:“你就隻有這一招?我在我嶽父的‘莊周夢蝶’裏,可經曆過上百次這樣的煉心,區區一些口舌你以為就能難為到我?妖魔鬼怪,我也不怕。”


    說罷,謝韞悉取下左手上的佛珠,默默地念起心經來。


    青銅看著謝韞悉不再受他的影響,心中放下心來,在這之時,金色的蝴蝶朝他的眼睛撲來,他下意識閉眼向後一退,再睜開眼之時,他已經迴到了現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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