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王府已經是五更之時,從王府到王宮確實有數裏地,到達目的地需要一定時辰。謝韞悉坐在轎子內,而雅摯則在轎子一路步行,好似王爺的護衛。這隊伍並沒有太多的人,隻是幾個侍衛侍女,跟在其後,顯得十分低調。


    突然那轎子的窗簾一拉,低沉又有力氣的透出了一句話,雅摯便應聲上了轎子內。


    “你就便在轎子內吧,不用和他們一樣跟隨著。”謝韞悉端正的坐在那,看到雅摯進來,輕輕的說了一句。


    “這,有些不太好吧。”雅摯極力想推脫,“出了王府就不用對我這般,不然會顯得王爺沒有威信。”


    “哦?是麽?那麽本王非要你坐這裏,你還是要拒絕本王?”謝韞悉皺了皺眉,他內心及其不舒坦,他並不想對他的兄弟擺出高人一等的架子。他不知道雅摯從何時起和他說話帶著酸酸的感覺。他搞不懂雅摯為何總是像他暗示他的小王爺身份。他也從未想到過,那個一直叫他“韞悉老哥”的傻憨憨的男孩已經消失在時光的長河裏。


    “不,不敢。”雅摯聽到謝韞悉自稱變了,他對於剛才的話有一些懊惱。謝韞悉出於好心,但是他總是莫名的抗拒,或許他是在意身份差異的鴻溝吧。“小王爺,我……等迴來了我會將這衣服還你。”


    “不用了,本王說了這是給你定做的。”


    “這……”


    “這是雨鷺和芷水給你選的紋案,本王親自去取的。”謝韞悉無奈的說,他知道如果不搬出這兩人的名字,雅摯是不會接受的。


    雅摯一聽這話,頓時並沒有再拒絕,而他想說些什麽卻說不出口。


    “你昨日送給芷水的東西,看那做工,應該花光了你所有的積蓄吧。王府內正調動了護衛要不你來……”謝韞悉意味深長的看了雅摯一眼,這句話裏處處是試探。


    “王爺的好意我已經心領了。我不能……我已經習慣了四處漂泊的日子。”雅摯心裏知道謝韞悉想要留住他在府內,一個是因為納蘭芷水的原因,另一個便是給他一個安穩的工作。而仰賴王爺的關係,的確是能夠在開封風生水起。可是,就是這個原因,越是對他好,他越是過意不去。他們倆算是玩到大的死黨,可是畢竟這是自己的事情,自己並無任何本事,欠人情便要還,這本是他的道義,自己欠了兩個家族的情誼,而現在卻要靠謝韞悉。長輩的幫助也是算了,可是和他同一輩的謝韞悉,在雅摯眼裏他越是給予,而雅摯越會認為這是一種施舍、一種可憐。


    “過幾日是她的生日,及笄之年了。到時候南宮老爺子會來,王爺也要對她改稱唿了。可能她目前會有些不情願,因為她最喜歡的父親還沒有找到。她和你一樣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她父母,哥哥姐姐也是對她百般寵愛。她跟著我兩年了,已經受盡苦了,估計她已經討厭我了吧。爹爹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經完成了。我也應該要……”謝韞悉看著雅摯,每次雅摯提及納蘭芷水的時候,那神情中不經意會透出的都是溫和以及那淡淡的悲傷。這些都被謝韞悉看在眼裏,在他的心裏有一種難以表達的情感,他們倆個人,都是他在意的人。孩童時期他便向父王說了此事,從那時候起,這兄弟倆見麵,總是有莫名的尷尬,雖然雅摯並沒有說什麽,而謝韞悉並沒有什麽辦法。


    “本王明白了。還有諾你完成了本王這個任務,你便能得到你想要的,雖然不是很多,能使你在開封中站穩腳。強調一點,這不是本王給你的,是要靠你自己本事得到的。說正事吧,這個事情之前便說過,關於忠王溫世遠。據說他已經多年沒有參加早朝,就算是皇帝召見他,也是以病敷衍之。最近聽聞他暗中在計劃些什麽,或許……”


    “他竟然敢無視皇帝召見?膽子挺肥,為何他能這麽做?這皇帝也沒讓他人頭落地?”雅摯不解。


    “他並非皇室血脈,而是功臣封位。皇帝前期對他盯著挺緊,因為在他的手裏,掌握著少部分軍隊,所以他是被要求必須來早朝的王爺。因這些年來,他並沒有什麽動靜,隻是從渝州來到開封,這才是令人奇怪的。忠王溫世遠,為人直率坦誠,一向是熱衷朝廷。小時候進宮時,曾見過他。而如今他如此平靜,實在是有些蹊蹺。”


    “是麽?為人直率坦誠?聽說好像並非如此。”接著,雅摯將他這幾日的所見所聞告訴了謝韞悉。


    “原來你們有難處。張大人前些日子前來拜訪我的時候跟我提及此事,這次本王去麵聖,就是能夠獲得調查權,畢竟在本王的地盤裏,本王就要管。”謝韞悉很嚴肅的說著。


    “王爺你可知道吳梟是什麽人?”雅摯輕輕問著。


    “吳梟這個人,本王並沒有聽說溫世遠身邊有這人。前日我看了張大人的書信,按照你們這麽說,溫世遠性情大變,或許是因為和他有關?他靠著溫世遠同樣可以飛黃騰達。可是他為什麽非要拉攏你呢?他這麽處心積慮的離間你們,肯定是有目的。這些人,攀附權貴,不是為了錢便是權。恕本王直言,區區一個張大人,一個知府,溫世遠大可不必在意這些小角色,可是他卻安排吳梟從中作梗,可能他的目的就是奔著知府而來的,也有可能是知府對他接下來要幹的事情是個障礙。”


    “所以,我才想問王爺溫世遠的事情。”雅摯聽過這些話,大概心中有了個眉目,但是想要弄清楚,還是要……


    “對了,敢問王爺‘麵首’是什麽意思?”雅摯的聲音漸漸變小。


    “這是男寵的意思。”


    “這……”雅摯有些遲疑,謝韞悉見雅摯的反應在自己預料之中:“這在王侯將相中非常常見,你不必驚訝。”


    “那……‘采補’又是什麽?一種功夫?”


    “這功夫是有,采陰補陽或是采陽補陰,依據陰陽交合,直到對方耗盡元氣而亡。”謝韞悉感到一起奇怪,“為何你會問這個?”


    雅摯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這紙條便是那日追逐吳梟時,他放進錦盒裏的紙條。雅摯將這紙條遞給了謝韞悉,紙條上簡單的寫著一句話:忠王抓人為練采補之術,不知知府如何應對。


    謝韞悉看見這一行字,心中有些火氣。他抬頭看了一眼似懂非懂的雅摯,突然笑出聲:“貌似你沒有聽懂?”


    “我……”


    “你真的不懂?”謝韞悉笑著說道,接著一隻手輕輕搭在雅摯肩膀上,湊到雅摯耳邊:“就是……”


    雅摯聽著謝韞悉說著,突然之間耳根刷的紅了。


    “我去看下,我們到了沒。”等謝韞悉說完他便慌張的起身拉開了馬車的簾子。而謝韞悉卻露出個戲謔的眼神,他沒有想到雅摯竟然如此單純,使得他笑了。


    “等下將你知道,都稟告給皇上吧。”


    “好的。”


    到達皇宮之時,早朝早已退去。二人漫步宮廷之內,這對於謝韞悉來說早已習慣了闊氣的宮廷建築,並沒有太多的感覺,而對於雅摯這種普通人來說,這確實是令人震撼。這是他第一次進宮,也是第一次去麵聖。經過他們身邊的宮女太監,見到了謝韞悉紛紛行禮,當他們看到身後的雅摯,也同樣行禮。謝韞悉從來帶過任何人進宮,有些驚奇,總是偷偷的迴頭看,而雅摯衣著並不像隨從,便以為來頭不小。雅摯感到這窺探的眼神不僅打了個寒顫,心生一種怪異感。謝韞悉看到這裏,拍了拍雅摯的肩膀,“沒事吧,他們沒有見過你。不用在意。”雅摯搖搖頭,他隻能接受。說到底,比起那怪異感,他心裏反到是有一絲緊張。


    荷園內,遠遠望去。可見到三人的身影,正站在木質平台上欣賞池內嬌豔的荷花。前麵那個人一身白衣,手持一支竹質長笛,最突出的是,他看上去三十多歲卻有一頭微卷的白色長發。而他身後坐著兩個人,一個是謝韞悉的父親老王爺謝語,另一個便是當今皇上謝亦轅。


    而這白衣人,就是托付給雅摯任務之後一年多再無露麵的人,他的養父納蘭榮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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