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李蓮花三人數天的精密查探,采蓮莊的三起命案終是水落石出,而李蓮花心中唯一的執念,也在采蓮莊南門的那株柳樹下得到圓滿。


    李蓮花帶著方多病和笛飛聲一起前往靈隱山,他將單孤刀的屍身葬於師父漆木山身側。


    從靈隱山迴程路上,方多病要李蓮花同他去四顧門換正式的刑牌,小孩飛揚著眉眼興致勃勃的向李蓮花訴說著今後結伴闖蕩江湖匡扶正義的事。


    李蓮花含笑默默聽著,轉臉卻不講武德的誆騙了小孩,再一次將方多病丟下了。隻是這一次老狐狸的方式溫柔了許多,甚至特意留了書信告知。


    可還是將方多病氣得不輕,大少爺恨恨的把書信揉成一團,發誓要與李蓮花不共戴天。


    李蓮花已了心願,接下去便是要同笛飛聲兌現承諾了。


    從靈隱山前往藥魔的小院途中,李蓮花病了一場,像是被突然抽去了精氣,讓本就算不得康健的人看起來愈發羸弱。


    “春風呢?怎麽沒見他?”


    李蓮花老實跟在笛飛聲身後進了院子,裏外環視了幾圈卻沒見到想見的人。


    笛飛聲比他還想知道,抬眸瞥了無顏一眼。


    “迴稟尊上,總管和藥魔都在後院。”無顏隱晦的對笛飛聲比個手勢。


    昨夜蟲蠱大成,洛春風怕生什麽變故當即便用上了,現下正在藥魔的看護下調息。


    笛飛聲眉心微鬆,看向李蓮花麵無表情道“開始吧。”


    對於恢複功力這件事,笛盟主一刻也不願意多等。


    當初若不是因為洛春風和想與李相夷再比一次的念頭,失去內力這件事足以讓笛飛聲殺李蓮花成百上千次。


    沒有內力支撐的笛飛聲但凡暴露身份,那必是任人宰割,將脖子洗幹淨等人來摘頭的日子可不好過。


    李蓮花再次環視了一圈空蕩蕩的院子,垂下眼皮掩飾住滿目的失落。


    他本來想著,這一次要好好同春風告別的。


    無顏早已接到授命,將李蓮花口中所需的藥材一一備齊了。


    “笛盟主,銀針刺穴、藥汁逼毒,再輔以我教給你的口訣用內息運轉七七四十九天,修羅草之毒自解。”李蓮花賊兮兮的伸手在笛飛聲麵前試探兩下。“切記七七四十九天,一天也不能少,聽見了嗎笛盟主。”


    榻上運轉內息的笛飛聲無半點迴應。


    李蓮花得意一笑,快步朝外走去。


    心願已了,剩下的日子他早已做好了打算。


    人生在世,輕飄飄的來輕飄飄的走,幹幹淨淨無牽無掛。隻是免不了覺得有些可惜,但想來春風也定是不會怪他的…


    不過,笛飛聲可不是方多病那小子,任由李蓮花來迴忽悠。


    被抓個現行的李蓮花尷尬的撓撓鼻子。“笛盟主這就恢複了?這四十九天轉的挺快的麽。”


    不得不說,笛飛聲確實強悍,特意增加的步驟和禁製都沒能阻攔他恢複的速度。


    “你要去哪?”笛飛聲冷聲問。


    “我們兩清了,我不就告辭了嘛。”李蓮花嬉皮笑臉道。


    笛飛聲看著他,眼神犀利。“我答應你不暴露你的身份,但你以為你能就此退隱江湖像廢物一樣死去嗎?你太天真了…”


    笛飛聲還是十年前的笛飛聲,所求依舊是攜至愛之人登至高之處。而李相夷是這世間他唯一認可的對手,不能也不該變成李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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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下拜見尊上”候在後院的藥魔瞧見笛飛聲,恭敬上前行了一禮。


    笛飛聲先是看了看緊閉著沒有響動的房門,隨即對藥魔吩咐道“藥魔,我要此人恢複內力。”


    藥魔看了眼李蓮花,伸手去搭他的脈。


    李蓮花無奈的伸出手腕,沒有人會比他清楚他自己這破羅鍋一般的身體。現在也隻盼這難纏的笛盟主能盡快認清現實,息了強人所難的心思。


    在笛飛聲的催促下,李蓮花連喝了三碗藥魔用上百種珍奇草藥熬製了十餘年的百藥神露,一絲效果也無,反倒是被笛飛聲用內力相助時傷了心脈嗆出一口血。


    他虛弱苦笑道“都說治不好了,給我弄這些寶貝,笛盟主真是暴殄天物了。”


    笛飛聲不肯放棄,擰眉催促藥魔想辦法。


    藥魔沉思片刻,提議去靈蛇窟試一試。


    “尊上,這東海靈蛟用靈藥飼喂多年,最喜歡吸人反哺,正好此人氣海受損,給他換一換體內的血,也許有些效果才對。”


    “那就…”


    “我聽無顏說你們來了這兒,好端端的來這做什麽?”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笛飛聲已經覆上李蓮花肩頭的手卸了力道。


    “春風。”李蓮花眼睛一亮,忙不迭的轉身,一雙眸子可憐巴巴的看向來人。


    “春風。”看著那人溫和的眉眼,他忍不住又念了一遍,語氣裏帶了絲委屈,口中那早已壓抑下去的苦味也再次翻湧上來。


    “這是怎麽了?”洛春風唇邊笑意一頓,拽著袖子替他擦幹淨麵上的汗和唇邊未拭幹淨的血跡。


    “阿飛?”洛春風看向笛飛聲。


    “我助他恢複內力,望他與我一戰。”笛飛聲理直氣壯,濃密的長睫卻下垂著遮住視線,不肯與洛春風對上。


    “我不需要!”。


    “你需要。”


    “我現在就挺好的,喝喝茶養養花,沒事做做飯,現在的生活多好啊。”李蓮花反駁他。


    “哪裏好?你現在活的像條狗一樣!”笛飛聲冷眼毒舌。


    “你才像狗!” 有人撐腰底氣就是不一樣,李蓮花叉腰看著笛飛聲。


    “你…”


    “都閉嘴。”你一言他一語,洛春風也理不清了。他抬手止住兩人,看向一旁的藥魔“藥魔你來說。”


    “這…”藥魔猶豫的看了眼麵無表情的笛飛聲。


    洛春風擰眉看向笛飛聲。“阿飛。”


    “要你說你就說。”笛飛聲斥道。


    “是。”藥魔低聲將方才在小院中發生的事說了。


    眼見洛春風抿著唇,眉心越擰越緊,藥魔求生欲極強忍不住為笛飛聲辯駁道“總管,尊上也是好意,這位先生傷勢極重,經脈阻滯氣海受損,若是不加幹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


    “...”


    “...”


    他話音剛落,一片寂靜。


    本來貼著洛春風,可憐兮兮吭吭康康咳嗽著裝無辜的李蓮花也息聲了。


    笛飛聲與李蓮花一直默契隱瞞的事情,突然間就這麽被攤在洛春風眼前。


    笛飛聲眼神如刀狠狠剮了藥魔一眼,藥魔嚇得一個激靈忍不住抖了抖,頭埋的更深卻忍不住嘀咕,自己分明是幫尊上說話,怎麽尊上像是要一掌斃了他?莫不是哪裏說錯了?


    洛春風愣了片刻,啞著嗓子追問“你是說,他這身體於壽數有礙?”


    “是。”藥魔篤定點頭,還未等他繼續說話,眼前人突然直挺挺的向後栽去。


    藥魔大驚,扭曲著臉伸手去接“總管!”


    有人速度比他更快,笛飛聲將男人攬在懷裏,急道“阿兄!”


    “春風!”李蓮花圍在邊上,迅速去探洛春風的脈搏。


    可他於醫術一道並不算十分精通,沒能看出些什麽,隻能和笛飛聲一起看著藥魔,焦急的等待他的結論。


    “好疼…”洛春風埋在愛人懷裏,咬牙道“阿飛,我疼…”


    因為疼痛他額上迅速覆上一層薄汗,青筋繃起正‘突突’的跳個不停。


    笛飛聲眼疾手快的卡住他的口齒,盯著藥魔麵容冷如寒冰。“怎麽迴事?”


    藥魔搭著總管大人的手腕,本就蒼老的臉皺成一團。


    “這…這…”


    這脈象甚是奇怪,藥魔支吾著也有些拿不準。


    李蓮花敏銳又心細,仔細看了洛春風片刻,小心掀開他的另一邊袖口。


    本該白淨流暢的胳臂遍布著一塊塊紅斑,皮肉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不斷湧動,將紅腫的皮膚頂出一個小凸起。


    “看這。”


    “這是…這?”藥魔先是一愣,隨即大驚道“怎麽會這樣?”


    在笛飛聲不善的目光下,藥魔握著洛春風不住痙攣抽動的手臂,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通後,終於在那皮膚脹紅的拇指根部尋到了一絲痕跡,是方才用衣袖給李蓮花擦臉時,不小心沾染到的血跡。


    藥魔看向李蓮花,神色複雜極了。不待心急的兩人催促,他對李蓮花道“給我點你的血…拜托。”


    藥魔這突如其來的客氣讓李蓮花眉頭一跳,可他也想不了太多,立即大方的伸出手腕。


    笛飛聲對著他的腕部並起兩指,立刻有血液從被劃破的傷口湧出來。


    “哎呦,多了多了。”藥魔忙不迭的去接。


    這麽大個口子,事後若是總管瞧見了,還不得找他算賬。


    “你究竟搞什麽鬼?”笛飛聲的耐心幾乎耗盡。


    藥魔後頸發涼,強烈的求生欲使他甚至來不及迴複笛飛聲,輕手輕腳的在洛春風腕上開了個小口,又將浸滿李蓮花血液的布巾敷在傷口上。


    雖不知到底為何,可確實有些效果。


    察覺到咬著自己手掌的力道逐漸鬆懈,笛飛聲舒緩了眉心。


    藥魔訕訕的擦了擦頭上的汗,將布巾從洛春風腕上移開。


    見三雙視線緊盯著自己,他托著布巾抑製不住的‘嘿嘿’兩聲,原先總是苦巴巴的臉盈滿喜意。


    笛飛聲和李蓮花擰著眉頭,倒是洛春風瞧著他的模樣想起什麽支撐著坐起來,抖著嘴唇看看李蓮花又迫切的看向藥魔。


    果不其然。


    “屬下恭喜總管,賀喜總管。”藥魔的笑著道喜。“我說怎麽一見這位先生就格外麵善,原是自家人…”


    饒是李蓮花這樣聰明的人也被搞糊塗了,他實在不知喜從何來,更不知這藥魔為何這般親近姿態,方才喝藥時可不是這樣的。


    “相,相夷,花花…”洛春風掙紮著緊緊攬住李蓮花。


    他紅著眼尾似哭似笑的哽咽道“我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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