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鍛煉完的燕行正欲開門,手扶在門上,推門的動作一頓,蹲下身從腳踝處抽出一把匕首隱於掌心,推門進入,平靜的視線掃視著屋內,在整潔如舊的床停留了幾秒起身去桌邊倒水喝。


    一、二、三······


    手中的水杯一不小心脫手四分五裂,燕行沉靜的蹲下身去撿,餘光斜射,在撿起其中一塊白瓷碎片的瞬間站起,掌心隱匿的匕首刺向身後,幾乎同飛出的匕首同時追向身後,握著瓷片刺向虛空。


    謝逸側身避過,隨著淩厲的勁氣遮掩身形的隱身鬥篷掉落,伸手握著熟悉的匕首,靈力輸入,解封化劍。


    “哥,原來劍在你這裏,我說怎麽不見了。”


    燕行猛地停住,神情微頓,低聲開口,“謝逸?”


    好像還是一眼認得出來。


    少年的身形出現,暗夜明月予一束清輝,青衫隨著劍影輕動,長高了,瘦削了。


    手中把玩著寶劍,劍身射銀光,銳利可斷發,一劍將他手上的鐐銬劈斷。


    燕行鬆了鬆手腕,平日裏帶著鐵疙瘩,腕力也是正常人的好幾倍。


    “你竟然保養的這麽好!”


    “以防小人。”


    “······”


    燕行瞥了謝逸一眼,伸手接過丟迴來的匕首,物歸原位。


    “我給你帶了好多好吃的。”


    “嗯。”


    “我可惦記你了。”


    “嗯。”


    “我來帶你走。”


    “······”


    “你要跟我走嗎?離開這裏去仙山,那裏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可以教你修煉,讀書算了,我自己也讀不明白,不過先生很博學,你願意嗎?能學到很多知識,遇見友善的朋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燕行蹲著整理瓷杯的殘渣,抬頭看了他一眼,在發現他的目光的瞬間謝逸挪動了幾步湊近,將手上的碎片放進了一堆碎瓷渣裏。


    想起來什麽又從儲物戒指裏翻出來花糕,此刻也亮晶晶的看向他,“你吃了嗎?我來的時候特地買的,特有名。”


    “讓一下。”


    燕行將地上的碎渣處理幹淨,轉身就要去開門,謝逸擋在了他身前,不知是不是氣的紅著臉直接將門堵的嚴嚴實實,大有一種不答應就不開門的氣勢。


    “你怎麽突然不待見我?”


    謝逸說完仰頭望向他,把手裏油紙包著的糕點直接塞他手裏。


    握著手裏的糕點,能聞到一點淡淡的梨花香,燕行的神情卻還是很淡陌,說不上喜悅的感覺,如同碧波的瞳孔深處一片暗色叫人辨不清,古波無痕。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兒了?我可以幫你,你別怪我不來找你,我鬧我爹娘就關我禁閉,我一直都想著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都記著。”


    “沒有不待見你,我對所有人都如此。”


    “可我感覺不一樣了。”


    燕行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愚蠢的真誠。


    無用且累贅。


    短暫的沉默過後才徐徐開口,“我不是什麽好人,你幫了我而我不喜歡欠人情,這個我收下了,如果你覺得還不夠……“


    燕行停頓了片刻輕笑,“那就,謝謝,也請你別來自討苦吃,照顧小孩挺煩人的。”


    少年眼裏的亮光黯淡了,如同流星劃過轉瞬即逝,眼尾薄紅,臉紅脖子粗,不死心的又說,“誰要你的謝謝,我要拐你去仙山給我當小弟,你拿武力值報答我好了。”


    燕行聽出了咬牙切齒的味道,很強的臭小孩,約莫是平日挨得打少了。


    不知道該說他什麽,也不想遮掩什麽,燕行喊了一聲他的名字,“謝逸。”


    謝逸以為他打算跟自己跑了,心情又好了,自然的抱緊他的胳膊,“我就知道哥是嘴硬心軟的人,你放心,扶光宗的人很好相處的,而且你這麽厲害肯定有更多人喜歡和你玩,我保證!”


    浮光錦糾纏著麻布衫。


    就在謝逸默認他改變心意的時候,左肩被一股大力鉗製外推,突然的疼痛讓他有些錯愕,烏黑的瞳仁緊盯著他。


    燕行不經意拍了拍方才被抓著的地方,喉嚨深處溢出輕響,正色之外多了幾分浪蕩不快,眼底全然是叫人心生退意的兇戾。


    “你有的時候蠢得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你會給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我沒空跟你敘舊也不需要你來找我。”


    語氣生硬又帶著散漫,好似怒氣止不住而漫不經心表白心跡之言。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傳迴耳邊的聲音有些哽咽,謝逸還想走近,嘴唇蠕動,豈料對方預判了一般閃身避開,扶額沒再看他,看起來煩極了。


    最後也不知道說什麽的謝逸一個人離開了。


    直到空氣中若有似無的熏香徹底消散,燕行起身到桌邊,油紙打開的時候他手上不可避免的沾著油,裏頭最上頭的糕點塌了被磨成粉,碎了好幾塊,燕行捏了其中一塊嚐了,有些甜過頭了,他不愛吃甜的。


    夜晚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燕行看書有些累了,伸手打算將天窗關了睡覺,謝逸就從天窗上掉下來。


    眼尾的緋意更甚,趴在狹窄的床上揉了揉著地的右臉。


    “你……”


    臉上還帶著印子,謝逸賭氣的瞪了他一眼,低著頭翻了一會兒腰間的儲物袋,找出來一個通紅的果子就往燕行嘴裏塞,“方才忘了給你了,凡人延壽十年,別浪費。”


    燕行吞下後,熱流躥在四肢百骸如同浸泡在溫泉中一天的疲憊盡消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無法言喻的力量感。


    “多謝。”


    “謝謝謝……你煩死了!”謝逸也有些惱了,單手揪著他的衣領將人帶近眼前。


    直接變了捆仙繩,謝逸手腳並用跨坐在燕行的小腹上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拿著繩子就是幹。


    “雖然哥說話很討厭,但是我來都來了,迴去還不知道我爹他打算怎麽罰我,我太虧了,我綁也得把你綁迴仙山。”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雙手已經被綁了。


    “謝逸,你鬆開!”


    “我不!”


    “……”


    “哥。”


    燕行抬眸也在看他。


    “我是修士,那天我不論見到的是誰我都會救,可是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背一個破破爛爛的乞丐,我在京城吃過最好的席麵,可是我依舊能記得清味的是煮的稀爛摻菜葉子的白粥,我想救你啊……你,你氣死我了!”


    氣的用腦袋撞人,但是給自己磕疼了。


    深吸了一口氣,燕行的臉色勉強黑裏透了點紅,“鬥獸場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此刻你死了他們也有辦法栽贓嫁禍,這裏最不缺的就是替罪羊。”


    這座鬥獸場的主人是三品大員的外甥,某種程度上,這裏是朝廷的銷金庫,一場賭局即可用人獸之血洗錢,公道隻在青天白日立於愚民頭頂之上,不會管連命都不要的惡鬼。


    而這裏,遍地惡鬼,他也是。


    “你答應我跟我迴仙山我再放了你,我怕我玩不過你。”


    依舊沒有迴應。


    “你就跟我走嘛······這破地方有什麽好的,哥你怎麽一根筋啊······”


    燕行歎了口氣,“走不了,角鬥場戒備森嚴角鬥士出逃被發現的概率極高,且我的賣身契也都在他們手上,可以報官定罪。”


    謝逸一聽有戲,立馬也顧不得氣了,眉眼彎彎的笑,“你同意了?!”


    “你不是說不敢亂跑了?”


    就算謝逸胡鬧,這渾水他父母也不會允許他趟才對。


    “沒事,我爹會給我留一條命。”


    “……”


    “我帶了頂級的隱身靈器,你佩戴著這個然後跟我走,不會被發現的。”


    “先鬆開。”


    “行,說好了要跟我迴仙山,嘿嘿……”


    靈力輸入,捆仙繩立馬就鬆開了,燕行習慣性的鬆了鬆筋骨,腰腹之上立馬傳來一陣無言的不適感,臉色驟然鐵青,怒斥了一句“滾下來!”


    別迴頭不去看他,謝逸也發覺了冒昧,“哦”了一聲麻溜的下去。


    床板的質量很一般,隨著他的動作有些輕響,亂糟糟的思緒積壓下燕行卻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隻是那時來不及多想也想不明白。


    “你現在好兇。”


    “你現在欠打。”


    “你打不過我。”


    神情有些得意,連著說話都有了幾分底氣,也多虧了兩年淡的能養魚的日子謝逸修為都漲了一大截。


    “你湊近。”


    謝逸狐疑的打量了他一下,試探的問,“你不服,真打?”


    “……”


    比起循循善誘,燕行還是喜歡直接動手,直接奪過了謝逸腰間係著的令牌拿起床頭的匕首刺了下去。


    令牌閃爍一瞬,謝逸兩眼一閉根本不敢想後果。


    “我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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