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大贏家非方女士莫屬。


    她喜不自禁地放話,“迴去我請大家吃飯啊。”


    薑父身體不好,熬不了夜,眼見著快十一點了,就被薑嘉珆催著上樓睡覺。


    “你還說你爸呢,你也得早點去休息。”薑母瞥了她一眼,“小心以後寶寶跟你一樣是個夜貓子。”


    “…不會吧。”薑嘉珆心下一緊。


    “難說。”薑母故作玄虛地撇撇嘴,“行了,我也上去睡了。”


    方女士和賀爸爸平時就睡得早,也就今晚熬到現在,於是和他們打了聲招唿,緊隨其後地上了樓。


    蘇櫻早早就陪孩子睡覺去了。


    這時樓下客廳裏隻剩下了薑嘉珆、賀宴舟和薑嘉鶴三人。


    “你們餓嗎?”薑嘉珆突然開口。


    “是你餓了吧。”薑嘉鶴哼笑一聲,他可是過來人。


    “是是是,我快餓死了。”薑嘉珆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不吃就趕緊上樓吧。”


    “嗬,我偏要吃。”他們兄妹倆抬杠真是再日常不過了。


    賀宴舟在她最開始問的時候就已經從白天的購物袋裏找出了一整包的泡麵,準備去廚房燒水。


    “二比一,那你去煮吧。”薑嘉珆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泡麵,親手塞進她哥的懷裏。


    “…”薑嘉鶴被她霸道的言語給氣笑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還是我去吧。”賀宴舟攤開手掌心,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行了,我去煮,你們倆好好歇著吧。”人家夫妻倆一起,薑嘉鶴也不會這麽沒眼力見兒,認命地轉身去廚房。


    “嘿嘿。”薑嘉珆捂著嘴偷笑。


    賀宴舟屈指勾了勾她的鼻尖,“幹嘛欺負你哥。”


    “哼,誰讓他下午的時候對我冷嘲熱諷的,我很記仇的。”薑嘉珆語氣轉冷,“所以,你可千萬別惹我噢。”


    “遵命,老婆大人。”賀宴舟垂下頭,嘴唇幾乎貼在她的耳邊,聲線帶有磁性,像是在蠱惑人心。


    薑嘉珆心尖一燙,忍不住抬手捂住泛紅的耳朵,澄澈的杏眼仿佛暗夜裏的星星,在燈火通明的夜晚裏熠熠生輝。


    “我親愛的公主妹妹,您的麵可以吃了。”不多時,薑嘉鶴端著一碗泡麵出來,嘴裏喊著她幼時的自稱。


    薑嘉珆剛消下去沒多久的紅暈再次染上麵頰,不滿地嘟囔了句,“瞎喊什麽呀,肉不肉麻。”


    “你說呢?”他挑挑眉。


    賀宴舟去廚房把剩下的兩碗麵端到餐桌上,自己在薑嘉珆的身邊坐下。


    電視機裏,主持人們正聲情並茂地主持著零點倒計時。


    “十!”


    “九!”


    “八!”


    ……


    “三!”


    “二!”


    “一!”


    “新年快樂!”


    薑嘉珆彎起漂亮的眸子,喃喃地跟著啟唇,“哥哥,宴舟,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妹妹。”薑嘉鶴抿起唇,視線與她相撞。


    這一年,無論中間經曆過怎麽樣的困難,他們都挺過來了。


    未來,或許會更難。


    新年快樂,於他們而言,是對曾經的告別,也是在為將來的自己加油打氣。


    去海邊迎接日出似乎成為了他們的既定目標。


    故而,集體出動。


    蘇櫻給廷廷套上連身羽絨服,又裹上厚厚的毛毯,裏三層外三層,全副武裝地躺在小推車裏。


    “爸爸,您多穿一點,記得戴上圍巾,海邊超冷的。”薑嘉珆再三叮囑薑父注意保暖。


    “好好好,這已經是我最厚的羽絨服了。”薑父舉起幹瘦的手掌拍了拍胸口蓬鬆的外套。


    “嗯,羽絨服的帽子也要戴好。”她依舊不放心。


    “你顧好自己吧,爸我會照顧好的。”薑嘉鶴從她身後經過,走到薑父身旁。


    不知何時,原本高大的薑父變得佝僂。而哥哥已然代替了他成為家中的頂梁柱。


    薑嘉珆呐呐地點點頭,最後一言不發地垂下眼。


    有人攬住了她的肩膀,湊到她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對她說,“新年第一天,我們開心一點,嗯?”


    “嗯。”她甕聲甕氣地應了聲,拚命地眨眨眼,止住落淚的衝動。


    日出東方,當火紅的太陽沿著地平線冉冉升起,喚醒沉睡的大地,萬物都迎來了新生。


    “來,我幫你們拍張照。”方女士手持相機,讓薑家人站一塊兒合影留念。畢竟對他們這把年紀來說,大過年地跑來海邊看日出,一輩子可能就這麽一次。


    薑嘉珆拉著賀宴舟站在薑父身邊,“哢嚓”一聲,一家八口的全家福照新鮮出爐。


    薑嘉鶴也同樣為賀家這一方拍了全家福。


    直到度假結束迴到家,薑嘉珆還時不時地對著那張照片發呆。


    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一般,在她拍完孕婦照之後沒幾天,薑父的病情每況愈下。


    膽紅素升高,皮膚肉眼可見地一天天發黃。


    “你爸現在的病情有點複雜,目前隻能先做ptcd,插管引流黃疸。把膽汁排出來,降低膽紅素。”張主任無奈地搖搖頭。


    “做這個風險高麽?”她問。


    “隻能說很小。”


    “好。”


    薑父的手術很快被推上行程,也順利地完成了。隻是出院的時候身上多了一個小掛件,引流出來的全是膽汁。


    二月底的某個周末,薑家。


    “爸爸,您晚飯想吃什麽,讓媽媽給您做。”薑嘉珆看著比往常要沉默許多的薑父,竭力地想逗他開心。


    “都可以。”薑父慈愛地看了她一眼。


    “給您蒸個魚,燉個湯?”


    “嗯,都行。”


    薑父眉目舒展地笑道,但話依舊很少。


    晚餐期間,薑父頻頻打嗝,食欲也比較差。


    “爸爸,你不舒服麽?”薑嘉珆放下筷子,擔憂不已。


    “有點惡心,可能剛剛吃的那顆藥有點大,吞下去不太舒服。”薑父站了起來,“我站起來緩緩,你們盡管吃飯。”


    薑嘉珆與薑母麵麵相覷,都失了胃口,草草收尾。


    後來再問,他就表示自己好多了。


    本以為真的如他所言已相安無事,結果,半夜的鍾聲響起,薑嘉珆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門外是薑母不知所措的狼狽,慌亂之中落了淚,“嘉嘉,你爸爸又吐血了!”


    又。


    這個字不過兩畫,卻輕而易舉地擊潰了她不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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