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大早,病房還沒開始交接班,薑嘉珆就已經到了醫院。


    她帶了點薑父愛吃的早餐,想給他換換口味,因為醫院裏幾乎是永恆不變的白粥。


    大概是太久沒吃叉燒包了,薑父比住院這些天多吃了點。


    不多時,張主任帶著幾個學生來查房。照例問了些身體狀況,薑邵文如實迴答,然後張醫生對著她說,“嘉珆啊,你等會兒來辦公室一下。”


    突然被點名,薑嘉珆立馬迴道:“好的。”隨後目送一幫醫生離開。


    她估摸著時間去了辦公室。


    “來了?坐。”張主任態度很好,“你爸爸的情況呢,你也知道,他這個腹水還是很嚴重的。你們家屬想積極治療,我們一定也會盡量配合。你待會兒去找一下這個人,他會安排你爸爸做一個多學科會診,先看看各個科室專家的意見,再確定後續的治療方案。”


    張主任傳過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吳主任,肝膽外科主任。


    “好的,謝謝張主任。”她將紙條收好,鄭重地道謝。


    “哎。”大抵是因為熟人介紹,饒是見多了的張主任也忍不住惋惜。


    低低的歎息聲很快淹沒在病房嘈雜的氛圍裏,薑嘉珆眼底發紅,咬著唇拚命地忍住不哭。


    她再次道謝後離開辦公室,不敢多耽誤時間,和病房內的父母打了招唿,就拿著薑邵武的社保卡去找醫生辦手續。


    薑嘉珆找到了肝膽外科病房的辦公室,隻見裏麵坐著一個男醫生,她禮貌地敲了敲門,輕聲詢問:“您好,請問吳主任在嗎?”


    賀宴舟聽到聲音轉身看向門口。


    四目相對,氣氛瞬間凝滯,連賀宴舟都記得低調內斂的薑嘉珆,她怎麽會認不出風靡校園的賀宴舟呢。


    他的樣子與高中時相比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僅僅往那兒一坐,絲毫不減清雋溫潤之感,隻是眉眼間褪去了年少時的青澀,英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框眼鏡,擋住了他多情風流的桃花眼。


    “賀宴舟?”薑嘉珆很快迴神,彎起嘴角微笑道:“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薑嘉珆。”賀宴舟站起身來,他身量纖長,寬肩窄腰,愣是把這普通的白大褂穿出了大牌外套的味道。


    他走近她,問到:“吳主任剛出去了,你找他有什麽事麽?”


    “嗯,”她停頓片刻,抬起眼看向他,語氣平靜道:“我爸爸的主治醫師讓我找他幫忙安排一下多學科會診。”


    賀宴舟突然想起那天在餐廳聽到的對話,斟酌了下措辭:“你爸爸他...”


    “嗯,肝癌多發。”不知道是第幾次迴答這個問題了,薑嘉珆早已有了反射神經。


    “帶卡了嗎?”賀宴舟鏡片後的桃花眼微微閃爍。


    薑嘉珆把一直拿在手裏的醫療卡遞給他,“帶了。”


    素白纖細的手指捏著卡片,他接過時不小心指尖與她的相碰,現在是全年最熱的月份,可她的手指卻冰冷如霜。賀宴舟很快收迴手,坐迴原位後打開醫療係統刷卡。


    “你先坐,我幫你開。之前吳主任跟我提過這個病例,隻是我不知道是你...”他鼠標輕點著界麵,偶爾敲著鍵盤,又一心二用地跟她說話:“你爸爸的會診時間估計安排在下午,到時候就你一個人來聽?”


    薑嘉珆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好,大概是碰見了認識的人,又是曾經的同學,她沒再緊繃著神經,語氣輕緩道:“嗯,可以錄音嗎?我哥他今天實在是趕不過來,隻有我跟我媽在。”


    “應該可以,到時候你記得提前和主任們說一聲,一般來說都會同意的。”賀宴舟轉頭看她,黑色的長發鬆散地紮在腦後,皮膚很白,姣好的麵容上未施粉黛,臥蠶處有淡淡的青色。他有些於心不忍,但作為醫生,他必須要提前給她打個預防針:“我看過你爸的病例,實話說,情況不太好,而且會診的時候專科醫生說話也許會很直接,所以你和阿姨要做好心理準備。”


    “好像每個醫生都這麽跟我說過。”薑嘉珆無謂地彎了彎唇:“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她晶瑩的雙眸裏浮起一層薄霧,眼底微紅,卻依舊笑著打起精神來朝他道謝。


    “好了。”他把卡還給她。


    “謝謝。”薑嘉珆站起來,“那不打擾你工作了,我先迴去。”


    “好。”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賀宴舟有一瞬間的失神,隨即,工作機的鈴聲響起,容不得他多想又立馬投入到工作之中。


    他們倆雖然當了一年的高中同學,但實際上的交流並不多。時隔這麽些年,好多事情薑嘉珆都記不太清楚了。更何況他們班班長向來置身事外,不像別的班級那樣年年組織同學會,所以,有些同學的名字和長相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她很宅,交際圈又小,從小到大也就裴知檸這一個真正的好朋友。步入社會後,就更發覺減少無效交際的重要性。


    “嘉嘉,什麽時候會診啊?”薑嘉珆剛迴到病房,薑母就迫不及待地問她。


    “下午2點。”她想起方才賀宴舟的提醒,“媽媽,要不到時候我一個人去好了,你留在這裏照顧爸爸。”


    “你哥確定來不了嗎?”薑母還是希望兒子也能到場,這樣兩兄妹也能有個商量。


    “嗯,我剛剛迴來的路上問他了,說趕不及。”


    “那我還是跟你一起吧。”薑母不忍心讓女兒獨自麵對這麽大的壓力。


    既然媽媽堅持,薑嘉珆也沒辦法,隻能點點頭答應下來。


    多學科會診,對於有些病人也許真的是能帶來希望的,可對於薑嘉珆和她媽媽來說,無非是一次又一次地將刀子紮在身上。


    各科主任對著化驗單和報告平淡而冷靜地說著他們的判斷,最後總結出來:沒有任何治療手段。


    薑母的心都碎了,呆呆地站在那裏,還還是薑嘉珆向眾人道謝後將她扶到門外。


    “怎麽辦啊,這可怎麽辦啊…”


    薑嘉珆沉默地攬住泣不成聲的媽媽,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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