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死亡,是有等級的。


    生理性死亡、心理性死亡,還有最高等級,社會性死亡,簡稱社死。


    如果上天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一定選擇煮飯之前,看看那個按鍵到底按好了沒有。


    社死隻是一時的,因為沒有視頻記錄,我又安安穩穩的坐在了沙發上,等著他叫我吃飯。


    吃飯的時候,他老是看著我笑。


    “再看,再看就把你眼睛挖掉!”虛張聲勢,是我沒錯了。


    張新夾了一筷子油麥菜放進我的碗裏,說:“怎麽,我看自己的老婆,不行嗎?”


    雖然家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但在我的腦海裏,有很多人,臉蛋嫣紅。


    “吃你的飯吧,”我飛快的刨完碗裏的飯,嘴都沒擦,“我吃飽了。”


    擦了嘴,背對牆壁站著,我雙手摸著耳朵,溫度很高。


    時不時地還能感受到張新向我這邊投來的視線,羞死人了。


    我轉身麵壁站著,閉上眼睛催眠自己‘什麽都沒發生什麽都沒發生什麽都沒發生’。


    很好,耳朵的熱褪了下去,我可以正常的消食了。


    二十九,小年。


    但他爸媽說今年要去外麵出差,直接就選擇在二十九把年過了。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飯,又拍了一張合照,他爸媽就走了。


    妹妹嫌棄這邊太冷,早就去海南過冬了,說是等到開學才迴來,家裏就剩下我和張新兩個人。


    “要不我們去寨子過年?”我提出建議。


    張新點頭道:“可以,現在去麽,還是明天早上再去。”


    “現在去,剛好可以看下我媽他們搞了些什麽菜。”我起身徑直向臥室走去,裝好充電器,背了包在門口換鞋。


    張新檢查了一下家裏的電器,發現都關好了,才過來換鞋,此時的我已經站在門外了。


    鎖好家門,禮品早就買好放進後備箱,甚至後備箱裝不下,有的直接扔在後座放著。


    “天空的霧來的漫不經心……”跟著音響哼著歌,我們進了寨子。


    天還沒徹底暗下來,但家裏的燈已經開了。


    堂屋沒人,那就在灶屋。


    果然,灶屋裏的媽媽正在燒臘肉。


    許是聽見有人推門進來,媽媽頭也沒迴的說:“哪個?”


    我沒出聲,躡手躡腳的去了她身後:“媽!”


    “哎呦~你這個鬼斯子,黑死我咯!”媽媽手裏的臘肉差點掉進火坑。


    我嘿嘿一笑:“媽,我今年到屋裏過年!”


    “耶嘿?浪麽不到城裏過麽?”媽媽繼續燒臘肉。


    我撓撓頭,說道:“張新他爸媽有事,我們今天就趕起過了個年,街上又沒得什麽玩的,就講到寨子來。”


    “張新嘞?沒看到啊。”媽媽伸著頭,往我身後望了望。


    “他到下東西,我們可以到屋裏待幾天再去城裏。”我從兜裏摸出個棒棒糖拆開,“媽,給你歹個棒棒糖,哥哥今年還是沒轉來麽?”


    “講是買不到車票,明年過年再轉來。”媽媽不是很想談哥哥的話題,“你還有一年半就畢業了哦,想好找什麽工作沒?”


    “考老師,到時候看下縣裏有沒有招的,實在沒有就到附近縣再找一下。”我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臘肉燒好了,媽媽架了鍋洗臘肉,柴火燒出來的煙直往我臉上飄,我咳了兩聲。


    媽媽將火坑的柴火調整著,說:“這裏煙子大,你到堂屋烤火去咯!”


    我沒聽她的話,而是進了內屋,爸爸正坐在椅子上看手機,灶鍋裏似乎燉煮著什麽。


    “爸。”語氣平淡了些,完全沒有看見媽媽時的欣喜。


    要說為什麽會這樣,我隻能說,是生活的點點滴滴造成的吧。


    “耶?你浪麽得轉來的?”爸爸放下了手機,驚奇的看著我說道。


    我沒有看他,隻說:“想轉來就轉來了麽,那個鍋子裏頭到煮了什麽?”


    “熬的雞肉,還有一會兒就可以下耳子了,你不是喜歡吃耳子麽,是從山裏專門摘的野生耳子嘞。”爸爸喜笑顏開道。


    如果不是他逼我嫁給張新的話,我也許能好好跟他說話,可事實就是他逼我嫁給了張新,哪怕我割腕自殺,都沒能讓他改變想法。


    所以我是恨他的,可有時看見他在田裏汗滴灑落的樣子,我又覺得不該恨他,他也很累,那一年的時間,修房子、給哥哥治病、我去省會學習,每一項都是大花費。


    那時候,他的頭發也是白了很多,臉上的愁容也是每天掛著,不下雨怕菜幹死,下久雨怕菜澇死,總沒個放心的時候,直到我上了大學後,他臉上的笑容才多了些。


    “我到堂屋看電視去了。”


    我落荒而逃,張新在和媽媽說話,出了灶屋,遠方一片黑暗,我快步進了堂屋,沒有開電視機,而是坐在椅子上發呆。


    我知道我生病了,可我不想去看醫生,什麽醫生都不想看,他們總能給我帶來壞消息,我討厭的消息。


    桌上有香蕉,我崴了一根下來,扒開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香蕉這種東西,不管和什麽東西一起吃,都能記住香蕉的味道。


    大門被推開,我望了過去:“奶奶!”


    “哎!”奶奶揉了揉眼睛,“優妹妹轉來哩,我講我浪麽左眼皮跳的紮實嘞,吃夜飯沒?”


    “還沒,”我微微搖頭,起身,“奶奶你過來烤火麽,外頭冷的很麽。”


    奶奶擺擺手,道:“我過來是找你媽哩,你幾個表叔看我來,給我買了有好吃的,我講吃不完,就給你媽媽搞起來,那你來了就給你過……”


    奶奶總是把她覺得好吃的留給我們,也不管我們喜不喜歡。


    “你那個…張、張什麽?”奶奶仰著頭想了半天,都沒想起張新的名字。


    我把椅子拉進了些,說:“張新,他到灶屋。”


    “哦,張新哦,你兩個怎麽樣咯,還過得去不?”奶奶說著歎了口氣,也不等我迴答,“你要是實在不喜歡,就莫和他過,奶奶還存到有錢,到時候奶奶養你。”


    我頗為意外,奶奶居然會說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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