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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雖然沒有參與昨夜的饕餮人肉宴,但心裏還是非常害怕,擔心惹上什麽麻煩。


    那個大學生昨晚酒足飯飽,睡得又那麽踏實,而且經曆了對他來說永世難忘的一夜傳奇,所以心情不錯,口裏哼著龐龍的兄弟幹杯,好像沒事人一樣高興。


    阿婆似乎被什麽噎著了,一路幹嘔著,就像快要死了一樣難受。


    我邊走邊向身後看著,看有沒有什麽人追上來抓我們,但一路上倒是平安無事。


    說實話,我長這麽大,頭一迴碰見這樣的怪事:那個嬰兒到底是從那裏來的?昨夜明明看見的是一隻烤羊羔,怎麽會變成了一具兒屍呢?真是邪了門了!


    我又很氣憤那幾個農民,懷疑這幾個家夥到底是人還是鬼啊?要是是人的話,我幫著他們毀屍滅跡,是間接殺人,恐怕難以逃脫法律的相關製裁!


    大學生見我們兩個人不說話,有點奇怪,看了半天突然問阿婆說:“哎呀,昨晚的羊羔肉真好吃!是不是?”


    阿婆不說話,隻是連連搖頭。


    我對大學生說道:“你不說話別人不會當你是啞巴!趕快走吧,這裏距離縣城還遠著哩,我可不想再在荒野露宿了。”


    ……


    後來當我偷偷地將這件怪事告訴縣城裏的女朋友時,她居然咯咯地笑了起來,說道:“你們都上當了!這是我們這裏的風俗,碰上陌生的遊客,大家都喜歡搞一點惡作劇來嚇唬嚇唬他們。”


    我恍然大悟,心裏雖然不再擔心,但也氣憤不堪,大聲抗議道:“你們這個鬼地方,什麽破風俗,簡直不可理喻!我差點就被你們嚇死了!”


    女朋友莞爾一笑說:“都還不是因為這裏窮嗎?縣政府求爺爺告奶奶,好不容易開發了二龍山旅遊區,但就是沒有人來旅遊,為了提振人氣,鄉政府就出了這個餿主意,主打恐怖牌,希望以此吸引遊客來參觀。”


    我聽完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那你們要做好遊客體檢啊!”


    女朋友不明白,問道:“你什麽意思?”


    “因為一旦遇到個心髒病人,準會被你們嚇死的!到那時可要陪不少的錢的。”


    “沒關係的,我們這裏陰陽大師多,可以起死迴生!”女朋友認真地說道。


    “你那是迷信!”我衝她說。


    “迷信怎麽了?那也是一門科學!”女朋友頂嘴道。


    “你不相信?這幾年前來二龍山旅遊的人數暴漲,門票是千金難求!我好不容易給你提前搞了一張,你還不高興啊?”


    想起昨晚的不良記憶,我還是高興不起來,說道:“那你留著去看吧!我有心髒病,不去!”


    “看你那個德行,不去拉倒!索性我家你也別去了。”


    ……


    我的這位女朋友就是這樣一根筋,但是我他媽就是一個賤,單就喜歡她這一點。


    家裏人,父親、媽媽、二姑、小姨、三叔,沒有一個喜歡過這位川東姑娘的,都說她長得妖裏妖氣,一副狐狸精的模樣,以後保準我有受不完的氣。


    說實話,我單憑聲音就喜歡上了她。她是大學食堂裏大師傅的堂妹妹,經常來學校找他哥哥玩,說起話來又甜又好聽。我為了接近她,就去主動巴結炒菜的大師傅,央求他介紹介紹他的妹妹給我。沒想到四川人這麽實誠,居然就把她介紹給了我,這算不算是一件出奇的事情?


    認識之後,才知道她小名燕子,大名蔣飛燕,是一家旅遊公司的導遊,老家在川東蘭寧縣陰陽灘,一個地圖上死活找到的地方。


    我父母都插過隊,即留戀那時的農村生活,但也有根深蒂固的仇農意識,所以堅決不同意我找一個鄉下姑娘,打死也不同意。


    在父母和親友的白色恐怖關照下,我和燕子在地下秘密接頭了幾年,直到她離開了京城,迴到二龍山當了一名導遊,我們才失去聯係。


    我自從大學畢業,開始做什麽都不順心,有點像落魄的薑子牙,又像是倒黴的華盛頓,販豬豬瘟,養羊羊跌,交個女朋友也是一飛了之。總之一句話,弄啥啥不成。


    後來托朋友關係,實話說,在中國,沒有關係,你休想做成一件事!好不容易搞了個記者頭銜,在一家商報社混飯吃,整天盡寫些什麽狗會嗑瓜子,拖把上長出了蘑菇,看!吃飯吃出一條蛇來,注意:有人在偷窺!等等狗屁新聞。


    可沒想到,大吹大編了三年零一個半月,我居然成了那家小報的首席記者,堂而皇之地成了頭條新聞的大拿!


    此後的日子一路順風順水,我一口氣幹到了主編。這一下子自由了好多,可以申請外出采風,還能時不時出國,業餘寫一寫恐怖懸疑小說,收入不菲,在京城四區也算是小有名氣。


    可燕子比我還厲害,五年之後,她竟然混成了二龍山旅遊公司的副總,年收入過百萬,手持幾張黑金卡,也算是四川省裏赫赫有名的名人了。


    幾天前,她突然就給我打電話,說他父親病重,自己心裏煩的要死,問我能不能屈駕來川東一趟,陪陪她。


    報社剛好有一個旅遊版麵要做,我就自告奮勇承擔了這個采風重擔,來到了二龍山。


    ……


    燕子變了,變得一身珠光寶氣,有點俗氣,但聲音依舊甜蜜好聽,而且更加會善解人意了。


    她接我到她家裏——一座不太洋氣的古老三合院,院後柏樹森森,鳥語花香的,景色很是宜人。


    她父親不行了,她就請假在家裏照顧。她讓我住在東廂房,她住在西廂房,他父親住在正屋裏。


    正屋裏黑乎乎的,都是多年煙熏火燎的成績。屋子裏頭很大,大炕上隻睡著已經彌留的她父親一個人,顯得空曠陰森。


    燕子母親高興地不行,忙前忙後,端茶送水的,搞得我倒不好意思,隻推說不餓不渴,省的老人忙乎。


    一隻大黑貓橫臥在炕頭,眼睛周圍有一圈白,見到客人也沒有一點禮貌,趴在炕沿上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從我一進院子的那一刻起,門口的那隻長毛大灰狗就一直哼哼個沒完,衝著我呲牙咧嘴,像個惡魔一樣不懷好意。


    不時有鄰居進來探看那位彌留的生病老人,但大家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我的身上,一個個探頭探腦地笑得極不自然。


    中午時分,燕子和她媽下廚去了,客人也再不進來了。我一個人被撇在這個黑漆漆的大屋子裏,獨自坐著抽煙。


    “你是不是小李啊?”


    有個聲音突然問我。


    我嚇了一跳,環顧屋子,沒有見到有人啊!再看燕子父親,背對著我躺在炕上,有氣無力的,也不像是他在說話。


    太陽發白,照著整個院子,就像死魚的肚皮一般毫無生氣;城裏有的嘈雜聲在這裏蹤影全無,整個屋子裏聾了一般的安靜,時間就像是凍住了的河水一樣停滯了。


    我提高警惕地站起身來探查四周,還是沒有發現誰在問我。


    “我知道你在那裏坐著喝茶,燕子告訴我你來了……我想喝水!”


    我這才弄清楚是燕子父親在對我說話。


    我吃驚不小。燕子不是說父親已經不會說話了嗎?這會怎麽這麽清楚。他難道身後長著眼睛?


    我也顧不上多想,急忙端起茶杯,向那位彌留的人走過去。


    我想把他扳正了再給他灌一點茶水,沒成想他忽然自己猛地翻過了身子,伸出一條隻剩下皮和筋的手,確切講是冰冷的爪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說道:“快走!快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我這時才看清這位老人的臉麵:一張蠟黃蠟黃的臉,兩個眼珠子泛白,裏麵還有粘稠的什麽東西流出來,沿著坍陷的嘴唇,一直流到牙齒掉光的嘴裏去,然後囁嚅著舌頭舔舐著。


    我震撼極了!這完全是一張死人的臉麵!我嚇得不輕,手一抖,杯子就摔在水泥炕沿上碎了。


    那隻大黑貓哇的大叫一聲,嗖的起身跑掉了。門口的大黑狗也狂吠起來。


    簡直不像是七十歲的人,燕子媽的速度快的有點驚人,幾乎是飛進屋子裏,一把將老漢推了過去,大聲罵道:“老不死的,一天到晚胡說,你看把人家娃娃嚇得!”


    “阿姨,他想喝水。”我急忙小聲解釋。


    “不要給他喝水,一天到晚尿個不停,死了算了!”


    ……


    中午飯很豐盛,豬肉蘑菇,韭菜臘肉,小山椒燉雞,但我實在是食之無味,胡亂吃了幾口,就跑到東廂房睡覺去了。


    燕子陪在我身邊,絮絮叨叨地說了攢了幾大籮筐的話,後來我就一個人睡著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輪棗紅的太陽就壓在燕子家的房頂上,太陽大的嚇人,又似乎軟乎乎地像豆腐一樣提不起來。


    緊接著,一陣陰風刮來,燕子家的紙房子就被大風刮走了,我們都躺在地上。


    突然,燕子媽手裏拿著一根針,那針大的又粗又大,她就拿這根針追著戳我們。


    我想跑也跑不掉,想喊也喊不出,眼睜睜的看著那節大針戳向了我的眼睛!


    “快跑!快跑!遲了就來不及了!”有個聲音在正屋裏喊著。


    我一掙紮,就醒了過來,感覺出了一身冷汗。


    我迴頭一看,燕子不在身邊,但聽見她家院子裏人聲嘈雜,有點不正常,同時聽見一個陌生聲音說道:


    “人都涼了,趕快準備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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