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捂著臉遮掩住了他有些難堪的臉色,緩了緩後,才放下了手。


    “我就不和你們去了。”


    他無奈地笑笑,眯著眸子轉向了他們來時的方向,在孩子們詢問情況之前率先開了口:


    “在你們去找傀儡師之前,我建議你們最好是迴一念宮一趟。”


    晴雲攤了攤手,


    “念心匣畢竟是念宗至寶,就算你們想要借助它的力量去對付傀儡師,那也要和叫頭他們說一聲。


    “說不定,他們也會選擇加入到討伐傀儡師的隊伍中,給你們添上更多的勝算。


    “而且——”


    他拉長了語調,


    “既然傀儡師會派貓來搶劫念心匣,那說不定在暗處還有其他貓在虎視眈眈。你們……”


    青年掃了一眼麵前的老和弱,稍許移開了一下視線。


    他幹咳了幾聲,幹脆直接將結論說了出來:


    “念心匣太過重要,它會讓星羅班成為眾矢之的。”


    唐明不動聲色地瞅了眼背後的乾坤箱,念心匣正儲存在箱子裏,目前是其最為穩妥的居所。


    但,晴雲說的也沒錯。


    老師父閉了閉眼睛。


    若是傀儡師親自出場,那他們的勝算又有多少?


    白糖倒沒想那麽多,他隻在意他的好大哥要去哪裏。


    小白貓扒拉著晴雲的衣角,可憐巴巴地看著對方:


    “晴雲哥,你要去哪裏啊?”


    晴雲垂眸正對上小貓依依不舍的眼神,幹脆一爪子直接將白糖的眼皮扒拉下來,蓋住了那水汪汪的眼睛。


    “我答應唐明師父的事情已經完成了,那之後我要做自己的事咯。”


    他拍了拍小白貓的腦袋,輕輕挪了下身體,將衣擺從對方微微鬆開的手中解救了出來。


    “隻要你們抱住叫頭他們的大腿,勝算肯定是有的。”


    晴雲避重就輕地這麽說著,將話題又轉迴了傀儡師本身。


    傀儡師能夠逃脫叫頭等貓的追捕,也是找準了念宗混亂的時機麻溜跑路。


    畢竟他自己也是承認,他的師父——叫頭,並不好惹。


    現在就看星羅班他們能不能真的將那三個前輩拐進隊伍中。


    至少,阿晴應該會去做吧?


    那麽聰明的女孩,應該能想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吧!


    加油啊,小姑娘!


    貓貓我啊,要下班啦!


    唐明自然是知道晴雲的打算。


    “在晴雲逃脫之前,他和為師作了約定,在和你們匯合之後,這一路上會保護好你們,直至與我再會。”


    他看著一臉茫然的徒弟們,開口解釋道,


    “之後,他就要繼續去尋找他的弟弟了。”


    在知道晴雲離開的原因後,白糖也沒了撒嬌挽留對方的心思。


    即便他心有不舍,也想著和晴雲一同去尋找他的弟弟,在這路上保護他,給他提供幫助。


    ——隻不過,大多時候可能還是晴雲護著他吧。


    在經曆這麽多後,白糖知道貓土上暗藏著各種各樣的危險。


    如今他親密的家人打算離開他的身邊,又讓他如何不擔心對方的安危呢?


    武崧瞥了一眼白糖臉上不斷變換著的表情,自然能夠猜到對方在想什麽。


    他雖然也一樣有些顧慮,但他也知道,晴雲的實力絕對比他們加起來還要厲害。


    他們與其擔心他,還不如先想想能不能將念心匣完好無損地送迴去。


    “晴雲哥可比你強多了。”


    武崧拍了拍白糖的肩膀,淡淡地說了這麽一句。


    “但!”


    白糖還試圖爭取一下,


    “晴雲哥,你不是還不清楚你弟弟在哪嗎?我們可以一起尋找呀!


    “去找傀儡師的路上肯定會經過一些村莊,貓多力量大,有我們在,找弟弟的效率肯定高上不少的!”


    晴雲知道肯定會有這一出,便拿出了他早已準備好的小道具。


    他攤開皺巴巴的紙張,幾個從報紙上摳下來的字體被貼在了紙上。


    【晴雨,北部小樹林】


    “這是在你們進入對子貓的幻境時,有貓扔給我的。”


    他故作認真地說著,捏著紙條的手還故意地緊了緊力道,


    “可惜沒抓到是誰丟的。”


    大飛看著紙條上歪歪扭扭的拚貼字體,心裏突然升起一種怪異又不祥的感覺。


    “這、會不會是陷阱?”他遲疑地問道。


    “就算是陷阱,那我也要去看看。”


    晴雲收起紙條,轉身往北方看去,趁機趕緊收斂差點憋不住的笑意。


    自從學會說謊,就變得不心虛還想笑了,到底是怎麽迴事。


    不對,這是在騙小孩,我有罪。


    將這個想法悶在心裏,青年最終成功換上愁眉苦臉的表情。


    他轉頭望向身後的同伴們,又補了一句:


    “不必擔心,我對自己的能力還是有些把握的。況且,”


    晴雲從懷裏拿出了他最為珍貴的物件——那塊外表好似懷表一樣的“雲雨表”。


    “它,能夠讓我確定晴雨的所在方位。”


    他和孩子們解釋了雲雨表的作用,一邊說著,一邊將表盤打開,


    “我覺得我弟應該也不在那兒,畢竟之前就……!”


    青年驚訝地發現,那表盤上的指針不再是無時不刻的旋轉了,它有了一個很明確的指向。


    他愣愣地跟著指針轉身,最終正對上了北部那遙遠的小樹林中。


    唐明一把抓住晴雲略略顫抖的手臂,沉聲提醒道:


    “別衝動,說不定是那貓拿了你弟弟的雲雨表。”


    “不可能!”


    晴雲斬釘截鐵地反駁迴去,


    “我把這東西看得比命還重!阿雨也不可能把雲雨表交給別貓!除非……!”


    青年低頭看著表盤底部鑲嵌著的珍珠,那象征血緣至親生命的光芒在緩緩閃動著,他胸腔內那急躁的心髒似乎也漸漸地,跟著閃光一同冷靜了下來。


    “既然如此,那我們和晴雲哥一起去看看吧?”


    白糖意圖將自己再次塞入晴雲的隊伍中,


    “這樣就算是陷阱,有我們在的話……”


    “不用。”


    青年淡淡的聲音打斷了白糖說的話。


    他輕輕地唿了口氣,伸手一把揉亂了小白貓的頭發,緩緩道:


    “你們走出咚鏘鎮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幫我找弟弟。”


    晴雲對著他們笑了笑,有些疲憊,又感覺有些釋然,


    “去做你們該做的事吧,去一念宮,或者去揍傀儡師。


    “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


    青年的目光在小貓們的身上轉了一圈,最終大咧咧地停在了阿晴的身上,


    “願你們能走得更遠。”


    他留下這麽一句話後,便當機立斷地離開了他們。


    白糖伸向晴雲衣角的手抓了個空,正如他悶在胸腔裏的感覺一樣,空落落的。


    他愣愣地看著青年越遠越渺小的背影,心中悵然萬分。


    唐明也莫名覺得有些煩悶,但他又細究了一下心中的情感,卻越發覺得那懸在半空的心像是在預兆著什麽。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


    被某些貓掛念擔憂的青年,此時正腳步輕快地走在密林中。


    對於雲雨針的事情,他在一離開星羅班就立馬問了b-0021。


    【沒啊(?ヘ??),我不在念宗。】


    b-0021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真的?難道不是想給我個驚喜?】


    【哪、哪有可能啊!啊哈哈哈……(?w?)】


    【( ?o?)我真沒有哦。】


    【《?Д?》真沒有哦!別亂想!】


    看到對方發來的那些心虛的顏表情,a-055便覺得他已經觸及了真相。


    也因此,他便不再繼續查看對方繼續刷屏的表情包,也因此錯失了那最後一句話語。


    但即便看到了,也不會磨滅他將要下班的高興心情吧?


    a-055負責的任務已經結束,而阿晴的狀況也還不錯,大抵也不會有後顧之憂了。


    這孩子純真、上進又善良,想必也做不出什麽影響世界運轉的大壞事來。


    在新係統的引導下,他們應該能夠挽救不少貓吧。


    而現在,他需要找個機會跟同樣完成任務的b-0021匯合,與其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規則便是如此了。雖然他是上司,有著行動的最高指揮權,但身為輔助者的下屬卻擁有監督和製約他的能力。


    迴歸通道需要互相牽製的兩者一同開啟,設立這項規則,也是為了避免有誰被惡意留在這個世界的情況發生。


    而他們匯合的機會,便在這個林子裏了。


    隻不過,在晴雲遇到想見的貓之前,一個不速之客率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空地上,一隻披著鬥篷的虎斑貓孑然獨立。


    他一手握著紅色哨棒,另一手微抬鬥笠,嘴邊猙獰的傷疤率先露了出來,緊隨其後的是一隻緊盯目標的紅色眼眸。


    “你還沒死啊,晴雲。”


    諸懷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經過風沙侵蝕的石頭,粗糙而幹澀。


    這幾個不中聽的字眼像從砂紙間搓出來的一樣,一個又一個地砸進晴雲的耳蝸裏。


    青年不爽地嘖了一聲。


    真是冤家路窄,非得在他高興的時候上趕著打架。


    麵前的虎斑是屠了晴雲家鄉的貓的罪魁禍首之一,他本以為連朱厭這個王八蛋都能早夭,剩下的經過貓土大戰和混沌摧殘,理應死的死傷的傷。


    怎麽這個老不死的還活著啊?!


    他心裏亂想著,但臉上的笑容卻加深許多,不甘示弱的迴應裏甚至多了一絲笑意:


    “瞎了一隻眼還無家可歸,你也不容易啊。”


    他聳了聳肩,朝著對方露出一抹微笑,裏頭卻添了些嘲諷和嫌棄的意味。


    但也隻是表麵如此罷了。


    在記憶中那暴戾恣睢的身影和眼前的貓重合在一起後,悲憤和不甘便一同從心底升起,刺得他腦袋發疼。


    十三年前的苦痛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理智便在這洶湧波濤中起起伏伏,青年咬緊牙關,費了番氣力才迅速將它穩住。


    晴雲壓下胸腔內熊熊燃燒的怒火,藏起緊握的拳頭和炸毛的尾巴,咽下口中的血腥味,盡可能地讓外表看起來冷漠又平靜。


    而對方倒是懶得揭穿他掩藏的憤怒和狼狽,隻是轉動著手裏的棍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你,想複仇?”


    諸懷笑出了聲,像是在嘲諷雛兒的不自量力。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年輕貓,甚至伸出手比對了一下對方的身高。


    手心向下的貓爪從大腿升至下顎,諸懷饒有興趣地晃了晃手,嘴裏的話像是嘮家常一般隨意地吐了出來:


    “十三年了,那時的哭包小子現在都這麽高了!你那死無全屍的爹娘要是知道了,不知該有多高興呢!”


    晴雲氣笑了,也十分幹脆往對方的火上澆點油:


    “嗬,從一個爹娘不認、族人厭棄的背叛者嘴裏說出這樣的話,倒是怪有意思的。”


    他看似無意地瞥了眼對方手上的哨棒,故作驚訝地說道,


    “哎呀,你不是不屑用打宗的哨棒嗎?那把你最愛的大刀呢?不會是被屠戶拿去切肉了吧,那可真是物盡其用!”


    “你……!”


    大刀狂熱愛好者?諸懷被嗆得滿臉漲紅,但並沒有因此暴怒,反而哈哈笑了兩聲。


    他的眼神變得越加陰森恐怖,似乎恨不得把眼前的青年撕碎吞掉一般:


    “嘴皮子功夫倒是練得厲害,希望你過會還能這麽硬氣!”


    往對方傷心處紮刀子的戰局,晴雲略勝一籌。


    兩隻笑臉貓眯著眸子對峙著,狠話先拋了出來,但誰都沒打算先動手。


    幹燥的風經過這無煙的戰場,頭頂的樹葉子窸窸窣窣地晃著,像是為這一觸即發的戰鬥而鳴奏樂曲。


    聲音一停,兩隻貓便撞在了一起。


    一瞬間,周圍的溫度驟然升高,打宗韻力聚成的熱浪四散開來,樹葉被這股氣浪吹得沙沙作響。


    青年閃身躲過揮來的棍棒,麵前承受攻擊的空地便多出了一個坑。


    四周,草木枯焦,地麵龜裂,隨著諸懷的再次攻擊,一股強烈的勁氣以兩隻貓的交接處為圓點,席卷著方圓二十米,甚至更遠。


    這種程度的打擊,即便晴雲做足了準備,也被這股力量震得有些踉蹌。


    他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躲過了偷襲,在拉開距離後及時穩住身形,隨即抬手將一張符紙甩向敵人。


    符紙還未碰到對方便自行燃燒,趕來阻擋的哨棒打了個空。


    緊接著,他們的上方烏雲蓋頂,轟隆一聲巨響,一道粗壯的閃電猛地衝了下來。


    諸懷憑著還未減緩的速度堪堪閃過,卻還是被溢出來的雷電波及。


    他被電得全身的毛炸開,整隻貓膨脹了一圈,把鬥笠都頂飛了。


    隻能說傷害性不高,侮辱性極強了。


    老貓看著麵前憋著笑意的青年,身上的打宗韻力再度膨脹。


    磅礴的能量瞬間匯聚成了炙熱的火焰,猛地朝對麵的敵人唿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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