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平息,萬暮白鬆了一口氣,在場邊等著衛霜。空語劍被拿在手上,拇指按著劍鞘,一來為了平衡,二來微微彎曲,頂著劍格,隨時能出鞘。


    衛霜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緊張了,沒事。”


    萬暮白倔強地撇過頭:“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


    衛霜大吃一驚:“你若是問那塊石頭,那確實是的,你不是那時在我身邊的嗎?不過若是問那差點的暴動,那我還真的沒準備,我原本隻是覺得會引起些騷動,誰知會這樣啊!”


    萬暮白衝他一笑:“知道啦,衛大公子神機妙算,在下自作多情了。”說著便要把空語劍收迴去。


    “誒別,我還怕真的有人不長眼下黑手呢。”衛霜服軟道,給萬暮白一個台階。


    “行了,上官師傅什麽人?你還怕被陰?”萬暮白打趣著,“誒你跟我說說,你到底怎麽做到的?我知道問功法很無禮,但我還真的挺好奇的,而且這也沒問心法口訣之類的,對吧?”


    萬暮白說著便拉著衛霜的衣袖懇求著,衛霜不耐煩地把手臂掙脫,向萬暮白解釋道:“其實也沒什麽。我的修為比較低,想要直接切開花崗石很難,估計頂多隻能打碎,所以我想到從內部直接切開的方法。我先把靈氣聚集在手上,尤其是指尖,用禦刀式插進一點,與石頭內部有一些聯絡,再利用靈氣比兵氣好做一些精細操控的特點,將靈氣注入,與手掌在一個平麵,最後再一鼓作氣將靈氣由無形直接凝聚成實體,用破虜式帶動靈氣直接切開。”


    萬暮白聽著,手上也再跟著比劃,聽到最後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衛霜:“這叫‘沒什麽’?小霜你真的是修煉的天才!”


    衛霜不以為然,聽萬暮白誇自己心裏很是高興,但表麵上強裝作不在乎的樣子說:“什麽呀,我就是歪點子多一點。”


    “你們兩個!”


    正在二人相談甚歡時,身後傳來一聲嬌嗔。


    “挽……挽……挽君……”萬暮白這才想起來,光顧著衛霜,都忘了葉挽君被他留在別人那,一臉歉意,說話都不利索了。


    葉挽君跑到萬暮白麵前,向衛霜打了聲招唿,然後開始毫不留情地數落著萬暮白。


    衛霜則注意到了葉挽君身後的兩人,正是許冰淩和趙子雲,二人應該見葉挽君找到了萬暮白,便轉身離去。


    “請留步!”衛霜叫住了二人,引起了葉挽君的注意。


    “衛哥,這兩位是我遇到的,他們是好人。”葉挽君解釋道。


    “嗯,我知道。”衛霜溫柔地迴答,但還是看著那兩人。


    衛霜上前,趙子雲警惕地把許冰淩擋在身後。衛霜靠近才發覺,周圍的空氣溫度竟直線下降,有如嚴冬一般,更覺得許冰淩不一般。


    衛霜作揖行禮問:“請問,你是純靈體嗎?”


    純靈體,說簡單點就是像衛霜這樣隻有一種卦象屬性靈氣的人。這類人雖然在自己屬性這塊修煉時有些很大的便利,威力比其它人要大很多,但也同時讓修煉的功法範圍變得很是狹窄。


    丁卯六冷漠地迴答:“是。”隨即又接了一句“你的小把戲不錯。”隨即離開了。


    聽許冰淩說自己是“小把戲”,衛霜自嘲著對萬暮白說:“入不了人家的眼啊。”


    萬暮白聳了聳肩,沒有說話。


    “你們在說什麽啊?”葉挽君好奇地問。


    “在說怎麽對付那兩個人。”萬暮白微笑著迴答。


    “他們很強嗎?”葉挽君兩眼放光,聽她的語氣不像是問句,而是迫切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誒,挽君,你說是他們厲害還是暮白厲害?”衛霜打趣地問,像是在刁難葉挽君一般。


    葉挽君滿臉為難,既不想貶低了別人,又不想讓他們覺得自己在偏袒別人,而如果說“一樣厲害”那還不如不說呢。


    衛霜看著葉挽君扭捏的樣子,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臉蛋,哈哈大笑:“不逗你了。不過,他們確實是暮白最大的勁敵。”


    “哦?那……光看修為上誰厲害?肯定是暮白對吧!”葉挽君問。


    “不是,那個軍人是築基巔峰,丁卯六是築基九重。暮白……八重。”衛霜苦笑著潑了葉挽君冷水。


    “啊?那……”葉挽君覺得尷尬無比,都不好意思去看萬暮白,覺得他現在肯定一副要揍她的表情,“那……衛哥你有對策了嗎?要不要去找姑姑問一下?”


    “不行!”萬暮白果斷拒絕了,“這隻是比我高一重,我就去找上官師傅,若是以後遇到了高我一個境界的,那怎麽辦?而且上官師傅不可能迴迴都能幫我們,若不盡力去解決,怎能突破自我,達到武道巔峰?”


    萬暮白斬釘截鐵的話一下下地錘擊著葉挽君的心,平日裏放浪形骸的萬暮白消失得無影無蹤,此時現在她麵前的是一心為追求巔峰不斷攀登的乾坤劍修!


    萬暮白在她心裏的形象高大了起來,甚至可以看到他身上發出的淡淡的白色光芒。


    “好!這次我們自己來!”衛霜手搭在萬暮白的肩膀,“不過也不能讓你自己扛著,若有機會,我定盡我所能把他們的實力給挖出來!我能撐多久就多久,幫你找到破解之法!”


    “好,那小霜你可一定要撐久一點啊,我才能輕鬆。”萬暮白又恢複了他沒皮沒臉的樣子。


    考試前,衛霜和萬暮白還跟上官漣蕊說過,荊楚書院的考試會有些貓膩,但現在看來是他們想多了。首先,用木牌給考生編號就是排除了考生報出名號讓人忌憚的可能,除非真的見過本人才認得出來,而且考官也是才學實力之選,萬可能做考官並非是因為他是乾坤衛統領,而是他是神州劍術第一。而武試第一場其實與文試第二場差不多,但也是讓考生之間知道彼此的底細,考驗的就是考生可以藏多少底牌,而到了第二場,就是純粹的比試了,甚至打分都是按照排名,第一直接二十五滿分,第二名二十三,第三名二十一,再往下,到十五分為止,而一半往後便直接淘汰。


    說起來,還是挺公平的。


    三人聊著天迴索隙城,然後各自迴去準備第二天的比試。


    秋肅間裏不斷傳來陣陣擊打木人的聲音,還伴隨著轟轟的雷霆。


    雷法不停地轟在木人身上,誅邪刀法穿插其中,一套招式行雲流水。


    葉挽君抱著膝蓋,看著衛霜打木人的樣子不由地想起了姐姐,姐姐家裏有一個木樁,閑來沒事就會打它解悶,富有節奏感的砰砰聲十分悅耳,這似乎是她作為科研狗唯一的興趣愛好。葉挽君也問過姐姐她練的是什麽,既然用到木樁,應該是詠春,不過姐姐卻說不是,說是什麽“鳳鳴”,聽都沒聽過,估計是姐姐自己杜撰的。


    一套打完,衛霜走到葉挽君身邊,接過她遞來的水囊,喝了幾口,看著木人陷入了沉思。


    “衛哥,怎麽了?”


    衛霜搖頭道:“沒,沒什麽。就是覺得……不對,就是不對。”


    “什麽不對?”


    “總覺得有勁使不出,很難受。就是……就是那種……像是泡在水裏跑步一樣,你明明覺得自己很努力了,但就是沒有成效,而且知道肯定有問題,但就是不知問題在哪。”


    “衛哥你別急,等姑姑迴來你問問她不就好了。”葉挽君安慰道。


    衛霜看上去有些為難,但還是“嗯”了一聲。


    “你說我什麽時候能變強?”衛霜枕著秋肅間的牆壁,看著頂上的夜明珠問。


    “我的老師說,要把一個大目標分成幾個小目標,這樣才有努力的方向。”葉挽君笑著說。


    “哦?怎麽個分法?”衛霜好奇地問。


    “比如……先成仙。”葉挽君嘻嘻笑著。


    衛霜先是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葉挽君這是在消遣他呀!成仙?師父都不一定成仙了呢!這是小目標?


    不過,若說分成小目標,那衛霜能想到的就是追上萬暮白。他是震卦純靈體,功法上隻要修習震卦心法就行,而萬暮白說是劍修,實際上確實武靈雙修,而且靈氣用得還不是很熟練,肯定要比他慢啊,那他還擔心什麽,總有一天他肯定能徹底追上萬暮白的!


    “你這是消遣我嗎!你別跑!”衛霜笑著去抓葉挽君


    此時的天瀾湖邊,萬暮白正坐在天瀾湖邊一塊光滑的大石上盤腿冥思,空語劍橫在腿上。他迴憶著許冰淩和趙子雲的招式,尋求著破解之法,那僅僅是他們顯露出來的冰山一角,隱藏的必定是他們的底牌,自己如何破解?


    難道,要動用……不行!這個念頭剛出現在萬暮白的腦海中就被他否決了,那是他的底牌,也是乾坤衛的底牌,除非山窮水盡、生死之局才可動用。


    若是遇到衛霜呢?他才煉氣三重,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萬暮白心裏暗想,不過不禁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感到羞恥,怎能這麽想自己的知己呢!


    正在萬暮白冥思苦想之際,突然桃樹上竄出去一絲氣息,驚醒了萬暮白。


    “誰!”萬暮白瞬間拔劍在手,警覺起來。


    那絲氣息很淡,分不清是靈氣還是兵氣,隻覺得一閃而過。萬暮白心中暗驚,難道他一直被人盯著而沒有察覺?究竟是怎樣的實力?難道是今天鬧事的人?不對,荊楚的考生中哪怕是趙子雲也不可能在這麽近的距離隱藏自己。考官那更不用說了,另外三位與他根本沒有什麽交集,沒必要冒著被他當場抓獲的風險偷看他修煉,至於父帥和上官師傅不用說了,要看他修煉直接看就是了,沒必要偷偷摸摸地。


    萬暮白迴憶著自己接觸過的人裏除了父帥和上官漣蕊之外有沒有元嬰期以上的,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帶著疑惑,萬暮白更仔細地檢查了一番自己這常年的修煉之地,確定了沒人之後又進入了修煉狀態。


    《萬靈書》中幾乎記載著所有的功法技能,主要是按屬性和使用分類,按屬性有乾、坎、艮、震、巽、離、坤、兌、陰、陽、太一十一類,或者按術法、符咒、陣法、武技、法寶分為五類。


    衛霜既然說那個丁卯六是純靈體,而純靈體在使用靈氣時會現出本色,她是黑色,便是坎。那麽對付這類的法術……


    萬暮白看上去依然是盤膝打坐,但其實他正在腦海中模擬著對付坎卦術法的方法,從術法、陣法、幻術、控術……無微不至,可放在許冰淩身上他卻覺得很不安穩,不僅僅是因為她的修為比自己高,還有就是武試的第一場她隻用了一招,把入夏的天變成了嚴冬,而看上去隻是舉手之勞,像揮揮手就做到了一樣。


    她顯露出的隻是冰山一角,平靜的水麵下必定還藏著巨大的冰山。可哪怕是顯露出來的,也讓萬暮白感覺到了壓力。而且還有那件鬥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件精妙的法寶,甚至是件神器。


    “唉……”萬暮白歎了口氣,抽出空語劍演練起來,突然發覺,他練的是趙子雲的招式,不由自嘲著,果然比起許冰淩他最擔心的還是趙子雲。


    許冰淩給他的感覺是那種摸不透,而趙子雲給他的是切實的壓迫感,那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氣勢,絕不是一般的江湖俠士能比得上的!


    萬暮白沉氣靜心,再度出劍,兵氣流轉,從氣海分為兩路,一路到手再連上劍,一路向下盤繞在腿上,築基八重的修為被完全釋放出來,劍意堅定,劍法變換,步法靈動,甚至出現了殘影。


    趙子雲的招式盡是攻勢,旨在放棄全部防守攻敵所必救,以攻代守。那麽想要打敗他必須要讓他來不及攻擊。


    以速取勝,這是萬暮白想到的最直接的方法。


    乾坤劍法本就是快劍,他的空語劍也很是纖細,完美地貼合了乾坤劍法要義,再將兵氣主要用於手足,將速度拉到最大,萬暮白相信哪怕趙子雲是築基巔峰也不會快過他!


    隨著劍招越來越快,萬暮白的身影幾乎無法琢磨,甚至出現了殘影,嘴角上揚,仿佛勝券在握。


    索隙城乾坤衛統領的書房內,萬可拉開了一個小櫃,裏麵擺著一套祭奠用具,中間的檀香牌位上書著“先夫人萬門楚氏靈位”。萬可點燃三根香,拜了三拜,插入了香爐。


    萬可衝著牌位似是喃喃自語,又似是向著誰傾訴:“大半夜的,還來攪你清淨,一會兒我便自己領罰去。唉……你說說啊,我這笨嘴怎麽就一點都沒有長進,明明來時有千言萬語,現在卻一點都說不出來。你說……你若是在天有靈,發生的一切也都知曉,我說了就怕你怪我為你知曉之事攪了你的清夢,可若是沒有,那我此時到底該找誰說呢?”


    萬可眼中顯出了無比的落寞,抽了下鼻子,坐在書桌前,習慣地提筆,想到自己沒什麽東西要寫的,又放了下來,手中沒了東西有些不知所措,最後還是把筆抓了起來,看著牌位繼續:“反正我今夜定是睡不著了,你若是惱了,待我睡下了再來給我托夢,讓你好好打一頓。”說到這裏,萬可啞然失笑,“今天是武試的第一場,你還記得嗎,之前與你說過,小暮白得了文試第三,今天是武試了。我也看到了不少好手,但那都不是暮白的對手,隻有丁卯六和丁卯八這兩個很強,甚至我懷疑他們的修為遠不止展現出來的。聽說暮白和小霜與上官漣蕊有個約定,讓他們一人拿一個魁首迴去,有獎勵,不過現在看來小霜倒是才思敏捷,文試榜首,暮白似乎有些難了。唉,你說上官漣蕊這是做什麽呢,管自己徒弟就是了,還要求暮白做甚,對吧?我是想好了,就算他拿不到,隻要他去拚了,把自己的本事完完全全使出來,就算上官漣蕊不獎,我也肯定要滿足他的要求,不管他說什麽要什麽!”


    萬可停筆,看著自己無意中寫下的,輕聲念道:“烈陽灼月,桃紅染冰,流水生炎,天青暮白……”這十六個字便是夫人產下萬暮白之後臨終之言,看了一眼剛出生全身還未來得及擦淨的萬暮白,說了句“這孩子便叫暮白,以後取字天青。”便去了。


    萬可每每想到夫人便痛苦難耐,而又想到這十六個字便又覺得不解,尤其是萬暮白的名字。暮,日落之時也;白,日出之景也。為何用日落來為孩子命名,還用日出天邊的白色來形容,有些怪異,而“天青”本是天色陰沉,若天色陰沉根本就分不清“暮”與“白”,隻有晝與夜,用來取字又不合規矩。不過畢竟是夫人的臨終囑托,萬可從來沒有生出違背之想。那十六個字,萬可感覺其中藏著至理,但一想到,心中便會湧起悲涼愧疚之感。


    “你說以前我們五個這麽要好,為何會到這個地步?”萬可的心像被揪住了,把寫好的字在燭台上點燃,放到了火盆裏,在牌位前踱步,“楚懷、衛大哥、你,還有……唉!”


    萬可推開小窗,讓進了潔白的月色,仰天望月,漸漸出神了。


    檀香燃到了底,火光掙紮了幾下就熄滅了,轉而噴出了一陣冷煙,然後沒了動靜。火盆裏紙張燒盡的灰燼依然在閃爍著,很是頑強,但眼看著就要步檀香的後塵。


    “她迴來了。”萬可輕聲說,“九年……不對,應該要十年了,她還是迴來了!”最後一句萬可的情緒明顯變得很是激動,但像是怕被人看出來似的,雖然這麽晚了根本不會有人,被他又壓迴去了,轉為了平靜。


    萬可失神地看著窗台,迴憶起少年之事。那時的他們還能青澀,有著一腔熱血,也有無限的活力,他們一同遊玩,一同修煉,每個人都清楚自己未來可能要麵對的是什麽,但在一起時全部都拋之腦後,仿佛這段時光能將他們永遠定格在一起。


    然而天不遂人願,最終還是如孤蓬般四散飄零,最終落得對著冰冷月色嗅著幹冷的香灰。


    “什麽人!”萬可忽覺外邊有一道氣閃過,揚手一招,佩劍在手,衝出屋外。


    為何說“氣”?因為他根本分辨不出來究竟是靈氣還是兵氣。


    萬可的直覺告訴他,那道氣很強大,但又不是很深厚,至少沒到化神期。


    可奇怪的是,那道氣明明是遠離而去,就說明原來就在附近,他為什麽沒發覺?


    沉睡的索隙城完全是黑暗的領地,隻有稀疏的燈籠閃著微弱的光。


    萬可追著那道氣在索隙城穿梭,穿過了乾元街,往坎門而去,衣袍帶起了獵獵風聲。萬可感覺距離逐漸縮短,可是在慢慢適應了黑暗之後,眼前根本沒有什麽人影,隻有一個細長的影子,好像是一柄劍,正安安靜靜地飛速向前。


    究竟是誰有這等實力?沒有破空聲,也沒有風聲,隻是一道氣,若是沒有適應了黑暗之後所見,萬可都以為自己是出現幻覺了。


    “乾坤?悅庭!”萬可已經沒了耐心,這柄劍就像是在嘲諷他一樣,除了氣和形之外就沒有任何讓人察覺的因素,它的主人可能正在某處洋洋得意地看著萬可的姿態。


    悅庭一出,萬可直直衝去,再接了一計“乾坤?八荒”,劍就消失了,沒有所凝聚的靈氣或者兵氣被擊中後的爆裂聲,就這麽安靜地消失了,然後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萬可憤憤不平地收劍,迴到書房,剛進去就聞到了檀香的味道,不是冷香,是熱香。他一看,夫人牌位前的香爐裏正立著一支檀香,弱弱的火星吐著香氣。


    萬可苦笑著,明白了剛才的一切,自言自語道:“唉,命啊……”


    說著,走出書房,來到白芷園,問了個護衛萬暮白可否睡下,護衛迴答,還沒迴來,可能仍在練功。


    萬可一聽,散步往城外走去。


    幾乎是無意識地,穿過柳樹林向那唯一的桃樹走去。萬可又苦笑著,想起來萬暮白練功的地方也是這裏。


    自己對萬暮白修煉指點甚少,要指點也是直接在他書房前的空地上,來這邊找他還是第一次。


    萬暮白察覺到了萬可的存在,本是在演練劍招,也停了下來,向萬可行禮。


    “父帥。”


    “免禮。”萬可打量著周圍,“你一直在這裏練功?”


    “是。當初恩師就是在此教授功法,所以就成了孩兒的練功之地。”


    萬可默不作聲,當初震雷鐲案要他親自出動,本想先為萬暮白找個夫子打個基礎,等他迴來之後開始教授乾坤劍法,可迴來之後發覺萬暮白的乾坤劍法已經精熟,隻是劍意和兵氣不是很深厚,而且還用的是空語劍,一想便知是誰了。


    “明日的比試可有信心?”


    “父帥放心,孩兒定不給乾坤衛丟臉,定要拿下武試魁首!”萬暮白此時心中雖有些動搖,到語氣仍然堅定。


    “好!”萬可誇讚道,“今天可是看到了不少高手,你可有緊張?”


    “劍意所在,心之所向!無所畏懼!”萬暮白的聲音擲地有聲。


    “你覺得最難對付的對手是誰?”萬可問。


    “孩兒想來,應該是丁卯六和丁卯八。”


    “不,”萬可否定了萬暮白的迴答,顯得有些失望,“他們不是。”


    萬暮白躬身下拜,恭敬地說:“請父帥指教!”


    “能擊敗你的從來不是對手的實力,而是你自己的心境。弱小從來不是弱點,傲慢與偏見才是。”


    “父帥的意思是,徒兒過於自信自身的修為了,應該更加重視對方的實力?可是孩兒並沒有一分一毫看輕他們,反而很是擔心會不會……”


    萬可沒作迴答,隻留下一句“好好想”便離開了。萬暮白又迴到了那塊已經有些光滑的大石上,重新盤腿坐下開始冥想。


    小店裏。葉挽君揉著眼睛輕扣著掛著“羅生”牌子房間的門。


    “進來。”門那頭傳來上官漣蕊的聲音。


    “姑姑……”葉挽君推門入內,被突如其來刺眼的亮光晃得有些不舒服。


    “還沒睡?”上官漣蕊柔聲問。


    “嗯,”葉挽君逐漸適應了環境的光亮,“醒了。”


    “小霜睡了?”


    “衛哥估計就要睡著了。我都想不通,明明是他要武試,怎麽他睡得安穩,我卻醒了。”葉挽君抱怨著。


    上官漣蕊嗬嗬一笑,調侃道:“你還知道那是他的武試呀!他都睡得著,你怎麽睡不著?”


    葉挽君嘿嘿地撓了撓癢,走到上官漣蕊身邊。


    “姑姑你都在寫些什麽呀?”


    上官漣蕊放下手中筆,為她拿了個坐墊,解釋道:“先前小霜把這本《世器集》給我,我也準備以此來教他些鑄造之術,正好能讓他進一步修煉靈氣。”


    “姑姑不準備教衛哥法術什麽的嗎?”葉挽君直率地提出自己的疑問。


    “法術的話在《萬靈書》上基本都有,而且他是震卦純靈體,修煉起雷法可快多了,我最多能給他一些指導,而不能直接教他。”


    葉挽君看著上官漣蕊在《世器集》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問:“暮白跟我提到過,這本是姑姑另外抄錄的抄本嗎?”


    上官漣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似乎葉挽君在說她不配翻看原典一樣:“不,這就是原典。”


    “啊?”葉挽君詫異地看著上官漣蕊淡定地執筆、蘸墨、批注,仿佛這隻是一本普通的書,而不是一本全天下修煉之人都渴望的秘籍。


    “是原典還是抄本,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裏麵的知識。”上官漣蕊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淡淡地說,“世人以此為至寶,我隻是當作清泉。”


    “姑姑的意思是說,隻要知識流傳下來,哪怕原典亡佚也不算可惜?”葉挽君心思機敏,一下子就聽懂了上官漣蕊的話。


    “對。”上官漣蕊肯定道。


    “隻是……可惜了。”葉挽君想起了在她的那個世界,有無數的典籍亡佚,流傳下來的多是複刻本,而且許多還有錯誤,她每每看到都唏噓不已。就連她最喜歡的《黃帝內經》千百年來被奉為經典的,都是不知真假的。


    上官漣蕊看葉挽君有些失落,撫著她的頭,安慰道:“別傷心了,萬物皆歸塵土,我等將其留下念想也是功德了。逝去是常,留下才是幸。”


    葉挽君“嗯”了一聲,不置可否,隨即又對上官漣蕊做的批注來了興趣。


    “姑姑你都在寫些什麽?”葉挽君撩了下頭發,湊過去看。


    “一些注意。這本書上記載了很多法寶,還有煉器的方法,不過細節還是太少,我多寫點,小霜也輕鬆點。”上官漣蕊看葉挽君很是好奇,“想看嗎?”


    葉挽君一聽,兩眼放光,她很想看看傳說中的秘籍是什麽樣的。


    “不會有什麽禁忌吧?就像什麽……看的時候要心思平靜,氣沉丹田?”葉挽君像個學走路的孩子,滿是好奇又非常謹慎。


    上官漣蕊寬慰一笑:“想什麽呢。哪有這麽麻煩?看書怎麽看,這個也怎麽看。”


    葉挽君一聽,伸手要抓幾案上的書。


    “誒等等,這本我還要用,《萬靈書》你拿去看吧,小霜文試之後就還迴來了。”上官漣蕊從一摞書裏抽出了《萬靈書》給葉挽君。


    葉挽君歡唿了一聲,立刻抱著《萬靈書》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二人都沒有再說話,隻有偶爾的翻書聲和衣裳與幾案的摩擦聲,時間就這麽一點一滴地過去了。


    葉挽君就像在看小說一樣,被《萬靈書》中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領悟深深吸引,眼底裏仿佛有朵花兒在開放。她以前也看過《山海經》,但那裏的神話、妖獸、故事都僅僅是在記述,常人讀起來當真是晦澀難懂,隻有明白其中的意境,能夠想象出來一篇洪荒大地,才能感受其中的波瀾壯闊。此時抱著《萬靈書》,葉挽君感覺此刻她所在的世界就展現在她的麵前,等著她發現,《海上鋼琴師》中的1900從未離開過船,但從鋼琴曲中想象著環遊世界各地,她此時也同樣,從《萬靈書》中思想在這個世界傲遊,甚至穿過了神州,到了從未有人到過的天際。


    葉挽君在文字之間傲遊,困意也如波濤洶湧而來,最後伏在書頁上睡去了。


    上官漣蕊看葉挽君睡著了,停下了筆,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為她蓋好被子。這孩子,還真的挺可愛的呢。


    “衛哥……暮白……”葉挽君喃喃自語著。


    上官漣蕊迴到幾案邊繼續為《世器集》做注,忽然感覺小店的門被打開又關上。上官漣蕊一笑置之,門設有法陣,隻有她允許的人才能進來,那麽剛才一定是從內部被打開的,她和葉挽君在這兒,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誰了,但她沒管。


    衛霜確實沒睡著,應該說是睡著但又被驚醒了。他不想這麽晚了還去打擾師父,就自己出來了。


    索隙城的夜很黑,像老天直接把打手遮在了眼前,衛霜多年流浪的經曆讓他已經不懼黑夜,基本可以看到事物,不至於完全抓瞎。


    衛霜隨意地走著,看見哪條路順眼就走哪條路,最後連他自己都記不得在哪了,不過也挺好,就像逃離了整個世界一樣,有種特別的舒服。最終,他來到了一處城牆,不禁自嘲,望月辨別方向,這邊正是開門,這個城牆就是他采集東來紫氣的地方,沒想到自己隨便走的居然能到這裏,他是有多喜歡修煉啊!


    算了,來都來了,上去看看吧。


    衛霜登上城牆,立刻就被站崗的護衛發現了。


    “呦,衛小公子。”其中一位穿著盔甲胡子拉碴的護衛問候道。


    衛霜點頭迴應,這個護衛名叫胡萬樓,他印象裏挺老實肯幹還能吃苦,總之很不錯,一道的護衛中聲望也不錯,倒很喜歡跟他聊聊。


    “換防?”


    “是啊。衛小公子這麽晚怎麽不去休息?明天可就是第二場武試了。”


    “還不是因為那個武試,才睡不著。”衛霜笑了兩聲。


    “小公子原來在擔心這個啊,我還當什麽呢!”胡萬樓憨厚地拍了拍衛霜的肩膀,“好好去休息,休息夠了才有力氣去考試!”


    衛霜學著他的市井語調,帶著很重的尾音:“行~唉我這會兒剛來你就趕我走了。走了走了,不待了,待著做甚麽,討人嫌。”說罷便假裝要走,結果被那他攔住了。


    “誒誒誒,我可沒趕您走,你可別冤枉我!”


    衛霜哈哈大笑,原本被武試弄得有些壓抑的心情舒暢了很多。


    “今天第一場的武試去看了?”衛霜問。


    “去了!您還真別說,年輕人有朝氣,還有聰明!不像我這樣的,就隻有一膀子力氣,都要五十了還在煉氣期。”胡萬樓拍著胸脯誇讚著。


    “那你覺得我怎麽樣?”衛霜有些玩味地問。


    胡萬樓為難地笑了笑,說:“俺不會說場麵話,您可多擔待些。”


    “沒事兒。”衛霜很喜歡他這種直來直去的,跟這類人說話輕鬆。


    “說實話,我看不懂。但考官都覺得你好,那肯定沒問題,裏麵肯定有俺不懂的。”胡萬樓撓著頭憨笑,結果發現隻碰到了頭盔,“不過後麵的真嚇人,那群小子自己看不出來還不信考官,就憋著鬧事兒。哎呦我在看台上看著你要被圍住,結果公子他直接跳下去了!俺要是有那能耐,肯定上去揍丫的!”


    這麽一說,衛霜想起來了白天的事,如今想來真的有些嚇人,幸好最後雙方沒打起來,不然真的出大事兒了。


    “明天來看嗎?”


    “來啊!當然來看!”胡萬樓想都不想就答應了,“明兒一整天俺都沒事兒,現在乾坤衛人手夠,不像十年前那會兒。”


    “十年前?”衛霜問,接著反應過來,十年前就是震雷鐲案的時候,那時四親衛集體出動追捕衛震,本身的防守便有疏漏了。


    “他媽的衛震!我聽說楚統領這麽器重他,還要偷人家的寶貝!結果你看看!還不是被抓到了!小公子,那時候你還小,是不知道那時候啊,整天繃著,一刻都不能休息,隨時要準備集合,說不定出什麽事兒。你說說衛震幹的事兒,讓多少人給他一起遭殃!”胡萬樓說得激動,衛霜幾乎能想象他臉色已經漲紅了。


    衛霜看著沉睡的索隙城,想到了曾經他嬌弱的身體懷中的萬千悔恨,還有他一路上的苦難,喃喃說:“是啊……多少人一起遭殃……”


    悔恨、憤怒、恐懼交織在一起,衛霜感覺氣血上湧,頭暈目眩,扶住了城牆才沒倒。


    “小公子!您怎麽了!”胡萬樓很是緊張。


    “沒事,夜風吹得頭疼。”衛霜擠出個笑容。


    “那可不行!”胡萬樓立刻摘下了頭盔,一股腦地戴在了衛霜頭上。


    “哎呦,不用了,你個大腦袋,後麵繩子都沒解開就給我戴,還居然真戴上去了!”衛霜掙紮著,“哎呀你就去站崗吧,我一個人就行。”


    胡萬樓一聽,也覺得自己似乎有點過於關心人了,打了個哈哈,跟衛霜說了聲當心些,便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衛霜看著牆根,盤腿坐下開始修煉。雖然誅邪刀法很是霸道,但他作為靈修不應該把精力全部放在武技上,應該在意自身的修為以及術法。衛霜算著時間,此時大概是子時四刻,日出大約在寅時,還有兩個時辰修煉。


    衛霜意守丹田,推行著靈氣在體內運行。他可以明顯感覺到靈氣在他的推動下運轉得更快了,更加貪婪地吸收著外界的清氣。讓靈氣自己運行一周大概要二刻,而在衛霜推動下隻要一刻過一點就能行一周了,就像跑步比散步快一樣。


    衛霜推動著靈氣,感覺有些撐不住了便用逐流法代替,修整一下後又開始自身推動,如此往複,成了一個良好的循環。


    正當他再一次從逐流法轉變到修煉狀態時,衛霜感覺有些別扭,很奇怪,像是頭頂到了天花板一樣。衛霜心裏暗喜,這是突破的征兆,便全力調動所有的靈氣飛快地在經脈循行,像個無底洞一樣吸收著周圍的清氣,力求頂破那層限製。


    衛霜敢肯定,現在靈氣的運行速度大概不到一刻就能運行一周。而修煉突破就像他天天繞著索隙城跑圈一樣,當跨過一道坎,就是另一個感覺和境界了。


    煉氣四重!


    衛霜沒有因此停下,而是繼續用先前的方法繼續修煉,直到感覺時間差不多時才睜開眼睛。衛霜站起身,往東看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天際越來越亮,接著,就是一輪紅日升起,如一顆完美地丹藥。


    衛霜看著那至陽至剛的萬物之父,清冷而暖人的光芒照在了他澄澈的眼睛裏,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撚,將這神聖之物撚在了指間。


    它還在上升,最後終於脫離了地平線,就在那一瞬,一抹淡淡的紫氣散出,衛霜頓時睜大了眼睛,朱唇輕啟,如長鯨吸水般吸入清氣,接著屏住唿吸,雙眼死死地盯著紫氣,直到隨著太陽上升,紫氣完全消散的時候才吐出濁氣。


    這個過程是他最喜歡的了。那炙熱的火球衝破了黑夜的封印,將光明帶進世間的壯麗景色令他為之震撼、折服。而衝破地平線那一瞬出現的紫氣,是他修煉的最好的補品,師父說會給他一些天材地寶,但他覺得如吸收東來紫氣般奪天地造化的修煉方式才是最符合修煉本源的。


    衛霜看著太陽向上越來越高,一直到他明顯感覺到自己頸椎彎曲才收迴了視線,想著自己突破到的煉氣四重,根本不算強,但是,離萬暮白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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