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先雪在一片混沌中,看到了一片飄揚的墨色衣擺,隨即,他便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充滿磁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隻不過卻顯得那樣飄渺,聽不真切。


    少頃,屬於善蕪的威壓褪去,才能聽見現場爆發出的陣陣驚唿。


    葉先雪還未看清,便聽有大片拔劍的聲音。


    “是妖族!”


    “妖族居然混進了宗門大比!”


    “這是……這人是誰?怎麽,怎麽會靈河宗術法?”


    眾人議論紛紛。


    葉先雪卻被這人按在胸前,什麽都看不見。


    一隻寬大的手托在了他的腰上,攬的很緊,護的很嚴實。


    他腦中仍是懵的,卻抬頭,迫切的想要確認自己的想法。


    不過,還不等他看清這人的臉,一陣寒意便席卷過來。


    是善蕪的劍氣,所到之處凝冰掛霜,鮮少有人能擋的住這一招。


    葉先雪見識過這一招的厲害,下意識的閉緊了眼,緊接著便感腳下一空,整個人都被拖著腰提了起來。


    唿嘯的風聲中,擁著他的人發出一聲冷笑。


    隨後隻聽咚的一聲,有什麽東西碰撞到了一起,激起一陣頗有衝擊的漣漪,引的眾人驚唿。


    葉先雪身子微微一抖,感覺自己被一股熟悉的氣息包裹的密密實實,抬眼看去,卻見這人竟是許令。


    心中的期待有一瞬的落空。


    他強硬平複心緒,聲音有些啞:“你……”


    許令居然是妖。


    而且看模樣,還是個大妖。


    那額上的妖紋豔的滴血,紅的刺眼,原本高束的長發散開,令他看起來更張狂幾分。


    葉先雪不知為何仍不怕他,甚至心中還有幾分安穩。


    他垂眼,看向靜立在原地,手持霜劍神色凜然的善蕪,還有對他們拔劍相向的眾人,詭異的鬆了口氣。


    青玉墜碎了,善蕪也盯上了自己。


    眼下自己被身為妖的許令抓走,也算解了圍了。


    “把人放下。”


    就在這時,善蕪突然發話,聲音很輕,卻叫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


    許令又是冷笑一聲,於半空中反問:“憑什麽?”


    “憑他是我修真界弟子。”


    “你不配。”


    “你就配?”


    善蕪淡色的眸子凝上了一層霜,看向被遮擋的嚴嚴實實的葉先雪,抿了抿唇。


    許令臉上的冷笑也散了:“那不妨就問一問,他更願意同誰在一起。”


    眾人聞言,頓時噤了聲,拿著刀劍,不知道如何是好。


    妖族入侵,他們自是要一力製敵,可善蕪的做法卻讓人摸不著頭腦。


    不打就算了,怎麽還吵起架來了?


    那齊白一介無名小卒,怎麽能同叫兩位高手如此看重?


    就因為一塊被踩的稀巴爛的青玉墜?


    齊黑哭的一半鼻涕一半淚,當場就沒出息的跪了下去:“仙尊救命啊,救救我師弟!!”


    齊櫻櫻也是嚇的滿臉淚痕,隻有他們的師尊周齊和齊文還算冷靜。


    問題被拋給了葉先雪,他在眾人的注視下,看向緊緊望著他的兩個人。


    一個是剛剛認識不久,卻一見如故的好友,一個是曾經待自己如親子的師尊,他要怎麽選?


    能怎麽選?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在所有人都在等待結果的時候,葉先雪頭一歪,身子一軟,直接裝死。


    許令唇角克製不住的勾了起來。


    選擇已經一目了然,他望向善蕪的表情帶上了不屑,並沒有開口說話,但其中包含的意味已經十分明顯。


    “我想起來了,是淩序,他是淩序!!”


    “九,九妖王?”


    方才還喊打喊殺,要將許令活捉的人,此刻不由都有些慫了。


    能在短短幾年時間裏在群魔亂舞的妖族裏殺出一條血路,他們心中都知道,這位九妖王絕對是個狠角色,而且他們還聽說,對方已經覺醒了某種上古妖族的血脈。


    齊黑見狀,哭的更是撕心裂肺,聲音大的,連淩序都忍不住想下去抽他一巴掌。


    而葉先雪早在眾人說出淩序名字的時候,就已經睜開了眼。


    他的眼眶驀地便紅透了,抬眼再次看向擁著他的人。


    淩序也恰好在這時垂下了頭。


    兩人四目相對。


    一瞬間,之前的一切都在的葉先雪的腦海中快速閃過。


    淩序也不再偽裝,麵上一團黑煙散去,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他眼中帶著一抹笑,卻又和從前不一樣,帶了一點駭人的瘋意,連葉先雪看了,也不由的為之一顫。


    溫熱的手指劃過他的臉頰,替他抹去了落下來的淚,隨後又輕柔的攏順了他的發絲。


    “師兄,我知道是你。”


    一句話,輕飄飄的,卻如夢魘一樣,將葉先雪緊緊纏繞。


    他屏住了唿吸,震驚的看向他,嘴唇動了動,卻喉頭艱澀,什麽話都沒能說出來。


    淩序的眼底劃過一點血紅,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隻剩撥雲見月的溫和明淨:“跟我走,好嗎?”


    他的聲音宛如魅魔的吟唱,擁有蠱惑人心的魔力。


    可葉先雪聽了,卻隻覺得猛然從腳底騰升起了一股刺人的寒意。


    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終於落入陷阱的獵物。


    葉先雪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想要逃避,卻在偏頭的時候,被死死鉗住了下巴。


    “師弟……”


    他閉了閉眼,下意識的叫了一句。


    淩序的眼眶就此也紅了,臉上的笑意卻更盛。


    葉先雪察覺到他雙手收的更緊,令他幾乎難以唿吸。


    “師弟,你聽我說……”


    他知道現如今想要再裝下去已經不可能了,他不知道淩序是怎麽發現的,也不知道自己哪裏露出了破綻,但淩序的狀態顯然不對。


    他想要解釋,暫時先穩住對方的情緒,不過還沒等他開口,意識就莫名的開始模糊了。


    “你……”


    他最後看見的,是淩序帶著一股偏執笑意的雙眼:“師兄,睡一覺吧……”


    之後的事情,葉先雪就不得而知了,他睡的很沉,很安穩,甚至連夢也沒做。


    醒來的時候,隻覺得已經過了十分漫長的時光。


    周圍的光線昏黃黯淡,透著紅的燭光細微的搖曳呢。


    葉先雪躺了好一會兒,才徹底睜開了眼。


    率先映入視線的,是輕煙一樣浮動著的紅色紗幔,房間的布局和他從前在靈河宗青岩峰的住所極為相像,但又有所不同。


    空氣裏彌漫著甜膩的花香,有些熟悉。


    而他正躺在一張全然陌生的大床上,被人綁住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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