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祺澤這幾天為了軍餉的事情頭發都要愁白了,與那幾個軍都指揮使熬了兩晚上,也沒有想出什麽有效的辦法來。


    商量來商量去,最後還得去找王統製解決。隻要讓他給上麵呈折子向朝廷所要這一批軍餉,那麽所有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自己雖然也有這個權利,可畢竟沒有他的作用大。皇上不喜自己是其他人都是知道的,別再要不來軍餉,反而會牽連出其他的事情來。


    這一次好在見著人了,看樣子事情有些棘手了!


    他遠遠就站起來行禮道:“屬下見過統製!”


    王碩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茶水後道:“我都說過多少次了,讓你不要與我見外,想不到你就是不聽啊!”


    “統製雖對屬下愛護有加,可屬下不能仗著您的大度就昏了頭,尊卑不分,那是對統製的褻瀆!屬下不敢!”


    “你我供事時間雖不長,可你是什麽樣的人,我自是一清二楚。我就是對你再不計較,你也不會恃寵而驕。”


    他似是沒有聽出王碩話裏的別意,依舊很恭敬,“多謝大人寬容!”


    王碩見他麵色不變,心下不以為然,“還愣著做什麽快坐下,王六去給奉來沏一碗上好的龍井來,順便讓廚房多做幾個好菜,我與奉來多日不見,也該好好喝一杯才是!”


    嶽祺澤幾次想開口提軍餉拖欠的事情,都被他找借口岔開了,隻能順著他的話題不痛不癢迴上兩句了。


    “奉來,前兒汴京處來人給我送了一套上好的茶具,你也過來看看!”說著他便站起身往書房裏去,嶽祺澤緊隨其後。


    “您是知道的,屬下就是個粗人,您讓屬下看這個不就是牛嚼牡丹嗎?屬下還是不要去丟醜了!”


    這都火燒眉毛了,哪有什麽欣賞的心情。


    得了好東西,自是要炫耀一番才是。“奉來,你這就謙虛了,我相信你不會另我失望的。”


    推辭不掉,“屬下隻好硬著頭皮來了,要是有什麽不對之處,還望統製指點一二。”


    兩人穿過紅木浮雕大鵬展翅紋槅扇,來到一間書房。隻見兩排雞翅木浮雕雲紋書架上放滿了書籍,東牆旁扇形的博古架上擺著幾樣玉器、瓷器,個個名貴非凡。


    “就是這套了!”王碩帶著他走到長條案前,其上一套建窯兔毫紋黑釉茶具,有茶焙、茶籠、茶鈴、茶盞、茶匙等。


    此套茶具做工精美,不可多得,定於宮裏脫不了幹係。


    “雅物配雅人,才能發揮出其真正的作用,恭喜統製得了這套珍貴的雅物。”


    “別人這樣說也就算了,奉來怎麽也學會這一套了!”心中的自豪感躍然臉上,滿麵紅光。


    見他臉上笑意加深,嶽祺澤就道:“您是知道屬下性子的,在您麵前屬下就沒有說過假話。”


    “哈哈、、、”他大聲笑了幾聲道:“我到今日才知奉來的口才原來是這般好,以前還以為你隻會武功韜略,可見以前不真矣!”


    嶽祺澤一下蒙了,嚴肅行禮道:“統製,屬下一直對您表裏如一,從未有過欺瞞。隻最近有一件事情還未來得及向您匯報,還請統製責罰!”


    見他臉色凝重,王碩下意識道:“你有什麽事情瞞著?”剛問完他心裏就後悔了,一定是軍餉的事。


    自己看他幾次想張口都糊弄過去了,誰知他還不死心,讓自己主動問起,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要是有意的,這人的心機就太過深沉了。


    自己雖在上麵有人,可畢竟相隔太遠,要是真有點什麽不測,隻怕他們來的時早已茶涼煙散了!


    感覺頭上的威壓越來越重,嶽祺澤也無可奈何。軍餉的事情至關重要,必須盡快解決,隻能先過了這一關,其他的以後自會彌補。


    “迴統製,朝廷發下來的軍餉數目未齊。眼看年關將近,士兵們也是拖家帶口,提著腦袋辦事,如果軍餉要是再拖欠下去的話,隻怕引起大家的不滿就麻煩了!”


    話以明開,不說都不行,“你說的這件事我也知曉,可這畢竟是朝廷做的主,咱們身為人臣子,哪有不從的道理啊!”


    “統製在朝廷中舉重若輕,您隻要肯上折子闡明厲害關係,相信朝廷一定會重視的。”


    他歎了口氣道:“你帶高帽子倒是不眨眼,事情哪有這般容易啊!”


    看著他不像是偽裝的樣子,嶽祺澤心跳一停,難不成這裏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


    “在屬下的印象中就沒有統製解決不了的事情,屬下有統製罩著,就是連天塌下來屬下也不擔心。難不成這事比天塌下來還要嚴重?”


    這倒是句真心話,“奉來啊,這世間哪有什麽比天塌下來的事情重要啊?”


    “那統製怎麽一臉為難啊?”


    平時睿智果斷的人在自己麵前一臉不解,心中甚慰。哪怕你才能再厲害,在世家麵前也隻有俯首的份。


    他苦笑了一下道:“你當我是無所不能啊?很多事情我也無能為力啊!”


    “統製,可這件事情不得不為啊!事關全軍,還望統製早做打算!”


    “你說的這些我也並非不明白,說句不敬的,朝廷被金人幾次洗略,早已不是原先那個了!”他緊鎖的眉頭突然張開道:“這樣吧,我手裏還有一些私蓄,就先把將領們的軍餉發下去,那些士兵隻能這樣了!”


    “統製,此舉萬萬不可。與官員比起來,最重要的還是這些士兵。從古至今,因為軍餉拖欠或是不發從而引起嘩變、叛變的事情也不在少數。”


    想到這種可能,他停頓了一下道:“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士兵當中本就有人對此不滿,要是再知道隻把軍餉發給將領而不發給他們,事情隻怕會更加不妙了。金人對此更是樂見其成,到時候,我們的處境可就危險了!”


    王碩聽後雙手不自覺抓緊長條案的邊緣,麵部都不自然的抽動了一下,他怒道:“奉來,你何苦這樣危言聳聽,我相信事情還不到這個地步。”


    這軍營中的事情從來都是我在處理,你不知道多了!你的院子與軍營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而你從來沒有走出去過。


    “屬下不敢危言聳聽,魏州兵變,還有曹孟德當日為了給士兵們發餉,寧肯擔負天下罵名,也要挖掘墳墓給士兵發齊軍餉,這是為了什麽?統製飽讀詩書,這答案自不用屬下來說。”


    大冷的天,王碩身上竟起了一層汗,他不由扯了扯衣領。嶽祺澤所言不能不當真,要是軍營裏真引起了嘩變,自己上頭的人背景就是再深厚,也保全不了自己了。


    他見王碩已有所動搖,就接著道:“事情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統製可要想想辦法啊!”


    王碩心下一轉,發狠道:“挑幾個刺頭就地正法,讓那些個人都過來觀刑,看他們還敢不敢造、、、造次了!”造反兩字重如千斤,說不出口啊!


    這可不行,“統製這樣做,隻怕是抱薪救火,徒勞無功不說,反而會讓形勢變得更加嚴峻。”


    他揪了一下頭發,疼痛給了不少冷靜。“這不行那不行,我還能有什麽辦法!”


    “我也知道這是朝廷的事,可咱們要是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說。到那時候,罪責可就全都落在咱們身上了,就算是淩遲也不為過啊!”


    淩遲是將犯人零刀碎割,使其極盡痛苦而死,是專門針對謀反、犯上作亂、口語狂悖等大逆、逆倫罪的人設置的。


    這腦海中不自覺出現那一幕血淋淋的圖像,王碩打了個冷顫。“奉來啊,咱們這可真是到了生死關頭,你趕緊想個辦法啊!”


    見他心思完全輾轉過來,嶽祺澤就道:“事到如今,咱們也隻好如實向朝廷稟告了。統製把前因後果寫在折子中,八百裏加急送到朝廷那兒,以後真要有個什麽,咱們身上的罪責也就輕了。”


    隻要折子進了汴京,便一定會引起重視。新朝廷剛剛成立不久,外患都沒解決,是絕對不會任由內患出來的。勢必能達到目的。


    “你說的有理,朝廷裏要是重視,這軍餉自然也就下來了。要是不重視,咱們也提了醒,有了防範,到時也就怪不得咱們了!”


    “還是統製英明!”


    他走到嶽祺澤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有劫後餘生的輕鬆,“你先去安撫一下那群士兵,我這就寫折子。”


    “是,屬下領命!”


    嶽祺澤一出去,他就親自把那套茶具收起來,奮筆疾書,不到一刻鍾了事。


    這時王六進來道:“老爺,剛剛廚房裏的人來說酒菜都置辦好了,問您什麽時候上?”


    “還吃什麽吃,把這折子以最快的速度送出去。”


    “是!”王六剛要出去又迴過來道:“老爺,這是要送到哪裏啊?”


    見他又迴來了,王碩抓起硯台就朝他扔過去,大怒道:“混賬東西,這是折子還能送到哪裏,你個豬腦子!”


    “是,小的知道了,小的馬上去!”看王六捂著受傷的額頭出去了,他心裏的氣才消了些,要是解決不了軍餉的事情,這日子可怎麽過喲!


    嶽祺澤剛迴來沒多久,那五個營指揮使就上門了!見他眉頭緊鎖,他們心裏也是一陣哀歎,這軍餉怕是沒指望了!


    “屬下見過大人!”


    這都垂頭喪氣的,哪還有軍人的樣子。“你們沒事都跑我這裏來幹什麽?”


    其中一位中等身材,方形臉的營指揮使宋凡道:“大人,這軍餉的事情沒有解決,屬下們哪還有心思做別的事啊!”


    “宋凡,你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將領,什麽樣的陣仗沒見過,該怎麽做還用我教?”


    他撓了一下頭道:“您讓屬下帶兵衝鋒行,可這安撫人心的事情還真不好幹。您看屬下嘴皮子都磨出幾層泡了,這成果甚微啊!”


    嶽祺澤不想看到他們頹喪的樣子,越看越煩,“統製已經就情況上了折子,最後結果怎樣還未可知,你們要多注意些。”


    “這就好了,咱們過不好年,朝廷那群作威作福的人也別想好過。”


    另一個營指揮使唐少清道:“就是,咱們在前線出生入死,他們在後方吃喝玩樂,現在連咱們的軍餉都要扣了,簡直就是一群畜生。不對、、、”


    嶽祺澤拿起肖子石豹型鎮紙狠拍了一下,眾人不敢再多說一言,他威怒道:“你們想要人頭立刻搬家就繼續說下去,何時你們膽子也這般大了?連朝廷也敢妄議!”


    見他火大,他們立刻站起來拱手道:“屬下不敢,大人恕罪!”這都是大事實,就是不說也一樣的,說了還能撒撒鳥氣。


    “你們還不敢?當著我的麵你們都敢說得這樣肆無遮攔,可見私下裏就不必提了。那些鬧事的士兵也沒少聽到吧!”


    宋凡急道:“大人,我們真沒在士兵們麵前議論過朝廷的事。屬下們雖不才,可也知道這段時日時局緊張,自不敢火上澆油。”


    他旁邊的高個子道:“大人,老宋說的對,屬下們絕對沒有對士兵們說過這樣的話,屬下要是扯謊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凡,你們心裏怎麽想的我都知道,說這些沒用,每人下去寫一份攻打大興府的作戰計劃,明後天一早就交上來。”


    “屬下遵命!”幾人一副苦相,攻打大興府何談容易?這作戰計劃分明就是處罰!可眾人不敢反對,免得後果變得更加嚴重。


    “沒事就迴去約束好下麵的士兵,你們爬到今天的位置也不容易啊!”


    “是!”


    宋凡他們一出去就議論開了,唐少清道:“大興府離咱們這裏還隔著三座城,你說大人這是什麽意思啊?”


    “還不是為了懲罰咱們,也就是一份作戰計劃,又不是真刀真槍的怕什麽!”


    “都怪你個烏鴉嘴,要不是你膽大包天妄議朝廷,咱們用受這些無妄之災嗎?”


    宋凡惱了,“我就不信你們心裏不是這麽想的,我都替你們說出來了,你們還怪我,見利忘義的家夥,說好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的?就寫一份作戰計劃,就把你們的本心給暴露了!”


    幾人見宋凡真有些惱了就紛紛好話勸了幾句,好在把他的臉色給勸迴來了。這人是個直脾氣,用處大了,可不能把他惹毛了,要不然下次誰出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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