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扶蘇如此判決,章邯李斯齊聲迴道:


    “謝公子仁恩!”


    交付有司按律懲處,當然不算是輕輕放下,但是也不算嚴懲,中規中矩吧。


    對李斯的影響基本為零,最多罰點俸祿。


    章邯的話就稍微嚴重一點,如果之後沒有重大立功表現的話,多少會影響到升遷。


    總體而言,勉強算是不痛不癢吧。


    說完對兩人的處罰後,扶蘇再度看向李斯,吩咐道:


    “因為之前機關城之戰時的合作,衛莊和他的逆流沙了解到了不少帝國機密,現在他既已反叛,這些首尾就要盡快收拾一下。”


    “李大人,這件事當由你負責。”


    李斯聞言立刻迴應道,“臣已經下令,切斷和逆流沙之間的所有聯係。”


    “不過有件事還需要請示公子。”


    “說。”


    “是否要將衛莊也一並列入最高等級的通緝榜單中?”李斯如此問道。


    “嗯……”扶蘇沉吟一下後,“照常通緝他,和蓋聶一個待遇。”


    “是!”李斯麵色如常,躬身一禮領命。


    扶蘇會同意通緝衛莊並不出他的意料,畢竟帝國的通緝令……說實話也就那樣。


    那些小角色倒是經常會落網,但是真正高級別的通緝犯,能不能抓住就純屬隨緣了。


    蓋聶被通緝了這麽長時間,還帶著天明這個拖油瓶,帝國不也一直沒抓住嗎?


    順便一說,近些年落網的那些高級通緝犯,有相當一部分都是章邯抓住的。


    在抓逃犯這件事上,影密衛的積極性可比羅網高得多。


    沒辦法,影密衛的第一要務是保護帝國皇室成員的安全,但是帝國不分封,諸公子也基本不會被外派到地方履職,絕大部分時間就呆在鹹陽。


    這些年反帝國的勢力組織是不少,策劃的反抗活動也層出不窮,但還真沒幾個人敢去鹹陽興風作浪。


    風平浪靜,影密衛的工作也就無從開展,隻能捎帶手的發展發展副業。


    不管怎麽說吧,也算是成果喜人。


    李斯多嘴問這一句,也隻是為了表達一下自己無意和長公子扶蘇作對的態度。


    他畢竟和趙高不一樣,不可能真的一條道走到黑和,徹底和扶蘇一派交惡。


    作為一個合格的相國,李斯從來沒有想過偏向除皇帝本人以外的任何一方。


    當然,忠誠在大多數時候隻是背叛的籌碼還不夠,李斯也不例外。


    章邯這時匯報道,“啟稟公子,此番誘捕計劃雖然失敗,但並非全無收獲。”


    “為防萬一,末將曾布置了一手後招,盜蹠庖丁一旦成功越獄,這道後手應該就會生效。”


    “哦?”這話立刻引來了扶蘇的興趣,連帶著李斯也投來了探尋的目光。


    ………………


    片刻之後,商議完所有事務的章邯離開了扶蘇的書房,沿著將軍府遊廊朝外走去。


    在他路過一處拐角時,身後傳來了一道陰柔的嗓音:


    “章將軍!”


    章邯眉頭一皺,微微偏頭向後瞥了一眼,果然是趙高,隻有他的聲音如此尖細。


    “中車府令有事?”


    “這次羅網沒能協助將軍完成任務,令將軍蒙罪,趙高實在慚愧。”


    “那幾個沒用的奴才,我都已經重重處罰過了。”


    章邯聞言輕描淡寫的迴道,“任務失敗是章邯無能,中車府令何須自責?”


    “嗬!”趙高輕笑一聲,隱有所指的說道,“主要是公子殿下的處罰未免有失公允。”


    “章將軍的計劃並無任何疏漏,唯一的差錯是出在衛莊的臨陣倒戈。”


    “而這一點,嗬嗬……無論如何也不該由章將軍你來擔主要責任,再不濟也該由相國大人擔責。”


    趙高話說得隱晦,其實按他的意思主要責任既不是章邯的,也不是李斯,而應該是公子扶蘇和國師古尋的。


    畢竟,衛莊實際上算是流沙的成員,帝國會和衛莊合作也是基於這一原因。


    換言之,趙高就是在給章邯上眼藥,意圖分化章邯和扶蘇古尋的關係——他們倆的過錯,結果卻罰在了你身上,伱氣不氣?


    章邯是個聰明人,自然能聽出趙高話裏的隱含意思。


    他並沒有任何情緒變化,語氣如常的迴道,“中車府令說笑了,任務失敗,責任自然是我的,工資的判罰並無任何問題。”


    “嗬!”趙高嘴角向兩側輕輕勾起,露出一個淺笑,“這一次將軍擔下了主要責任,羅網並未被問責,無論如何都是趙高欠你一個人情。”


    “日後章將軍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盡管開口,趙高絕不推辭。”


    上一步是分化,下一步果然就是拉攏。


    趙高攔住章邯,就是想借這一次的機會,嚐試把這個影密衛的統領拉攏到自己這邊。


    章邯聞言轉過身來,臉上也帶著笑容,揖手一禮謝道,“中車府令的美意,章邯心領了。”


    “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完,章邯轉身就走。


    他這一番迴應,等於是直接拒絕了趙高的示好。


    趙高對此並不在意,嘴角笑意仍在,目送著章邯遠去。


    自從影密衛成立之後,章邯這個影密衛的主要負責人就和古尋之間聯係緊密,這麽多年攢下來的關係,肯定不是他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能打破的。


    他隻是順手一試而已。


    流沙的高層,說實話性格多多少少都有些奇葩,對於趙高這種官場老陰逼來說很難把握,隻有執掌影密衛的章邯相對而言好得多,是他唯一的突破口。


    如果章邯對他的試探有苗頭最好,如果沒有……那趙高也就可以放心的繼續接下來的安排了。


    ………………


    蜃樓,煉丹房。


    中央高台之上,碩大的煉丹熔爐裏,火焰熊熊燃燒著。


    少羽背著還硬挺著的天明,跟著石蘭朝丹爐走去。


    “當務之急是先找找看有沒有天明所中之毒的解藥。”少羽一邊小心的留意著周遭的環境,一邊提醒石蘭道。


    “應該是有解藥的,咱們先去雲中君煉丹的地方看一看。”


    三人沿著懸空石道返迴煉丹爐之前,空曠的高台上擺著幾張矮桌,有的放著磨藥切藥的工具,有的則擺著些許書簡,大概是藥方之類的。


    一眼望過去,隻有了寥寥幾個瓷瓶像是裝藥的,但又沒有任何標簽提示。


    石蘭湊過去拿起一晃,發現這壓根就是空瓶子後,扭頭看向少羽:


    “這裏應該沒有藥。”


    “雲中君煉製的藥物,可能都放在他寢殿裏或是附近了。”


    “咱們還是先沿著我哥哥留下的暗號,前往雲中君的寢殿吧。”


    少羽雖然憂心天明的身體狀況,但是這裏沒藥也沒辦法,石蘭的提議就是最優選擇,他自無不可。


    剛想迴應,就瞥見之前那扇大門被推開了,他趕緊壓低聲音提醒道:


    “來人了,躲起來!”


    空曠的高台上並沒有什麽遮擋物,好在還有兩側環抱高台的巨像。


    少羽背著天明,和石蘭一閃身躲進了雕像的胳膊後麵,害怕被發現也不敢探頭去觀察。


    大概是實在想不到少羽三人還敢再迴來,雲中君和星魂確實沒有察覺到隱藏起來的三人,自顧自的說著話:


    “這次闖入的那三個人,都是墨家據點的漏網之魚,這些天來一直躲藏在蜃樓上。”


    “不過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螻蟻而已。”


    雖然天明那晚表現出了驚人的戰鬥力,但是在星魂看來仍然不值一提——這也正常,畢竟這可是連鬼穀縱橫都幾乎不放在眼裏的陰陽家左護法大人。


    雲中君倒是穩重,接話道,“接連從大司命和我的手上逃走,似乎也不可完全輕視他們。”


    星魂冷笑著迴應道,“那是大司命太蠢,對付這三個毛頭小子都能失手!”


    這話一定程度上也誤傷了雲中君,不過星魂顯然是不在乎的——況且也不算誤傷,論實際戰力,雲中君還不如大司命呢。


    雲中君對星魂確實姿態要低得多,並未生氣,反而主動給自己找補:


    “剛才若不是月神蓄意冷眼旁觀,他們絕對逃不出我巨靈幻象的掌心!”


    雲中君這話是不是在吹牛逼,星魂暫且不去考慮,隻迴應前半句道:


    “那個小子體內有月神種下的封眠咒印,顯然是別有用心。”


    “煉丹房周圍的陰陽視界都開啟了嗎?”


    陰陽視界,也就是那種奇怪詭異的黃銅大眼睛。


    雲中君點頭迴道,“星魂大人放心,已經全部開啟。”


    “陰陽視界之內,但凡入侵者有任何動作,絕無不中。”


    “陰陽視界發射的銀針之上都淬有我的獨門麻藥——百日麻,隻要一根針就能讓人一點點失去全部行動能力,寸步難行!”


    “中毒者唯有服用我特別煉製的清疏丹才能恢複行動能力。”


    “很好!”星魂笑著點了點頭,繼而感慨了一句,“陰陽視界……也就隻有公輸仇才能結合陰陽術與機關術,設計出如此完美的防禦機關了。”


    “公輸仇,確實是個天才。”雲中君聞言忍不住附和了一句。


    作為蜃樓的樓主,或者說船主,雲中君對公輸仇有多天才,那可感悟太深了。


    星魂卻斜眸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說道:


    “蜃樓是由公輸仇一手設計打造的,想必紫貝水閣也是他的手筆。”


    星魂可不是一個喜歡吹捧別人的人,哪怕是在其他領域,他提起公輸仇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


    雲中君聞言先是眼睛一亮,旋即浮現些許遲疑,“星魂大人的意思是是從他那裏……不過他未必願意卷入咱們陰陽家的事情裏吧?”


    “隻要抓住那幾個小孩,我們就能獲得一件不錯的籌碼,應該可以打動他。”星魂胸有成竹的說道。


    他既然敢提出這個想法,就一定是確定了可行的。


    至於能不能抓住天明三人——這一點在星魂看來從不是問題。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也走上了高台。


    少羽他們雖然不敢直接觀察星魂和雲中君的動向,根據聲音的變化也大概知道對方正在靠近。


    估摸著兩人快上高台了,他趕緊給石蘭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會意,兩人架著天明小心翼翼的繞到了石像的另一邊。


    這兩尊巨像雕琢的比較複雜,有很多空隙供兩人著力站立,同時隱藏自身。


    然而即使兩人已經盡量小心,外加上還有那座熊熊燃燒的大丹爐幹擾環境,星魂似乎還是察覺到了動靜,扭頭看了一眼他們藏身的方向。


    當然,他隻看見了石像。


    似乎是因為並不確定,所以星魂也沒有深究,很快收迴了目光,繼續說道:


    “現在最大的障礙,就是月神一直在虛托東皇掌教的名義在暗中行事。”


    雲中君小心翼翼的說道,“如果……的確是東皇閣下的安排……”


    不難聽出來,雲中君對東皇太一的敬畏,還是比較深刻的。


    相較之下,星魂似乎始終都沒有像其他陰陽家的成員一樣,麵對東皇太一這四個字就表現得小心翼翼。


    聽到雲中君的擔心,星魂不鹹不淡的迴應道:


    “如果真是東皇掌教的安排,那由你我來完成,不也一樣是大功一件嗎?”


    這話純屬扯淡,東皇太一的安排他們倆一無所知,萬一冒然摻和進去把事情搞砸了呢?


    而且即使他們倆能辦妥,也一樣屬於僭越之舉,對於在陰陽家內擁有絕對生殺大權的掌門東皇來說,越俎代庖一樣不可饒恕。


    星魂知道這些,雲中君也知道。


    所以星魂實際的意思,其實就是要陽奉陰違。


    這裏是桑海,距離鹹陽的神都九宮足有幾千裏遠,天高皇帝遠,東皇太一再厲害也管不到他們。


    說實話,要是東皇太一的名頭真的還好用,他們倆也不會質疑月神是在假托東皇之命。


    隻不過雲中君雖然有些放飛自我了,但放的還不夠開,而星魂現在就是要他徹底甩掉東皇太一這層包袱。


    那麽雲中君的選擇是什麽呢?


    沒有怎麽猶豫,雲中君的老臉上浮現出笑意,“星魂大人說的在理。”


    很顯然,這個老貨也不老實。


    這時,雲中君也突然瞥了一眼天明三人藏身的方向,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不過最終也沒什麽進一步的行動。


    而是繼續跟星魂說道:


    “要消除這個大障礙,我倒是有個辦法!”


    “哦?”星魂聞言投來了感興趣的目光。


    與此同時,紫貝水閣之中。


    視線透過空無一人的走廊,穿過晶瑩剔透的琉璃玉璧,一切彷佛都被倒轉,本該是遊魚所在的巨大水箱之中,卻出現了一道和外麵一模一樣的完全對稱的走廊。


    月神此時就站在這道走廊之中,在她麵前的則是同樣的水箱,裏麵那條魚也一樣活靈活現的遊動著,彷佛是鏡中的世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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