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說,他們那位新俠魁農家大小姐田言,似乎有辦法解決人手調動的動靜,子房你怎麽看?”班大師上來就是征求張良的想法。


    不管是主觀上還是客觀上,他們這群人裏最聰明的都是張良。


    張良稍作沉吟後,迴應道,“以目前預定的計劃來看,我想不出隱藏住消息的方法,除非大幅拉長計劃的準備時間。”


    除非墨家能在先秦研製出單兵用或大規模的隱形裝置,否則這事就是無解的。


    盜蹠撓著頭疑聲道,“難不成那劉季誆我們?”


    “農家此次合作,想來是有誠意的,故意誆騙不至於。”張良含笑搖了搖頭,“那位農家大小姐也並非俗人,想來不會隨意誇口。”


    “子房,你有話就直說吧。”盜蹠很無奈的擺著手催促道,“這裏不是小聖賢莊的辯經堂,別繞圈子了。”


    “農家弟子調動的動靜肯定壓不住,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就隻能……減少動靜。”張良依舊不急不徐的分析道,“如此說來,她的辦法多半是降低桑海這邊的人手需求。”


    “降低需求……這怎麽降低?”盜蹠更加不明白了。


    如果可以,他們也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可就是因為降不下去才不得已為之。


    墨家提出的計劃,農家那邊難不成還能給優化優化?


    “如今青龍計劃最大的難點,便在於少了重要的一環——青龍計劃的發起人之一,昌平君身死,墨家失去了最關鍵的信息提供者。”


    “所以,諸位才不得已將青龍計劃調整成如今這個模樣。”


    班大師大概明白張良的意思,反問道,“子房的意思是,農家那邊可能會提供消息?”


    張良點了點頭。


    盜蹠見狀忍不住質疑道,“昌平君當初是秦國右相,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當然能夠提供有關嬴政的幾乎一切消息。”


    “可農家……有這個能耐嗎?”


    農家十萬弟子,人是真的多,但需要用人的地方也多,情報網絡反而平平,足夠廣卻不夠深。


    事關嬴政都是帝國的重要情報,他們如何弄到手?


    張良含笑提醒道,“諸位莫要忘了,那位新任的農家俠魁,可是和羅網關係曖昧呢。”


    “羅網?”盜蹠被逗笑了,“這俠魁田言還能從羅網那兒搞消息,然後來支持我們刺殺嬴政不成?”


    用羅網的情報來刺殺羅網真正主人,屬於是用帝國最鋒利的刀來捅帝國的心髒了。


    張良笑嗬嗬的迴道,“難道不行嗎?”


    “啊?”張良這句反問把盜蹠一下問懵了,呆愣愣的迴了一句,“難道行嗎?”


    班大師這時苦笑著插話道,“子房,你這個揣測屬實太過驚人了,若是有什麽理由就直說吧。”


    張良點點頭,然後看著盜蹠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盜蹠兄的瞬飛輪,可會傷到自己?”


    “我的兵器,受我控製,怎麽會傷到我自己?”盜蹠理所當然的迴道。


    “若是不受控製了呢?”張良笑嗬嗬的追問道。


    “不……不受控製?”這問題讓盜蹠一時愕然,下意識想反駁,但細想的話,倒也確實時常發生。


    瞬飛輪被敵人擊飛,打偏,亦或者幹脆被對方空手接白刃拿住再反甩給他的情況都發生過,這些都可以歸類為失控。


    “失控……我也能躲開啊。”盜蹠想了一下迴道。


    “一定能躲開嗎?”張良又問道。


    盜蹠不說話了。


    以現實而言,他印象裏自己還沒有被自己的瞬飛輪打中過,但他並不能保證自己以後也不會被打中。


    張良這話他也就無法給出任何答複。


    張良並未在意,笑著補了一句,“應該是存在這種可能吧,盜蹠兄?”


    盜蹠咂摸了幾下嘴,然後無奈的點了點頭。


    “羅網也是一樣。”張良緊跟著繼續說道。


    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他問這一連串的問題的意思。


    羅網是帝國最鋒利的刀,並不代表羅網就不會傷害帝國——事實上之前羅網的所作所為已經在損害帝國的利益。


    隻不過直接幫著別人謀畫刺殺嬴政還是讓人很難相信。


    “羅網會做到如此地步?”班大師不可置信的問了一句。


    張良含笑反問,“為什麽不會呢?”


    “執行青龍計劃的是墨家,是農家,都是貨真價實的叛逆分子,沒有它羅網的半點責任。”


    這話乍一聽很沒道理,仔細想想……確實很沒道理。


    盜蹠有些磕磕絆絆的反駁道,“可……可羅網是帝國的刀啊,他們有什麽理由對自己的皇帝下手?”


    羅網損害帝國的利益,他們可以理解,因為帝國的利益未必和羅網的利益一致。


    但殺皇帝,怎麽看都不像符合羅網利益的做法。


    “對羅網來說,對趙高來說,有一個過於強勢的主人未必是好事。”張良淡定的解釋道,“而且現在對趙高來說,恰是個不錯的機會。”


    長公子扶蘇貶謫在外,嬴政出巡遠離中央朝廷,身邊跟著隻有最喜愛的幼子胡亥。


    對趙高來說,這無疑是絕佳的機會。


    “趙高想借墨家和農家除掉嬴政?”班大師聽了張良的解釋,仍然很難接受。


    張良笑了笑,搖頭又說道,“隻是一種可能。”


    “羅網現在未必知曉青龍計劃的詳情,也未必能想到農家借他們的力是為了刺殺嬴政,在下隻是提出一種可能而已。”


    “對趙高而言,拋開刺殺嬴政這一點,放縱青龍計劃絕對是他樂見其成的。”


    “羅網想要攪渾天下,就需要有這些事來給他們機會。”


    這讓班大師等人莫名鬆了一口氣。


    雖然羅網有意殺死嬴政,帝國內部發生爭鬥對他們來說是件絕對的好事,但他們莫名就是不希望羅網得逞。


    趙高和嬴政互相撕咬對他們有好處,但趙高若是太過瘋狂,對他們就未必是好事了。


    “我就說,羅網再怎麽瘋也不知道到這種地步。”盜蹠摸著腦袋嬉笑道,“所以咱們得趁著他們並不完全知情之前,利用他們獲取情報唄。”


    張良輕笑一聲,“盜蹠兄,我提出的可能,幾率還是比較大的,所以不必太過擔心青龍計劃是否泄露的問題。”


    這話又讓班大師等人臉色複雜了起來。


    不管怎麽說,按照張良說法,青龍計劃的成功率又上升的幾分。


    不過農家墨家,若真是聯合羅網做成了這青龍計劃,貌似……和當年的三方發起人很相似啊。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


    東郡,農家總部大澤山,某處山林中。


    “你想做什麽?”戴著麵具,一身甲胄的掩日握著掩日劍,言辭冰冷的向對麵的人質問道。


    站在他對麵的,則是拎著屬鏤劍的田言。


    “墨家青龍計劃即將啟動,你們應該知道了吧?”披著鬥篷,臉色蒼白的田言淡定的反問了一句。


    “知道了,又如何?”掩日聲音冰冷的迴應道,“這似乎與你無關?”


    “朱家要攪進這團渾水裏,事情就與我有關了。”田言咳嗽了兩聲,接著迴答道。


    掩日沒有急著繼續說正事,轉而用質疑的語氣問道,“你怎麽了?怎麽氣息如此虛浮?”


    “我自幼體弱多病,這樣不是很正常嗎?”田言淡淡的迴了一句。


    掩日沉默了片刻。


    他覺得田言這個迴答是在敷衍他,但這也確實是事實,他不好反駁。


    想了一下,他決定略過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說迴正題:


    “朱家的事,又與你何幹?”


    “我是農家俠魁,我做什麽又與你羅網何幹?”田言不再迴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你動用羅網的情報網,羅網自然要過問。”


    “我身為羅網天字殺手,調用羅網的情報,還必須打報告嗎?”田言再次反問。


    “一般的,自然不必,但你現在觸及了最敏感的情報。”掩日淡淡的迴道,“皇帝的事,隻有趙高大人能知道,或者是得到他的允許。”


    “那你去問趙高大人的意思吧。”田言同樣態度冷淡的迴應道,“看他是否支持我。”


    “你以為,沒有趙高大人的意思,我會來找你?”又輪到了掩日質問田言。


    聽到這個問題,田言嘴角掛著輕笑,神色莫名的沉默了片刻,然後迴道,“我覺得,你沒有,若是有,請拿出一觀。”


    掩日有沒有得到趙高的命令,田言不知道,當然大概率是有的,羅網的人,哪怕是天字殺手,哪怕是幾近趙高副手的掩日,也不敢冒用趙高的名頭。


    但田言不在乎。


    趙高又不是皇帝,下命令還有專門的詔書。


    事實上,羅網的命令都是口頭的——也是因為規矩森嚴,沒人敢冒用上級的名頭。


    田言現在就是跟掩日胡攪蠻纏,賭得就是掩日沒法對她怎麽樣。


    換一個尋常羅網殺手,哪怕是天字殺手,敢跟掩日對著幹也可以等死了。


    但田言身份畢竟特殊,趙高不發話,掩日也不好處理。


    麵對田言的胡攪蠻纏,掩日明顯動怒了,聲音帶著顫抖的怒斥道,“你的意思是,我冒用趙高大人的名義!?”


    “我隻是需要一個明確的迴應。”田言迴應道,“朱家以青龍計劃要求我出手,我必須要給出迴應。”


    “若是羅網不能相助,農家的行動很可能會徹底暴露在帝國眼中,或許趙高大人能勸說皇帝陛下對農家繼續網開一麵?”


    “你這是在挑釁羅網?”掩日的聲音越發冰冷。


    田言依舊淡定,迴了一句,“我隻是在闡述事實。”


    “一切,還請趙高大人定奪,我絕無二話。”


    田言是鐵了心,要趙高本人來給她一個確切的迴答了。


    掩日的手按在劍柄之上,微微顫抖著,看起來隨時可能動手。


    田言是本人,一點武功沒有,卻半點不露怯——她是真不怕死。


    最關鍵的是,她斷定掩日不會動手。


    掩日這種殺手,動手不會有任何遲疑。


    現在既然猶豫了,就必然不會再出手了。


    “你的問題,趙高大人會給你答複的!”掩日冷冷的撂下最後一句,其中‘答複’二字咬的格外重。


    他確實不能直接對田言做出任何處置,隻能口頭威脅一番。


    羅網沒有規矩,但也規矩森嚴,掩日承擔不起擅自對田言動手的後果,就隻能老老實實的按規矩辦事。


    見終於糊弄走了掩日,田言心中稍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她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等待趙高的真正迴應。


    按照田言的要求,趙高恐怕要親自來給她下令她才會接受。


    當然,實際上並非如此。


    掩日此番找她,隻為了阻止她借用羅網的力量協助執行青龍計劃。


    羅網之所以會阻止,是因為這件事太過冒險,但有絲毫泄露,趙高也承擔不起後果。


    他出於穩妥,絕不會讓田言貿然借助羅網的力量促成青龍計劃實施。


    若是田言被掩日輕易阻止,此事於羅網自然就是不存在了。


    但現在田言堅持,趙高隻要心裏有丁點異心,就該有所表示了。


    當然,若是他以謹慎為上,不肯冒險,那接下來就會強行阻止田言的任何行為。


    接下來田言要如何做,還得看趙高的具體態度了。


    ………………


    齊魯區域,東巡車隊中。


    嬴政照舊在處理永遠沒有盡頭的政務,這次在他下首的則是帝國相國李斯。


    其實帝國已經沒有相國一職,隻有丞相,世人,乃至朝堂之上都多以相國直接稱唿李斯。


    而這二者職權可以說相近,也可以說天差地別。


    說它們相近,是因為二者理論上的權力差不多,說它們差距大,是因為相國和丞相的實際權柄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當嬴政的臣子,尤其是重臣要臣,實際權力永遠要看他願意給你多少權力。


    李斯從嬴政手中獲得的權力是整個朝堂中最大的,所以所有人都誠心實意的稱他一句‘相國’。


    嬴政叫來李斯,卻並未急著和他說話。


    李斯也不發一言,跪坐在下麵低垂著腦袋,靜靜等候皇帝說話。


    半晌後,嬴政終於抬起頭,“近日,多了不少鹹陽的奏報,你一封都沒處理,幾乎全都呈遞給了朕。”


    “臣下無能,請陛下恕罪。”李斯不慌不忙的起身躬身行了一禮,同時請罪。


    嬴政並未理會所謂罪責,淡淡的問道,“這些奏報,相國有什麽想法?”


    “此乃皇室宗族事務,非我等外臣可以妄議的。”李斯沒接話茬,理由也很充分。


    這種事,他就是不想管,才會把一切奏報都轉呈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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