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也都知道聯合刺殺的麻煩與難處,但也都沒有提出質疑。


    誰主張誰舉證。


    既然是田橫提出了方案,自然也由田猛解決問題。


    如果他解決不了……那就沒根本沒有談的必要了。


    也確實不用他們主動提出質疑,田橫主動說了聯合的難處:


    “我知道,你們心裏肯定對聯合刺殺有很多疑慮。”


    “這個問題我不可能當場就完全解決,但這件事既然是我們田陳一族率先提出的,我們肯定會承擔起應有的責任。”


    “根據我們目前得到的消息,嬴政的祭禮要等到四天之後,我們有充足的時間一點一點解決問題。”


    “而現在首先要解決的是……誰打算加入?”


    田橫環視一圈,還是沒人迴應他。


    眾人神色不一的盯著田橫,心中各有各的盤算。


    這是田橫提出的第一個問題,也是注定最難得到迴應的問題。


    在場的人都是各自勢力的高層,但真正能一言九鼎,乾綱獨斷的人卻不多。


    是否明確加入田氏一族提出的聯合刺殺行動,肯定得迴去之後商議一番才能有定論的。


    田橫現在問,注定得不到答案,但……必須得問一句。


    他不問,人家之後如何給他迴複呢?


    這是必須的流程,哪怕很沒用,也得走這一步。


    當然,以田橫的脾性,這些話都不是他能說得出來的。


    今天這場會麵本質上是田儋召集各大反秦勢力會談,田橫隻是他大哥的嘴替而已。


    屋內陷入了沉寂,片刻之後,終於有田橫以外的人說話,打破了僵局。


    說話的人是盜蹠,代表墨家參會的是他。


    至於為什麽是他……當然是因為他跑得快,安全係數高。


    雪女不是很喜歡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逍遙子和蓋聶身份不合適。


    不管田橫,或者說田氏一族要談什麽重要的事情,第一次會麵都不可能直接敲定,既然如此也沒必要讓班大師過來。


    派個盜蹠過來聽一聽什麽內容就足夠了——順便一說,人宗幹脆沒派人來,直接讓盜蹠順手兼職了。


    而現在,盜蹠提出了一個疑問:


    “照你的意思,是打算在嶧山就直接動手,不等泰山封禪了?”


    聯合刺殺這件事今天肯定談不成,但肯定要盡量解決個中的顧慮與問題。


    能直接談成的部份就談好,談不成的後麵再慢慢商議。


    盜蹠就是提出第一個問題的人。


    田橫直接點了點頭,“沒錯,我們不打算等泰山封禪,直接把握嶧山這個機會。”


    從理論上講,泰山封禪那個機會其實更合適。


    因為泰山比嶧山大得多,封禪儀式也比嶧山祭禮要複雜的多,步驟環節都要多得多。


    而更大的空間,更多的步驟,就意味著更多的空子,更多的漏洞,更多的機會。


    無論是刺殺時的機會,還是脫身時的機會。


    而嬴政能調動的防守力量其實差別不大,主力始終是韓信率領的幾千百戰穿甲兵。


    這些反秦勢力之所以早早就來嶧山蹲守,也不是為了在嶧山動手,而是提前觀察。


    不管有沒有用,先觀察著,反正風險不大。


    隨著田橫給出肯定的答複,立刻就有人跟上繼續問道:


    “嶧山動手的風險明顯更大,你們為什麽這麽選?”


    “因為古尋。”田橫撇著嘴給出了迴答,似乎不是很情願的樣子,“那位帝國國師是一個不可控的巨大風險。”


    “我們得到了確切消息,泰山封禪他會參加,但是嶧山祭禮應該沒有他的參與。”


    這個迴答一出,立刻引起了眾人的熱議,細碎的竊竊私語不絕於耳。


    田橫話裏對古尋的評價,基本上是所有人的共識。


    這是一個誰都不願意麵對的大麻煩。


    在田橫沒有說出古尋會參加泰山封禪這個情報之前,絕大多數反秦勢力對此的判斷都是他不會參加。


    一方麵,古尋一向深入間出,並不熱衷於參加拋頭露麵的活動。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扶蘇的貶謫,長公子派係失勢,很多人隨之重新審視古尋和嬴政的關係。


    作為帝國國師的古尋得寵與否,對他們這些江湖人來說區別不大,因為該打不過還是打不過,該惹不起還是惹不起。


    但對他們的刺殺行動來說,這區別就大得多了。


    有人忍不住質疑道,“消息屬實嗎?”


    “絕對可靠。”田橫不假思索地迴道,“我們確認了,古尋現在已經從桑海消失。”


    眾人的議論聲登時更大了。


    最為淡定的反而是盜蹠,畢竟墨家基本早就認定了這件事。


    不過這群反秦勢力的人現在最關心的反而不是古尋會參加泰山封禪,而是他會不會參加嶧山祭禮。


    “你確認嶧山祭禮不會有他的參與?”另一個人在人群中問道,語氣有些焦躁。


    田橫考量了一下後,搖頭道,“沒法完全確定,隻是就目前的情報來看,他不會出現。”


    周圍的人麵麵相覷,一時間反而沒人作聲了。


    田橫無法給出百分百的保證,那就說明古尋還是有可能出現,最多就是概率低點。


    有可能,他們就不得不在意這個可能性切實發生以後的後果。


    毫無疑問,後果很嚴重,非常的嚴重。


    低概率但高風險……這種情況會讓人很為難。


    直接放棄不甘心,但冒險繼續下去的話……可能血本無歸。


    在沉默中,所有人勉強達成了共同的默契——這個問題暫且壓下不管。


    聯合刺殺隻不過起了個頭,古尋這種麻煩問題可以放到後麵再議,現在還是節約時間,繼續下一個問題為好。


    “你們有更詳細的計劃嗎?”有人打破了沉默,向田橫問道。


    田橫也樂見古尋這個話題被略過,咧嘴點了點頭,“當然,不然怎麽會找你們?”


    “我們有很詳盡的辦法,嗯……很有價值的那種。”他強調了一句,然後說道,“不過關於這個計劃,隻有真正下定決心參與的人,才能得知有關計劃的內容。”


    “希望諸位能理解,盡管我們每一個人代表的組織是同一戰線的,但並不代表每一個人都可靠。”


    反秦勢力的立場基本是沒問題的,但反秦勢力內部的人有沒有問題就是另一迴事了。


    他直接大剌剌的把計劃和盤托出,在場但凡有個帝國臥底就全完了。


    ………………


    黃昏傍晚,嶧山境內,墨家的臨時落腳點內。


    盜蹠匆匆推門而入,屋內班大師他們已經等候多時。


    在班大師略帶熱切的目光下,盜蹠先走到桌子旁喝了口茶,然後才坐下說道:


    “咱們之前猜的不錯,田氏一族那邊就是為了刺殺嬴政的事。”


    “他們覺得一家幹不成這事,打算串聯所有人一起搞個大的。”


    “聯合刺殺?”班大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這種操作,聽起來很麻煩啊。”


    聯手搞伏擊什麽的倒還好,稍微分配一下任務,搞得合理一點各方基本能接受。


    但聯手搞刺殺,還是刺殺嬴政這種極度危險的目標,恐怕很難達成一致。


    “是麻煩啊,一群人圍起來討論了半天,連個大概都沒討論出來。”盜蹠聞言搖著頭深有所感的說了一句。


    以他的性格,是真的耐不住性子聽一群人嘮叨大半天。


    關鍵是其中對他有意義的內容並不多——那群人各有各的顧慮,在意的點並不相同。


    蓋聶插話問起重點,“田氏一族為什麽會突然想到聯手刺殺?”


    “因為古尋。”盜蹠笑嘻嘻的迴道,“他們收到了消息,古尋會參加泰山封禪,所以打算在嶧山發動刺殺,但是自己的力量不足,臨時準備的時間也不夠,隻能聯手。”


    “當然,這是那邊給出的解釋,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畏懼那位國師的力量而被逼提前發動……倒是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逍遙子撫須笑道。


    這裏逍遙子也隻說這個理由可以接受,並不認為就是事實。


    “理由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怎麽做?”雪女插話說道。


    “他們有什麽計劃?”班大師看向盜蹠追問道。


    盜蹠挑了挑眉,一攤手迴道,“說是有個肯定好用的計劃,但是沒講出來,害怕有帝國的臥底。”


    “這個顧慮倒沒問題。”班大師點點頭,對田氏一族的隱瞞並無質疑,“不過……刺殺嬴政,真的存在什麽完善的計劃嗎?”


    班大師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投向了蓋聶。


    作為嬴政曾經的貼身護衛,要說該怎麽刺殺嬴政,蓋聶或許就是最專業的人士。


    蓋聶想了一下,迴道,“我想不到有什麽合適的計劃,除非……田氏一族的人有辦法輕鬆靠近嬴政。”


    嬴政的安保談不上有多細致嚴謹,因為這年頭沒有這個專業。


    不過嬴政的安保足夠多,足夠強,所以反而很難說存在什麽漏洞。


    不管怎麽樣,在這個時代想殺人你就得靠近,想靠近你就得擺平保護嬴政的人手。


    “嗯……”盜蹠摸著下巴想了一下,猜測道,“他們是不是找到了什麽隱秘的小道,可以直接在某處伏擊上山的嬴政?”


    “帝國軍隊一直在搜山,不可能存在什麽隱秘小道不被他們發現吧?”班大師覺得盜蹠的猜測不太靠譜,“即使真的存在,最多也就是能得到一個穩定的刺殺時機,真想得手還是免不了一番苦戰吧。”


    “或許……”蓋聶垂著眼眸,沉聲提出了一個猜測道,“上山隨行祭禮的人員裏,有他們的人。”


    如果一定要讓蓋聶想出一個保證能刺殺嬴政的計劃,那就隻有臥底這一種可能了。


    隻有嬴政身邊有自己人,內外勾連,才能保證突破嬴政的護衛力量。


    “暗間……”逍遙子輕聲念叨了一遍這種可能,不禁連連點頭,“我覺得不無可能,或許這也是田氏一族願意出頭聯合其他勢力的原因。”


    間諜也好,臥底也好,總之這種方法一般隻能用一次。


    田氏一族如果真的有這個條件,肯定要盡量確保不被其他因素幹擾。


    所以要避開古尋,在嶧山動手。


    所以要盡可能調動更多的力量,聯合其他勢力。


    聽到這兒,班大師的眼神亮了起來,肉眼可見的被吸引到了。


    “蓋先生,如果真是這樣,你覺得有成功的可能嗎?”


    任何反秦勢力,都很難拒絕刺殺嬴政這個誘惑。


    蓋聶沉默了片刻後迴道,“有可能……前提是古尋不在。”


    拋開身份不談,嬴政隻是個武功平平的普通人,而人被殺就會死,嬴政當然不例外。


    而對於高手而言,取一個普通人的性命隻是一眨眼的功夫。


    逍遙子環視眾人,撫須笑道,“看來,我們要仔細考慮考慮田氏一族的提議了。”


    班大師等人互相對視一眼後,不由點了點頭。


    確實得認真考慮一下了。


    ………………


    與此同時,鄒縣縣城內,另一處民宅中。


    田橫抄著大槍,找上了他的一個熟人。


    “刺殺嬴政這麽刺激的事,你不摻和一手?”田橫笑嘻嘻的向陳和問道。


    陳和平靜的看著他,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我對注定失敗的行動不感興趣。”


    “怎麽會失敗呢?”田橫一攤手,挑眉迴道,“我有靠譜的計劃,肯定能成功!”


    “有古先生,誰也殺不了嬴政。”陳和不為所動,淡定的迴道。


    “可是他不在啊!”田橫抬高聲音迴道。


    “你確定?”陳和反問。


    “你見到他了?”田橫同樣迴以反問。


    陳和不說話了。


    他確實沒見古尋在這裏。


    田橫見陳和無話可說,嘿嘿一笑繼續說道,“不管怎麽說,目前他人肯定不在,你可以先準備著,要是行動那天他突然出現了,你大不了再退出。”


    “我先不把你列入刺殺計劃裏,隻當不存在,隨時可以退出,怎麽樣?”


    陳和看著田橫,猶豫一番後點了點頭,“好!”


    他同樣抵禦不了刺殺嬴政的誘惑。


    田橫聞言笑嘻嘻的拍了拍陳和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拒絕。”


    “不過礙於大哥的囑咐,我暫時不能告知你詳細計劃,得等有意參加的勢力聚齊一起說。”


    陳和對此並無異議,平靜的點點頭,“好。”


    田橫抄起大槍,也不再贅言,“那我就先不打擾你了,到時候會通知你的,迴頭見。”


    說完,他利索的轉身離開——這房子是陳和的落腳點,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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