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的目光一沉。


    他終於知道王離的態度為什麽會比他預料的要奇怪的多了。


    與此同時,大澤山的山林某處,鍾離昧正帶著一隊百戰穿甲兵搜索楚軍的痕跡。


    不過奇怪的是,這些散開搜索的百戰穿甲兵似乎隱隱的圍住了鍾離昧。


    說迴醉夢樓內,王離看著一言不發的章邯,繼續說道:


    “帝國最高懸賞的蓋聶,逆流沙暗殺組織的頭目衛莊,一直和墨家勾勾搭搭的道家人宗掌門逍遙子,流竄多年的楚軍餘孽龍且……”


    “這份會客名單上的名字,沾上任何一個,都是通敵叛國的死罪。”


    砰!


    王離一拍桌子:


    “章邯,你怎麽解釋?”


    章邯現在心裏有兩個想法。


    其一,是不該抱僥幸心理留白屠一命,應該幹脆一點宰了他。


    其二,是感慨豬隊友誤我。


    這麽個廢物點心都看不住,龍且是幹什麽吃的?


    不過心中抱怨再多,王離的詰問也還是得應對。


    章邯不慌不忙的給自己滿上酒,然後輕描淡寫的反問道:


    “解釋?影密衛做事,為什麽要向你解釋?”


    白屠確實給章邯造成了麻煩,但好在,影密衛是特殊的。


    王離聞言卻是拍案而起,怒聲嗬斥道:


    “觸犯了帝國鐵律,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給我說清楚!”


    章邯晃著酒爵,態度依舊不鹹不淡,“影密衛捍衛帝國,打的是一場看不見的戰爭,不深入虎穴,如何能得到最重要的情報?”


    “嗬!”王離走近章邯,冷笑著質問道,“那你深入虎穴,又得到了什麽情報?”


    “絕密行動,恕不奉告。”章邯迴了個八個字搪塞。


    王離的態度越發不明朗,他怎麽也不可能向對方坦言一切,反而更要遮掩。


    這固然可能是一場誤會,而他的迴應也很可能會加深誤會。


    但章邯沒得選擇。


    砰!


    王離一腳踩在自己的桌案邊上,指地怒喝道:


    “伱別忘了,這個地盤,我說了算!”


    章邯搭眼瞥了他一下,提醒道,“上將軍也別忘了,如影隨形後麵還有一句話——如君親臨!”


    “影密衛的事情,隻有皇帝陛下——現在還要加上長公子扶蘇殿下——說了算。”


    對於章邯拿皇帝來壓自己的操作,王離握緊拳頭,似乎很是不滿。


    二人之間的氣氛越發緊張,跪在地上的白屠更是抖得跟篩糠似的,一頭磕在地上,滿臉的汗水。


    他現在或許比章邯王離兩個當事人更加關心雙方爭吵的結果。


    畢竟是他出賣了章邯,如果王離不能直接壓倒章邯,後者會不會有問題不好說,他肯定是完蛋了。


    雙方劍拔弩張之際,花影的聲音再次從屋外響起:


    “妹妹若是再不到,這房子隻怕是要著火了。”


    房門打開,花影和漣衣出現。


    二人聯袂走進屋內,花影繼續來到王離身邊,準備妥當的漣衣則駐足席下。


    兩人都沒有哪怕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白屠。


    漣衣朝著王離二人欠身一禮,“漣衣見過諸位將軍。”


    她話說的也夠周全,沒有用‘兩位‘,如果有需要的話還能把跪著的白屠也囊括進去。


    花影則把自己酒爵裏添上酒,繼續緩和緊張的氣氛:


    “我的大將軍啊,咱們喝酒喝的好好的,還是快消消氣吧。”


    王離依舊和章邯對峙,氣氛絲毫沒有緩和的跡象。


    “哈哈哈……好!”


    片刻之後,王離突然仰頭大笑,轉身坐迴了自己的位置上,似乎有退讓的意思。


    花影適時的遞上酒爵,進一步幫著緩和。


    王離接過酒爵豪飲一口,伸手指了指章邯,“老弟,真有你的!”


    “皇帝陛下果然沒有選錯人啊。”


    從語氣上來看,王離似乎認可了章邯的迴應,願意暫且翻過這一篇。


    章邯也舉起酒爵,一口飲盡後麵露笑意的迴應道,“這醉生夢死……果然是好酒啊。”


    兩人似乎達成了和解,不過各自眼眸下閃過的冷光表明了他們真正的想法。


    王離並沒有接受章邯純屬敷衍的迴應,章邯也沒有相信王離真的願意退讓。


    二人的緩和,隻是暫且的妥協罷了。


    章邯不可能在王離的主場直接和他翻臉。


    而王離,也確實無權直接幹涉影密衛的行動。


    理論上說,影密衛這種諜報組織搞臥底潛伏行動很正常。


    盡管章邯親自上陣,麵對的還是不久前剛交過手的鬼穀縱橫這一點很扯淡。


    但無權,就是無權。


    這份權利,沒有人敢擅越,否則就是在打皇帝的臉。


    ………………


    另一邊,大澤山的山林中。


    率兵出來搜索楚軍的鍾離昧騎著馬,走在最前方檢查周遭的痕跡。


    在他身後,百戰穿甲兵已經悄然完成了合圍,其中兩名士兵率先舉起手裏的強弩,瞄準鍾離昧後心,毫不猶豫的射出了致命的弩箭。


    破風聲襲來,鍾離昧立刻察覺不妙,就要轉身卻已經來不及躲閃。


    恰在這時,一柄精鋼長槍從斜處停出,剛剛好調開了兩支弩箭。


    轉過身的鍾離昧正好和突然殺出來的龍且對視一眼。


    同時,季布的身影自林間悄然浮現,手中黃金牡丹一甩,片片花瓣化作最鋒利的刀片,掠過一個個百戰穿甲兵的咽喉。


    緊接著,大批騰龍軍團的士兵蜂擁而上,幾乎一轉眼的功夫就把所有的百戰穿甲兵清理幹淨,隻有一個還活著,驚慌失措的想要逃走。


    龍且縱馬一衝,就要掄槍掃死他。


    不過鍾離昧的特製精鋼箭矢卻擋住了他的槍刃。


    龍且不由瞪大眼睛看著騎馬靠過來的鍾離昧:


    “他剛才要殺你!?”


    “我知道。”鍾離昧淡定的迴答道,“但他是帝國軍人,我不能放任你殺死他。”


    士兵戰戰兢兢不敢有任何動作,心裏倒是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可能逃過一劫。


    然後,一支箭矢從他心口穿過,鍾離昧放下搭箭張弓的手。


    放任帝國叛逆分子殺戮帝國軍人當然不行,但他自己格殺觸犯軍法的士兵卻可以。


    不管鍾離昧身上有什麽問題,這些士兵都無權下黑手暗害上官,哪怕有王離這個上將軍的命令。


    王離覺得鍾離昧有問題——勾結叛逆也好,背叛帝國也好——當然可以處置他,當場格殺,明正典刑都沒有毛病。


    但私刑處置,不行!


    對於這種操作,鍾離昧覺得是恪守軍法,龍且覺得是畫蛇添足。


    不過這個當口,也沒誰願意爭論這種沒意義的問題。


    季布上前說道,“王離吩咐這些士兵暗殺你,顯然一開始就沒有信任你。”


    鍾離昧的臉色很難看,不是因為自己被暗殺,而是這件事所代表的意義。


    “王離不是不信任我,是不信任章邯將軍!”


    “他是故意的!”


    “該死,章邯將軍有危險!”


    鍾離昧立刻想明白,王離是故意放他出來,為的就是把他和章邯分開,各個擊破。


    著急的他抓住韁繩就想返迴大營救人,不過這時一陣隱約的動靜恰好傳入他們耳中。


    粗重的喘息聲和沉重急促的腳步聲,很顯然是有人在快速接近。


    出現意外情況,鍾離昧也隻能暫且按下對章邯的擔心。


    龍且對身後的士兵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隱蔽,然後他們三個小心的摸到聲音傳來的方向,做起了埋伏。


    很快,一高一矮,一長一圓兩道身影透過林木和草叢出現在他們眼中。


    看清來人後,季布趕緊打手勢示意鍾離昧和龍且不要攻擊。


    來的是他的熟人,神農堂主朱家和劉季。


    兩人看起來慌慌張張的,似乎遇到了什麽緊急情況。


    季布趕緊上前,“朱堂主,你們這是怎麽了?”


    朱家看見季布猛然鬆了口氣。


    看見友軍就放心多了,否則就他們倆傷殘分子,要是讓百戰穿甲兵的人追上,可真就大事不妙了。


    猛喘了幾口氣後,朱家迴答道:


    “王離突然帶人來了醉夢樓,我們倆好不容易才悄悄跑出來。”


    對於王離出現在醉夢樓這個消息,季布倒是不怎麽吃驚,他很清楚自己姐姐花影和王離關係密切。


    不過怎麽就跑出來他們倆呢?


    “現在什麽情況?”季布趕緊追問。


    劉季擺擺手喘著粗氣迴答道,“不太清楚,我們離開的時候看起來一切正常。”


    “王離好像是特意宴請另一個帝國將軍,是什麽影密衛的章邯。”


    龍且插了句嘴,“看來宴無好宴呐。”


    王離擺明了要對付章邯,把人帶到醉夢樓肯定不是想用酒色迷死對方。


    劉季不知道這一茬,不理解龍且的意思,隻好順著自己的話繼續往下說:


    “典慶那家夥不肯走,死活要留在醉夢樓裏,好在花影準備的藏身處勉強塞的下他,就是不知道那家夥能不能忍住不出來。”


    “看到英布了嗎?”龍且追問道。


    “沒看見人,但聽到有人說了押個人過來關著,聽形容應該就是他。”


    “對了!”劉季急忙補充道,“我們還看見王離的士兵押了個人進來,看樣子也是軍人,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說是叫……白屠!”


    龍且聞言臉色一變,長槍一砸地恨恨說道,“該死,讓這家夥鑽了空子。”


    一聽說白屠被王離的人抓到了,龍且立刻就知道王離為什麽要對付章邯這個同僚了。


    他對章邯的死活並不在乎,但是好不容易達成的交易,就此直接胎死腹中未免可惜。


    相較之下,季布的反應更大,急慌慌的說道:


    “白屠認識英布,說不定見過他和漣心待在一起!”


    這話一說,朱家猛的抬起了頭,驚叫道,“遭了!漣心沒有被藏起來!”


    “這樣一來,不止是英布,花影、漣衣、漣心……她們都有危險了!”


    這下輪到季布徹底坐不住了,他比之前的鍾離昧更急躁。


    他的好兄弟,親姐姐,愛慕對象,以及愛慕對象的妹妹,全特麽一把搭進去了。


    這要是真的一波團滅,他都可以直接跟著重開了。


    龍且趕緊拉住他。


    現在的醉夢樓一定重兵把守,就算是他們強闖也絕對落不到好,更可能害了花影他們。


    必須要先思考一個萬全之策。


    他的目光掃過地上百戰穿甲兵的屍體,一個想法湧上心頭。


    “我有一個計劃……”


    雖然這計劃很簡單,很粗陋,但一時間也很難真的想出一個麵麵俱到的辦法。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盡管不能冒失行動,卻也必須盡快行動。


    ………………


    醉夢樓的宴客室中,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王離和章邯之前的劍拔弩張仿佛從未發生過,兩人一派和氣的品嚐美酒,漣衣則在席下翩翩起舞。


    漂亮的姑娘跳舞總是令人賞心悅目,而且她的舞技也確實不錯。


    比之雪女那樣的七國第一舞姬或許還差的遠,卻也靈動自然,曼妙怡然。


    唯一不協調的,就是角落裏跪著瑟瑟發抖的白屠。


    你說他跪著就跪著吧,還總是不時抬一下頭偷瞄跳舞的漣衣。


    王離倒沒打算把漣衣也撈到自己鍋裏,但是白屠這種行為著實敗人興致,讓他有些心煩。


    考慮了一下,王離一摔杯子,指著白屠罵道:


    “你還在這裏丟人現眼!”


    “這個蠢貨,吃了敗仗,做了俘虜,還中了人家的反間計,迴來挑撥我和章邯老弟的關係!”


    “來人,把這個廢物給我拖出去斬了!”


    “用他的人頭給我們當酒壺。”


    私通鬼穀縱橫等人的事,章邯已經大方承認,也就沒必要非得留著白屠這個人證。


    所以王離考慮一番後覺得還是直接宰了拉倒。


    以白屠這幾天的表現來說,砍他的頭一點也不冤枉。


    門外守著的百戰穿甲兵立刻進來,就要把白屠拖下去。


    一看王離突然就要殺了自己,白屠當時就急了,趕緊給出又一條情報嚐試自救。


    一個他不久前才發現的情報。


    “上將軍饒命啊!”


    “上將軍饒命,卑職……卑職還有一個重要情報要匯報。”


    王離眼神一變,喝止了士兵,然後苟命心切的白屠就給出了自己的重要情報:


    “上將軍,我剛才……剛才在這個漣衣姑娘的房間裏看見了一個和叛逆分子英布有關的人。”


    聽到這話,陪坐在王離身邊的花影和停止跳舞的漣衣心中俱是一跳。


    本以為今天能就此混過去了,沒想到啊沒想到,還是發生了意外。


    這個叫白屠的到底是哪裏來的?


    眼怎麽那麽尖呢!


    沒人注意到的是,章邯的眼底也閃過了一抹很複雜的神色。


    他終於想起來漣衣這個名字在哪兒聽過了。


    昌平君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秦時之七劍傳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未聞墨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未聞墨卿並收藏秦時之七劍傳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