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內,救了鍾離昧的少女孟薑……呃,其實不是少女了,隻是看著很年輕。


    孟薑怯生生的負手站在一群人中間。


    章邯在內的所有人此時都盯著她。


    被這一圈看著就不像善茬的人盯著,孟薑有些緊張,但也保持了基本的鎮定,朝著眾人微微欠身一禮:


    “見過將軍,還有諸位大人。”


    雖然龍且等人肯定不是當官的,但是‘大人’這兩個字可以用來稱唿任何地位高的人。


    幾乎一個都不認識的孟薑也隻能這麽稱唿他們。


    章邯沉聲問道,“你識字?”


    孟薑低著頭,微微頷首迴道,“民女的丈夫曾是齊國大夫,他教過我識字。”


    章邯一愣,下意識的反問道,“他人現在在哪兒?”


    孟薑的語氣變得低沉,緩緩迴道,“被征為民夫,在塞北修築長城。”


    “……”章邯怔了一下,立刻切迴到正題上,“你見過熒惑之石?”


    “不僅是我,鄉親們幾乎都見過。”孟薑小心翼翼的迴答著,“隻是石頭上的文字太過忌諱,大家不敢提起。”


    “什麽文字?”章邯立刻追問這最關鍵的部份。


    “石頭向南的一麵上刻有‘亡秦者胡’四個字,”


    “我們靠近之後發現,在大字下方還有七個小字。”


    “七個?”章邯用著疑問的語氣,眼神中卻開始浮現恍然。


    果然如他所料。


    孟薑不知章邯的想法,隻當他在追問,於是耷拉著腦袋,語氣微弱小心的說道:


    “始皇帝死而地分!”


    “你確定是七個?”章邯最後確認道。


    “民女不敢撒謊……”孟薑搖著頭緩緩答道,“況且哪怕民女不識字,字數也不會數錯。”


    “嗯……”章邯輕哼了一聲。


    現在真相水落石出了,屬鏤幹了什麽已經很明顯了。


    不止是章邯,這一圈人幾乎都明白過來了。


    “多謝伱了。”章邯收斂住情緒,先對孟薑道了一句謝,順便也是暗示她可以走了。


    孟薑也確實聰明,明白了章邯的意思,再度欠身一禮,就退到山洞的前半段去了。


    章邯轉而看向眾人,“看來‘扶蘇立’這三個字,是後來添上去的,屬鏤那一次密入營帳,為的應該就是這件事。”


    “果然,羅網是在借這次熒惑守心栽贓嫁禍公子殿下。”


    “長公子扶蘇,農家,乃至整個江湖,或許都會被這三個字拖入腥風血雨之中……羅網確實是個難纏的對手。”明白症結所在的章邯不由感慨了一句。


    ………………


    山林之間,在勝七和阿賜對峙之時,麵無表情的金先生悄然間從旁邊冒了出來,一言不發的靠近了田蜜。


    看見突然出現的金先生,田蜜有些驚喜,“老金!”


    雖然現在她有足足三大高手保護,但哪一個對她都不抱善意,還是金先生這種‘自己人’更讓她放鬆。


    金先生冷淡的點了點頭,“田蜜堂主。”


    田蜜立刻再度開始表演,語氣委屈,帶著哭腔的訴苦道,“我一個女人家走夜路本就提心吊膽,想不到竟然遭遇了這麽多事……真是差點嚇死人家了呢。”


    金先生朝前走了幾步,和田蜜站齊,麵朝著她語氣平靜但又隱隱有深意的說道:


    “夜路走的多了,難免遇到魑魅魍魎。”


    “魑魅魍魎?”田蜜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麽。


    金先生很規矩的朝著田蜜抱拳行了一禮,同時提醒道,“堂主身份尊貴,還是小心為上。”


    言談舉止都沒什麽問題,唯獨作揖的雙手手指,似乎有些不正常的輕微抖動。


    田蜜似乎對這話不甚感興趣,輕哼一聲,抱起胳膊偏過頭去。


    隻是她攥著煙杆的手指似乎也有些不正常的晃動。


    他們倆的動作很隱蔽,但除了正對峙的勝七和阿賜,基本上所有人都發現了兩人的小動作。


    不過誰都沒有挑明此事。


    有的是完全不關心他們倆背地裏有啥關係,比如說典慶。


    有的對此很感興趣,隻是不願意打草驚蛇,故作沒發現,比如英布。


    疑似對過暗號後,田蜜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若有深意的說道,“金先生,你果然和我們是一條心的。”


    田蜜早就懷疑過金先生的身份,畢竟田仲那家夥可不會隨隨便便找個人當共工堂的總管。


    現在算是徹底確認了。


    這讓田蜜下意識的有些放鬆,順便暗暗嘲諷了一下背叛自己的英布:


    “比這些三心二意的牆頭草要可靠太多了。”


    英布聽出來她是在拐著彎罵自己,卻沒搭理她。


    作為一個滿天下流浪的氓流,英布什麽話沒聽過,田蜜的言語對他毫無作用,隻要她人跑不掉就行。


    典慶看著眼前亂糟糟的狀況,卻並沒有著急帶田蜜離開。


    他對農家內部的愛恨情仇不感興趣,正常來說並不會關心他們會鬧成什麽樣。


    他要的隻是藥,這裏也沒人能阻止他帶走田蜜。


    但是阿賜出現就不一樣了。


    這孩子會攪進農家的亂局之中,肯定是受人指使。


    具體是誰指使的典慶不知道,也不需要他操心。


    可是既然看見了,他肯定得順便照看一下,以免這孩子出什麽意外——盡管在場的人裏,除了他以外應該沒人是阿賜的對手。


    另一邊,阿賜撓著頭,盯著勝七手裏的巨闕大劍,忍不住再次笑嘻嘻的歎道:


    “你的劍真的好大啊,大個子黑叔叔。”


    “一看就很好玩!”


    田蜜這時候怡然自得的對勝七喊話道:


    “勝七大哥,我勸你還是快讓開吧。”


    “你的巨闕確實很厲害,但是這裏有這麽多高手,憑你一個人又能怎樣?”


    “你鬥不過的,當年不行,現在更不行!”


    確認了金先生身份的田蜜確實有些鬆懈,甚至可以說太鬆懈了。


    或許是有了脫身的可能,讓她猛地鬆了一口氣導致的——田蜜很擅長逃跑,有金先生幫她拖延哪怕一瞬間,她也有把握脫身。


    之前她是被自己坑了,人被布下地澤大陣的眾多農家弟子暫時限製在陣型之內,無法快速脫身才會被典慶輕易拿捏住。


    田蜜有些放肆的話語,明顯激起了勝七的怒火,他迴首冷冷的望著田蜜:


    “我這次迴來隻有一個目的,也一定會實現我的目的!”


    “田蜜,沒有人能阻止你的死亡!”


    “哼!”田蜜對此隻是不屑一笑。


    在她看來,這個傻大個現在唯一能做到的,就隻有製造混亂,幫她這個仇人創造脫身的機會。


    雖然怒火都快形成實質性的火焰了,勝七倒也沒有徹底失去理智,主要精力依舊放在阿賜身上。


    他不知道這個說話憨憨傻傻的滾圓胖子是從哪裏來的,但他可以確定對方不是善茬。


    很棘手的敵人。


    感受著越發劍拔弩張的氣氛,朱家頂著‘哀’麵,心中隱憂不止。


    劉季實力不濟,他功力損耗過度,全都幫不上忙。


    憑勝七一個人,哪怕不考慮其他幾個人,光是這個不知來曆的傻小子和那個神神秘秘的金先生,恐怕就力有未逮。


    更不要說英布季布二人現在的立場很微妙。


    還是窮途末路啊!


    勝七同樣知道自己的境地,但他從來不抱怨環境——從他莫名其妙成了欺辱弟婦的小人,被沉入河塘之時起。


    “新仇舊恨,這次正好一起算!”


    勝七話落,便率先出手了。


    他揮手一把甩出巨闕徑直撲向阿賜,本人拖著鎖鏈緊隨其後。


    麵對洶湧而來的‘天下至尊’,阿賜做出了類似蓋聶上次應付勝七的手法,幹將劍沿著巨闕劍刃切麵切入,以巧勁畫圓卸去上麵的巨力,然後偏轉餘勁反過來甩迴給勝七。


    看著朝自己倒旋而來的巨闕,勝七悶喝一聲,全力一踏踩碎落腳的地麵,整個人一躍而起,於半空之中接住巨闕,接著旋身自轉數圈蓄力,最後雙手握劍朝著阿賜全力一記下劈。


    阿賜抬起幹將莫邪雙劍,交叉置於身前架住巨闕。


    雖然接下了這一劍,他整個人還是被劍上傳來的巨力逼著步步後退。


    二人腳下被夯實的堅硬土地寸寸迸裂,變成了一地的散碎土塊,碰撞激起的強烈氣浪直接將兩個靠的比較近的農家弟子吹飛了——原本田蜜不打算帶人,但是天黑了,需要有人幫忙舉火把照亮,就帶了幾個。


    阿賜咬著牙一臉猙獰的發力,終於頂住了勝七的巨力,隨後真氣爆發雙劍反推,將對方逼退。


    緊接著阿賜立刻上前追擊,幹將劍上殷紅的劍氣透露著凜冽的殺意。


    勝七立刻抬劍還擊,一把門板似的巨劍在他手裏卻靈巧的和尋常劍器無二,麵對阿賜的雙劍合擊也並不落下風。


    不過巨劍的攻速,終究比不過雙劍。


    幾個迴合過去,阿賜還是占據了主動,幹將一記直刺正衝勝七麵門。


    躲閃不及的勝七隻得橫劍格擋,巨闕漆黑的劍身上迸射出明黃的火花,伴隨著刺耳的摩擦音。


    阿賜捕捉到了機會,咧嘴一笑,左手一抬,細長的莫邪對著勝七空門大開的胸口捅了過去。


    湛藍的劍氣撕碎恰好飄落的樹葉,隱隱觸及到了勝七的皮膚。


    感受著心肺要害處傳來的芒刺之感,勝七眼神一凝,立刻做出了應對,腳下發力一躍而起,以巨闕為支點翻轉一圈,跳到了阿賜的背後。


    躲避攻擊之時勝七也沒忘了伺機反擊,刻意甩出了身上纏著的鎖鏈,巨闕係住尾端,一手握住首端,正好把阿賜包在其中。


    隨後他反身一腳踩在阿賜背後,猛然拉緊鎖鏈。


    特製的鎖鏈立刻繃緊,朝著阿賜抽過去,就要把他捆住。


    阿賜反應一向很快,第一時間將幹將莫邪豎舉在身前,用劍擋住了鎖鏈。


    勝七見狀立刻加大力量,阿賜不由踉蹌著退了半步,卻還是堅持住了。


    雙方隔著一重鎖鏈角力,劍與鎖鏈磨擦,擦出了一連串的火星。


    勝七斷喝一聲,再次提氣,用力猛拽鎖鏈。


    單純拚力氣,阿賜終究不是勝七的對手。


    即將支撐不住時,阿賜順勢向後一倒,鎖鏈立刻摩擦著劍刃從他身上掠過。


    同時,踩著阿賜借力的勝七也失去了著力點。


    兩人一同順勢後翻,轉了好幾圈後調整姿態重新站定。


    一站穩,立刻就開始新一輪的比拚。


    叮叮當當的脆響不絕於耳,三把劍肆意碰撞激蕩的劍氣朝著四麵八方盡情宣泄,林中的樹木算是遭了無妄之災,紛紛被逸散的劍氣切斷。


    短短十幾個迴合過去,交戰雙方都毫發無傷,周圍的林子倒讓他們清了好一塊空地出來。


    激烈的高強度碰撞僅僅持續了不過十幾個唿吸,勝七便被打退,落入了頹勢。


    這不是因為他實力不濟,而是他的傷勢複發了。


    纏在勝七身上的白色紗布,此時已經有多處染成了一片殷紅色。


    他的傷口因為劇烈的肢體動作崩開了。


    人的意誌可以一定程度上壓製肉體的苦痛,但終究不能完全抗衡。


    無論勝七再怎麽堅持,他的力道和速度都出現了明顯的下滑。


    阿賜的實力本就不比他差,這種情況下自然能輕鬆壓製他。


    看著這一幕,田蜜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終於,今天就可以徹底解決掉這個麻煩了……


    朱家和劉季看的揪心不已,有心幫忙,卻實在無力可出。


    剛才的餘波差點把他倆也給吹走了。


    阿賜倒是很克製,沒有窮追不舍。


    因為姐姐沒有讓他殺人,隻說讓他跟著那個臉臭臭的老大爺來追這個黑叔叔。


    勝七拄著巨闕,深吸一口氣,咬著牙悶聲喝道,“再來!”


    話落,再次主動出擊。


    這就是黑劍士勝七。


    當年的醜聞徹底毀掉了農家的魁隗堂主,但也新生了一個黑劍士。


    二者有所相似,更多的還是不同。


    要說誰更好……那無疑是黑劍士。


    當年的魁隗堂主,除了實力,其他方麵實在差勁的過分。


    就在勝七強撐著再度和阿賜捉對廝殺時,金先生抽出了自己的佩劍,淺藍色的劍氣縈繞劍身之上蓄勢待發,靜靜的觀察著局勢,等待著最合適的,也是最致命的切入時機。


    ………………


    山洞內,之前還跪在地上的白屠現在已經站起來了。


    確切的說,是被捆在了一個木架子上。


    他被帶迴這裏後,大多數時候都是捆在這兒的。


    另一邊,蓋聶章邯等人還在商談分析。


    韓信把之前的情報再說了一遍,“我之前幫田仲和白屠傳過信,八個字——落馬坡前,石現青龍。”


    “青龍……”蓋聶低垂著眼眸,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


    章邯跟著說道,“兩位對此應該都有所了解。”


    “如今巨子已亡,俠魁失蹤,農家青龍計劃傳承人之一的田猛也死了。”


    “農家內隻剩下唯一一位知情者了——我目前懷疑是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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