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又問道,“為什麽要埋了呢?”


    “讓它留在這裏陪伴我的兄弟們。”


    “地裏麵有你的兄弟?”


    “是的,很多……很多兄弟。”男人的聲音變得緩慢而沉重。


    “他們為什麽待在地底下?”女孩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不過馬上反應過來,站直身子聲音壓低重新問道,“他們……都已經死了嗎?”


    “是的。”男人的聲音愈發沉重。


    “那……他們為什麽會死呢?”


    “他們曾經以為自己知道戰鬥的理由……”男人填好了土,重新站起身,“但是現在他們不知道了。”


    話落,女孩看見土上滴落了水珠,不由問道,“你哭了?”


    “沒有。”男人迴答道。


    他隻是倒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酒袋裏的酒。


    倒完之後,直接扔掉酒袋,撿起一旁的短柄雙戚,利落的背到身後。


    女孩看著整裝待發的他,主動問道,“你要走了?”


    男人轉向女孩,蹲下身來,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神情有些猶豫,遲疑一下後鄭重說道:


    “我會迴來的,伱……”


    女孩很乖巧的主動點頭,帶著嬰兒肥的小臉上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兩眼眯著說道,“我會躲起來,會很乖的!”


    男人看著女孩,有些欲言又止,最終沒再說話,起身毅然離去,女孩站在原地目送著他消失在小路盡頭。


    而在女孩身後不遠處,一道橙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與此同時,大澤山另一邊,也有一道藍色的身影悄然從醉夢樓離開。


    而在醉夢樓的山林隱蔽處,一個背著雙刀的巨大身影也隨之出現,被麻布蒙住的雙眼看向山崖邊醉夢樓所在。


    醉夢樓內,一個麵容清秀精致的少女正坐在窗邊對著鏡子整理妝容,梳妝台上還擺著一片黃金牡丹花瓣。


    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透過窗戶看了一眼外麵的山林,不過最終一無所獲,搖了搖頭後便收迴注意力,專心上妝了。


    ………………


    次日,一隊兵馬護送著一輛運貨馬車從白屠的軍營中出發了。


    這就是護送熒惑之石的隊伍,負責駕駛馬車的領頭者穿著一身銀甲,背著弓箭,大概就是鍾離昧,而車架上擺著的盒子裏,裝的應該就是熒惑之石殘片。


    白屠軍隊駐紮的位置不太好,位於大澤山的東南方,而王離的百戰穿甲兵卻是從西北方向調來的,所以押運隊伍不得不穿過大澤山的一角。


    換一種說法就是,要經過一段農家的地盤——這也是章邯之前所說危險之所在。


    當然,也可以繞過去,不過那樣一來路程就遠了不少,不如老實待在軍營裏等王離大軍抵達,距離他們抵達大澤山外圍也要不了多少時間了。


    章邯要求如此安排路線也算合情合理……就算不合理,白屠也沒話可說。


    在整個熒惑之石事件中,指揮權限最高的無疑是上將軍王離,但現在王離不在,那就是身為影密衛統領的章邯嗦了算。


    其他誰的意見也不好使。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一大早起來就烏雲蓋頂,昏昏沉沉的,看起來隨時可能下雨。


    押送隊伍行至途中,這雨也確實下下來了,下的還不小。


    細密急促的雨點砸在山間土路上,使得路麵變得有些泥濘難走,不過押送隊伍卻不敢放慢半分,依舊縱馬疾馳在濕滑的山道上。


    押送隊伍此時所在的是一條環山山道,一側是不算太深的山澗,一側是不算太高的山壁。


    就在押送隊伍即將穿過一架木橋之前,天空中閃過一道霹雷,昏暗的天光驟然亮起了一瞬間,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現在山壁之上,一雙充滿殺氣的兇厲眼眸緊緊盯著不斷向木橋迫近的押送隊伍。


    等到放著熒惑之石殘片的馬車過了橋,一聲如同虎嘯般的怒吼響起,山崖上的身影一躍而起,直愣愣的對著木橋的方位砸了過去。


    足足有正常成年人兩個半大的虎妖如同一顆炮彈,砸在了被雨滴淋濕的木橋上,不過令人意外的是木橋並沒有被他直接砸斷,隻是他落腳位置的木板向下崩裂凹陷了一截而已。


    不過這並不代表橋安然無恙了。


    像虎妖這種塊頭的人,似乎都對破壞橋梁情有獨鍾。


    他落地之後是半跪著的姿態,幹脆沒有起身,直接把一雙寬大如虎掌一般的肉掌硬生生插進了自己身前的木橋橋板之間,然後又是一聲如同虎嘯的嚎叫,渾身肌肉虯結湧動,向上猛然一扯,把丈許長的橋板全部掀飛了。


    前路被斷,還沒過橋的半截押送隊伍隻得匆忙勒住馬匹,準備迎敵。


    接著虎妖奮力一踏橋板,把腳下本就搖搖欲墜的一片橋板徹底踩斷,整個人如同餓虎撲食衝向了已經過橋的那些人。


    一上來,他就用那雙彷佛利爪的手掌直接撕了一匹戰馬,整個人讓熱騰騰的馬血澆了個通透。


    不過虎妖完全不在乎這些血腥,反而更刺激了他的兇性,整個人如同虎豹一般,低吼著發動了迅猛狂暴的野蠻攻勢,摧枯拉朽的就毀滅掉了幾十人的押送隊伍。


    這些秦軍士兵根本沒有一個是他一合之敵,麵對他的鋒利尖爪,不是被開膛破肚,就是挖心掏肺。


    片刻之後,木橋前後兩端的道路整個都被鮮血淹沒,躺著一地的屍體,密密麻麻的雨點砸在血水上激起一朵朵的血花,讓人觀之不禁頭皮發麻。


    殺了這麽多人的虎妖卻完全不放在心上,彷佛沒事人一樣立刻跳上馬車,沉重的軀體把車駕壓得嘎吱作響,接著縱馬駕車離開了這裏。


    ………………


    時間迴轉到下雨之前,山道的另一邊,高漸離大鐵錘和逍遙子三人並肩而行,朝著烈山堂的方向而去。


    他們之前就打算拜訪農家六堂,結果還在考慮先去神農堂還是烈山堂呢,烈山堂主田猛就先暴斃了。


    還特麽傳說是蓋聶殺的!


    本來田猛暴斃他們就不好再貿然登門,兇手還和墨家沾點關係,高漸離他們就更不敢隨隨便便現身了。


    不過眼瞅著帝國那邊已經動起來了,農家六堂肯定也按捺不住,他們也就不得不動身了。


    他們的初步任務就是對農家六堂堂主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他們不要為了熒惑之石自相殘殺。


    這肯定得在他們徹底開打之前勸,否則打起來了就不好勸了。


    因此三人決定動身,第一個前往……烈山堂!


    烈山堂主田猛已死,不出意外的話他的弟弟蚩尤堂主田虎現在應該會去烈山堂主持事務,同時他估計會在那邊串聯田姓一族的人抱團。


    再加上大哥死了,田虎肯定是現在農家五個堂主裏脾氣最暴躁,最耐不住性子的一個,所以優先找他。


    隻要能安撫住田虎,農家的事就成了大半——田猛死了,朱家那邊反而會安生一些。


    當然,他們也都清楚能安撫住田虎的幾率不大,畢竟這貨本來脾氣就躁,現在還死了親大哥,正是火氣旺的時候。


    不過希望再渺茫,也得試一試……最主要是高漸離他們也沒什麽其他的好方案。


    對於墨家一方來說,農家危局之中,除他們自身外就隻有兩股勢力——農家和帝國。


    帝國一方他們完全沒轍。


    擺在明麵上的是帝國軍隊,他們仨戰鬥力是不弱,但跟幾千上萬的軍隊作戰,不能說是強人所難,隻能說是想他們死。


    至於暗處推動一切的幕後黑手,他們心裏有猜測,但想把人抓出來卻不容易。


    也許能做到,但等他們把人揪出來,農家這邊估計黃花菜都涼透了。


    時間不等人啊!


    三人走在路上,逍遙子突然停下了腳步,原地駐足不動了。


    高漸離和大鐵錘往前走了兩步後察覺到他不動了,趕緊迴頭詢問:


    “怎麽了,逍遙先生?”


    逍遙子一捋自己頷下胡須,沉聲迴答道,“我感覺到了有天宗同門在這附近?”


    “天宗……莫不是那位曉夢大師?”高漸離眉頭一皺反問道。


    雖然曉夢和帝國長公子扶蘇有所聯係,不過畢竟不是完全投效帝國,高漸離出於對天宗的尊重對曉夢態度還行。


    不過他也清楚,天宗的掌門此時出現在人宗掌門的附近,對他們來說八成不是好事。


    逍遙子含笑迴答道,“在我印象裏,如今天宗內部,除了北冥子師叔外,恐怕隻有她有如此強大的氣場了。”


    大男子主義比較嚴重的大鐵錘聽到這話,立刻不服不忿的嘟囔道,“好男不跟女鬥,逍遙先生已經一再迴避了,她糾纏起來還沒完了!”


    “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啊!”


    高漸離立刻抬手示意他閉嘴,嗬斥道,“大鐵錘!”


    天宗人宗之間的矛盾恩怨那是由來已久的,本來也談不上誰糾纏誰,大鐵錘這樣亂說話很不合適。


    曉夢再怎麽說和逍遙子也是正兒八經的師兄妹關係,你罵她,難保逍遙子聽了不高興。


    畢竟天人兩宗的關係再差,那也同屬道家,你一個墨家的糙漢子才是純屬外人。


    製止大鐵錘後,高漸離又向逍遙子點頭致歉道,“逍遙先生見諒,這是道家門內事務,我們不該妄自非議。”


    “鐵錘兄一向快人快語,無妨。”逍遙子自然不計較這點小事,擺擺手道。


    當然,他也確實並不喜歡別人當著他的麵批評曉夢。


    道家內部的事,最好還是留給道家的人內部解決為好。


    這時,刮過一陣強風,崖壁邊的樹被吹下來不少樹葉。


    看著漫天飄飛的樹葉,逍遙子伸手隨意夾住一片,沉聲說道:


    “一葉知秋……我能感知到她,她也應該察覺到了我的行蹤。”


    “這是本門內部事務,無意讓兩位受到紛擾,實在抱歉了。”逍遙子衝兩人抱拳致歉,“我們先分頭行動,以免耽誤大計。”


    “也好,先生小心。”高漸離自無不可,點了點頭。


    去見田虎他們,三個人兩個人沒區別,反正是打嘴炮。


    如果打起來的話,他們倆肯定打不過,想跑卻也不難。


    多一個逍遙子的話也一樣打不過,沒什麽必要,還是讓人家先去處理一下內部事務為好,以免真到了關鍵時刻曉夢再現身攪局。


    “先走一步。”逍遙子微微頷首,轉身離開了。


    高漸離和大鐵錘也沒多耽擱,加緊步伐前往烈山堂。


    ………………


    烈山堂靈堂。


    田虎一眾人正聚集於此,商量接下來的行動。


    其實主要還是田言說,田虎他們負責聽,外加執行。


    “既然已經探明了押運路線,這第一步,就由蚩尤堂來打前陣吧。”田言上來直接安排道。


    田虎也不計較,抱著胳膊點點頭,“沒問題,我派虎妖去,區區幾個帝國士兵肯定擋不住他!”


    田言跟著卻說道,“這隻是一次試探。”


    “如果得手,說明秦軍主力不在,相信後麵還有更精彩的好戲等著。”


    “不過即使是一出戲,虎妖也不可撤退,務必配合將這出戲演下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但想做黃雀,首先要等螳螂現身。”


    “我懂,我懂!”田虎猛點頭,表示了然,“那我就先去準備了。”


    說完,田虎和田仲直接轉身離開了。


    話說到這兒了,計劃也就很清楚了。


    說到底帝國那邊也不過是玩了個陰陽鏢的把戲,在他們同時有足夠的情報和足夠的人手的情況下,處理起來很簡單。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出手的時機,畢竟想吃肉的有兩家,誰是螳螂誰是黃雀,就看一個時機的處理。


    ………………


    田虎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幹將去打頭陣後,自己很快也帶隊出發了,同行的有田仲,以及那個共工堂的新總管金先生。


    相比較必須盡快趕去指定地點攔截押送隊伍的虎妖,他們這一行人就沒必要太著急了,悠哉遊哉的跟散步似的朝目標地點前進。


    然後,就碰上了算是意料之外的攔路者。


    一個瘦削一個魁梧,兩道身影出現在田虎等人前方。


    “墨家的人?”田仲看著遠處的身影,立刻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最近共工堂在密切關注所有出沒在大澤山周遭的江湖人,高漸離和大鐵錘兩個墨家統領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當然不會錯過。


    田虎顯然也知道這倆人來了大澤山,這會兒倒是不意外,隻是撇著嘴冷笑了一聲,顯然並不怎麽歡迎對方。


    高漸離和大鐵錘沒有等田虎他們靠近,主動迎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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