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就是五點。


    田悠悠一家已經在村口大樹下等著了。


    馮菁和田翠、田榮也來了,她們今天難得停火。


    太陽尚未升起,天空仍是深邃的暗色。


    太極山上晨霧彌漫,薄紗縹緲蔓延..罩在村子上。


    “怎麽...沒人來..”薑秀秀嘟囔。


    馮菁攬住她的胳膊,“別急。”


    田守年凝視村子裏,神情忐忑...


    田悠悠的心沉下,雖然銀子足夠誘人,可村民對官府的懼怕也深入骨髓。


    他們不來,她也不怨。


    “爹,娘,不等了,我們出發吧。”


    不論他們來不來,這趟縣衙,她怎麽也要走一趟的。


    田守年牽上牛車,讓薑秀秀她們坐上去。


    薑秀秀、馮菁、田翠和田榮他們上了牛車,田悠悠和蕭垚正要上去...


    “有人來了。”馮菁突然出聲,指向黑暗中。


    田悠悠轉迴身,果然看到黑暗中有人影走動。


    “守年。”


    “秀秀。”


    “悠悠。”


    人影到了樹下...


    小河溝村總共不過五十多戶,其中十來戶是外姓,三十多戶是田姓。


    眼前,約莫十二三個人,是各自家中的男人。


    有三四個外姓,八九個田姓。


    外姓人裏,有秦儉,有一個叫李同。


    而讓田悠悠意外的是,朱恭也在。


    她這還是第一次這麽近的見到朱恭。


    他天生就是一副憨厚的樣子,笑起來也是忠厚老實。


    默默地跟在人群中間,身邊有人說話,便搭上一兩句。


    時不時的提醒身邊的人注意腳下。


    這是一個真誠坦率,沒有心機,淳樸的人。


    可是因為田漢,最近好些人唾罵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朱恭也很冤枉,他是聽說村長可以幫著解決事情,便去了,他也隻是說,希望村長能幫忙解決自己的婚姻大事。


    哪怕對方是寡婦,或者是有點缺陷,他都可以接受。


    他還向田漢坦誠,這麽多年下來,他存了十兩銀子,可以做聘禮。


    卻沒想到最後鬧出那樣的事來。


    察覺到田悠悠的視線,朱恭給了她一個純粹溫暖的笑容。


    田悠悠頓時心生親近之意,朝他點點頭。


    男人們步行,女人和孩子坐牛車。


    大家走了兩個時辰,終於到縣衙了。


    縣衙的建築有些年頭了,牆體斑駁掉渣,看起來就窮。


    旁邊用來伸冤的鼓也滿是歲月滄桑。


    田悠悠走過去,卻沒找到棒槌。


    她幹脆掄起拳頭,一拳拳擊打在鼓上。


    身體經過靈泉水的滋養,她的力氣可不小。


    鼓發出的聲音很沉重,仿佛知道它每一次響起都承擔著巨大的責任。


    不等田悠悠敲幾下,田守年上去替下她。


    縣衙裏跑出幾個佩刀的官差,上來就把田守年從鼓邊推搡開。


    “誰要告狀?”


    “告誰?”


    村民們下意識的往後躲,不想跟官爺接觸。


    田守年站出來,拱手後,言辭清晰道,“官爺,是我要報官,我要告我們小河溝村的村正夥同他人奪我田地。”


    “小河溝村?!”為首的官爺上下打量田守年。


    “最近小河溝村的事挺多啊。”


    “知道規矩嗎?”


    田守年微怔,規矩?


    “民告官,先打十大板。”


    田守年點頭,“知道。”


    田守年、薑秀秀、田悠悠跟著官爺上堂。


    田悠悠在電視劇裏看過不少上堂的場景,很威風,很莊嚴肅穆。


    但....


    現實隻給了田悠悠四個字的印象,破舊!寒酸!


    一個小小的屋子,中間是一個大桌子,右側一個小案桌,兩側各站著兩三個衙役。


    村民們在堂上站著,幾乎就沒有落腳的地方了。


    縣令大人坐在大桌子前,一身官服已經灰撲撲的了。


    好在人還算精神,看起來不像昏庸無能之輩。


    田守年領著眾人跪下。


    “告狀者何人,狀告何人,為何事狀告,一一說來。”縣令一拍驚堂木。


    “迴大人,告狀者小河溝村村民田守年,狀告小河溝村村正田漢。”


    “田漢夥同同村田守存奪我開荒田地。”


    右側小案桌那兒坐著的應該是師爺,他根據田守年的話,刷刷的記個不停。


    “田守年,既然那片地的契書已經辦好了,這事也就定下了。”


    “而且這事是你們村子裏的事,大可以好好協商,不需要擊鼓上告。”


    “你可知,若要告村正,便要先打十板。”


    “若是沒有證據,告不贏村正,本官還要再打你五十板。”


    “本官再問你一次,你是否確定要告村正田漢?”縣令蹙著眉頭說了一番話,打心裏排斥這種民告官的行徑。


    “確定!”田守年擲地有聲,既然來了,就沒有猶豫的道理。


    縣令擺手,“先打十板。”


    田守年被帶到外麵的長凳上,緊跟著板子打在肉身上的聲音傳來。


    他咬著牙硬撐,隻悶哼了幾聲。


    田悠悠摟著薑秀秀的胳膊,感受著她的顫抖。


    夫妻十五載,打在田守年身上,疼在她心上。


    她低下頭,任由淚水滴落在縣衙缺角的方磚上。


    縣令瞄到她的肚子,眉頭微微蹙起,招手示意衙役。


    衙役見狀,出去搬了個椅子進來。


    “嬸子,你坐著吧。”


    這舉動讓田悠悠很意外。


    “謝大人體諒。”


    薑秀秀剛剛坐下,田守年的板子打完了,被衙役攙扶著走進來。


    “田守年,把你的事情詳細說來。”


    田守年忍痛跪下,然後開始訴說事情的起因。


    也說了他和田守存的關係。


    他把那張開荒的契書也交了上去。


    縣令一看,日期是昨天,他把契書交給旁邊的師爺。


    師爺看過後,在他耳邊低語了一陣。


    “來人,去小河溝村,把田漢、田守存帶來。”


    “你們先到偏房去等著吧,等他們來了,本官再傳喚你們。”縣令說著就起身離開了大堂。


    衙役領著眾人去了大堂外麵的偏室,偏室裏隻有幾個椅子。


    “在這裏等著吧。”


    衙役離開,偏室裏就隻剩下村民了。


    大家麵麵相覷,嘴巴動動但不知道說什麽,也不敢說什麽。


    這裏是縣衙,萬一說了什麽話被衙役聽了去...


    縣令一路往後宅去,他心裏記掛著剛從吏部發下來的考核結果。


    “本官在安平已經任滿九年,初考、再考、通考全都隻是平常,想要遷調簡直天方夜譚。”


    旁邊的衙役撓撓頭,似乎有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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