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了解段老夫人了,她寵著夏姍姍,不過是因為夏姍姍討巧,最會撒嬌,嘴又甜,哄得她樂嗬嗬的,讓她有一種滿足感,當初那個在後宅之中,那些壓著她的小妾如今都是黃土一把,而自己才是段家的主母,兒子成器,如今坐享富貴榮華,她自然得意。


    夏姍姍又常在她麵前提起嫡庶尊卑,很得她心,所以她寵夏姍姍。


    可是如果威脅到她的榮華,她會很果斷的放棄這一切,以段貴那個膽小如鼠的脾氣,肯定會告訴她,張樸的身份是可以威脅到他的仕途的,段老夫人不會手軟,她不會讓這些榮華富貴離她而去,這是她求了大半輩子的東西。


    所以她會義無反顧的拋棄夏姍姍。


    果然,段老夫人嗬斥一聲:“你這丫頭,太沒眼睛!怎麽能衝撞張先生呢?若不是張先生大度,你這般汙蔑先生,哪有你的好果子吃?真是膽大包天,拿著我老婆子的名頭去招惹先生,你自己說,我何曾允你去攔截先生了?”


    這就是將自己擇得幹幹淨淨了,順便還給夏姍姍扣上一頂借勢欺人的帽子。


    夏姍姍即刻跪下,哭哭啼啼道:“我實在不知來人是先生啊,是我有眼無珠,以為六表妹不過是隨意拉了一個大夫進來,怎麽知道會是先生呢?”


    段老夫人猛的一拍桌子,眼睛幾乎瞪出來:“還敢狡辯,縱使你不知道,又為何要拉扯上你六表妹?難道你六表妹沒有告知過你麽?你六表妹肯定給你說過,是你自己忘了,不顧你六表妹的勸阻,衝撞先生。”


    段昭幾乎要笑出來了,這祖孫二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就把她拉下水了,這是想讓張樸把氣惹到段昭身上啊,讓他覺得自己不受段昭重視,連自己到來都沒跟表姐打個招唿,分明就是不把張樸看在眼裏。


    夏姍姍果然轉向段昭道:“六表妹當真沒跟我說過啊,六表妹,你說是不是?”


    段昭還沒開口,就聽見段老夫人搶先道:“還敢賴上你六表妹了?難道你覺得是你六表妹故意不告訴你,才使得你衝撞了先生?你覺得小六是這種故意為之的人麽?”她急忙轉向段昭:“昭兒,你說,不是你故意不告訴你表姐的,對不對?”


    這種爛招式,真是夠老套的,看起來為段昭開脫,實際上卻將這個帽子戴在段昭頭上,段昭相信,隻要自己說她告訴過夏姍姍,立馬會有人出來指證,說自己一直和夏姍姍呆在一起,從頭到尾都沒有聽見段昭告知過此事。


    然而自己說沒有,就相當於把這個禍水潑在自己身上一半了。


    這種進退兩難的地步,真是段老夫人給自己布下的一番好棋,不過手段也太差勁了些,上一世的段昭也許會顧忌姐妹之情,會顧忌段老夫人的祖孫情分,而選擇替夏姍姍分擔一些,這一世,她就是報仇而來,她怕什麽?她是大將軍唯一女兒,夏珊珊和段家不敢得罪張樸,她敢!


    她露出了一絲微笑,眼睛半眯著,看不出情緒,久久沒有說話。


    “胡扯!昭兒是段家的姑娘,她請大夫,為何要問你一個姓夏的人?這是段家,不是夏家,昭兒有必要問你?姍姍,你可不要把髒水往我段家潑。”段貴插嘴道。


    段貴再怎麽膽小,那也是泡在官場裏的,他實在很明白,一個家族的榮耀,他不會像段老夫人一樣會扯上親情去冒險,他有官場中的冷漠和果斷。


    他明白,自己如今在官場上如魚得水,背後少不了自己二弟的打點,他更能取舍,夏家不過是個光祿大夫,比起大將軍段肅,他很明白該怎麽取舍。


    段老夫人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她當然知道夏姍姍姓夏,不過如果非要得罪張樸,那就讓段昭去得罪好了,反正人也是她找來的,就讓那個段肅去解決好了,段肅不是厲害得很麽?讓她去保他的女兒啊。


    段昭嘴角的微笑還是掛著,仿佛是刻在她臉上的,這微笑溫和柔軟,但是眼中卻是疏離冷漠的光,自己上輩子怎麽會被這些醃臢東西給算計了的啊?


    真是沒用。


    她徐徐開口:“不是我不告訴表姐,不過是我也不認得張先生而已,張先生心慈,替我的丫鬟診病,醫者眼中無尊卑,不管先生是誰,我隻要求他會治病就可以了,所以他是誰,與我又有什麽關係呢?更何況要同夏表姐你來說了。”


    “你!”段貴有些窘迫,他好不容易替段昭摘開了,怎麽這段昭還說出這目中無人的話來?他氣得手抖,但是段昭一番話清風白月,文官本就清高,若是他不符合,就顯得自己一身愛慕名利的臭味了。


    隻得沉默。


    張樸看著這一家子唱戲一樣的,早就不耐煩了,有些疲倦的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段貴:“大人說得是,這夏家人犯的錯,不該由段家的人來擔著,這位夏小姐,你若覺得對不住張某,便該迴去告知你的父母,張某不欺負人,但也不願意受這個氣,你年幼不懂事,迴去問問你爹,你爹曉得道歉該怎麽道。”


    夏姍姍癱倒在地,眼睛都哭紅了,抽搭抽搭的像個漏水的破壺。


    “先生不可啊,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可我問也是被那些不長眼的奴才蒙蔽了啊,還請先生念在我初犯的情麵上,饒我一迴,我一定嚴懲那些刁奴,給先生出這口惡氣。”


    若是旁人,見小姑娘哭得帶雨梨花的,肯定就會心軟了,可惜張樸不是旁人,他很小心眼。


    故意找茬:“給張某出氣?夏小姐這話是說張某無理取鬧?要你折了幾個下人來出氣?你多大點啊?毛都沒長齊,就敢說給我這半百的老頭子出氣,你哄小孩呢?”


    夏姍姍聞言,看向段老夫人求救,可是段老夫人哪裏會給她說話,方才想拉段昭下水,段貴就驚阻止了,這下張樸又沒有善了的意思,她也不敢拿段貴的前途開玩笑。


    夏姍姍無助極了,隻得哭。


    “哭什麽哭?眼淚跟馬尿似的,之前怎麽不哭?自己惹了事,知道怕了就哭,別以為哭就完了,張某走南闖北,比你會哭的人見得多了!”張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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