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


    街道外一家咖啡廳的門被推開,門上的鈴鐺發出響聲。


    剛離開家的美人傑斯,步伐徐徐走了進來。


    店內相當清冷,古樸的裝飾和擺設。


    看不到店員在忙碌,也看不到客人。


    隻有角落裏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


    “美人”徑直走過去,在老人的對麵坐下來。


    “喝點什麽?”


    老人的年紀看起來不小。


    然而奇怪的是,他的皮膚卻很光滑,且氣色相當圓潤。


    如果不是白頭發和皺紋,恐怕很難看出來是個老人。


    不知道是如何保養到這個地步的。


    “什麽都不喝。”


    “你看起來狀態不怎麽好,出事了?”


    老人麵前放著一杯咖啡,他端起來問道。


    美人聞言,沒說話,隻是嘴角不易察覺的抽動了一下。


    隨後,他用手指輕輕一敲眼眶。


    啪嗒一聲。


    一顆眼珠子直接掉了出來。


    像是活物一樣,滾在桌子上。


    咕嚕嚕轉動幾圈。


    “去吧。”


    宛如下命令一樣的口吻。


    眼珠子轉動間,從桌子上跳下來,快速滾離了咖啡廳。


    “你要對他動手?養了這麽多年,舍得嗎?”


    老人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平靜問道。


    美人先是沉默,隨後給自己倒了一杯冷水,淡淡道。


    “他不是洛恩。”


    “那他是誰?”


    “不知道,隻知道不是洛恩。”


    “嗬嗬。”


    老人怪笑一聲,不知道是被氣笑還是無奈。


    “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陌生人,就這麽輕而易舉把你圈養多年的寵物給占據了,說起來,這些年你對那隻寵物也是煞費苦心。”


    說到這裏,老人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麽,再次發出怪笑。


    “偵探?這身份,也虧你想得出來,使用了這麽多年都沒殺了他。”


    “找到一副原生的好皮囊,並不容易。”


    美人喝了一口冷水,依舊平靜道。


    “那你就真不好奇這位沒有禮貌的陌生人究竟是誰?”


    “不好奇,我隻好奇怎麽吃才能保持原味。”


    “嗬嗬...看來你已經動過手了,這樣子...是沒成功嗎?”


    老人說著話的同時,打量起麵前“美人”的狀態,看起來多少有些...狼狽。


    聽到這話,美人一陣語塞,表情陰晴不定,半天牙縫裏蹦出字道。


    “出了點狀況,不過,這次就不會失手了。”


    “哦?這麽自信?”


    “我在房間裏設下了囚籠,當然,不止囚籠,還有死刑...”


    還有一些...更可怕禁忌之物!


    他沒說出來。


    因為有些東西的存在,連他本人都覺得恐怖。


    “美人”的表情依舊顯得有些陰沉。


    他還是沒能明白,昨天夜裏為什麽刑罰印記會失效。


    隻是一次失手,便差點把自己玩死。


    不過...


    都不重要了。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坐在咖啡廳裏,通過幻眼,去觀察房間裏的一切。


    親眼看著那個入侵而來的陌生人,踩進囚籠,接受死刑,以何種痛苦絕望的神態死去!


    ....


    ....


    地下室裏。


    洛恩將盛滿食物的盤子,輕輕放到少女麵前,這次來見她,周圍空氣明顯變得輕鬆不少。


    “吃點東西吧。”


    盤子裏有麵包,蔬菜和牛奶。


    麵包能充饑。


    蔬菜則可以提供維生素,牛奶能提供能量,


    唯獨沒有肉。


    實際上,他現在看見肉有點反胃。


    少女也是。


    將鐵鏈放鬆後,讓少女能夠輕鬆一些,又給她搬來一隻凳子。


    “食物還有很多,不夠吃我再給你去拿,但傷口不能給你治,好的太快,會被他看出來。”


    “沒關係...”


    少女坐在凳子上,頭發淩亂,神情緊張,看起來依舊十分不安。


    她猶豫了半天才伸手去拿麵包。


    然而拿了兩次,麵包都掉在了地上。


    手一直在抖,仿佛使不上力氣。


    洛恩看到她的手腕處有明顯的紅腫傷痕。


    至少是骨折了。


    且兩條手腕都有。


    仿佛是被人強行掰斷,防止反抗逃走。


    當少女咬緊牙關忍著疼,身子前傾,第三次去拿麵包時。


    洛恩伸出手,替她拿了起來。


    隨後揪下來一小塊,送到她嘴邊,平靜道。


    “我幫你。”


    少女愣了愣,隨後微微張開嘴。


    洛恩手指向前,將麵包塞進去。


    “慢點咀嚼,你太久沒正常吃東西,吃太快,容易卡傷喉管。”


    少女一邊咀嚼著,一邊不斷點頭,一句話沒說。


    洛恩繼續道。


    “傑斯現在不在家,如果要逃,我能背著你離開,但有一個嚴峻的問題,我對外麵並不了解,不能保證逃出去會不會被抓迴來,或許自己也可能死。”


    “所以,有一點我需要提前告訴你,我願意救你,但前提是我也能活下來,如果情況危急到我連自己都活不下來,那就隻能拋下你了,明白嗎?”


    聽到這話,少女把口中麵包吞咽下去,抬起頭眼神認真的看著他。


    片刻後,重重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很好。”


    洛恩繼續撕扯著麵包喂她,又開口問道。


    “從簡單的開始,你叫什名字?”


    “安娜·文格爾。”


    “我叫洛恩,洛恩·艾靈頓。”


    他腦海中記住少女的名字。


    “你知道我們眼下在什麽地方嗎?”


    “或許是...第六國度的某處?我記得那個人提起過。”


    第六國度?


    洛恩撕麵包的手指頓了一下。


    這倒是一個新鮮的名詞。


    他重新撕扯下來一塊,遞過去道。


    “我被困在這裏也有一段時間了,對外麵的世界不怎麽了解,你能和我說說嗎?”


    “你...想知道什麽?”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接下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裏,洛恩都處於一副聆聽狀態。


    他從這位被囚禁的少女,也就是安娜·文格爾的口中,得知了關於這個世界基本的存在以及認知。


    這是一個支離破碎的世界。


    當然,並不是字麵意義上的碎開...


    而是這個世界,並不是統一的狀態。


    所有屬於人類文明的地方,分別被九個國度掌控著。


    這些國度,又被稱作為上三國,中三國,和下三國。


    根據安娜·文格爾所說,世界最初是統一的,後來帝王不知道為什麽瘋掉了,導致世界變得四分五裂。


    許多原先的氏族紛紛崛起,開始爭奪領域。


    長年戰爭後,就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九大氏族占據著整個世界不同的地理位置,逐漸形成九個國家,各自治理,相互競爭,均不妥協。


    在洛恩看來,這有點像是春秋戰國爭霸時期。


    除此之外,更讓他在意的,是另外一個東西。


    “基因序列是什麽?”


    洛恩還記得自己莫名其妙加入了一個叫做同性戀基因序列的玩意。


    成為一名基友。


    到現在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基因序列...最早是機械大帝提出來的,指的是刻在不同生物中那些與生俱來的東西,由基因決定了它們的存在,又因為基因眾多,所以產生了序列。”


    安娜嚼著麵包解釋道。


    “就像有的人,生來會演奏、會歌唱,對藝術極其敏感,這就是基因序列中的藝術序列。”


    這不就是天賦嗎?


    洛恩微微皺眉。


    然而安娜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搖了搖頭道。


    “但基因序列並不是簡單的天賦,而是一種饋贈。”


    “什麽意思?”


    “天賦,隻有天才擁有,而機械大帝創造的【基因序列】,卻是專門用來對抗天才的東西。”


    她像是迴憶知識一樣道。


    “機械大帝認為世界上的人應該生而平等,不應該有的人生下來就擁有一切,有的人生下來卻隻有痛苦。”


    “所以,它就創造了基因序列。”


    “機械大帝說,‘當先天基因不能讓你覺得對這個世界感到公平且滿意時,那就去通過後天序列,改變這個世界吧’。”


    聽到這話,洛恩隱隱約約,好像明白了什麽。


    “這意思是說,基因序列讓每個人都能擁有如同天才般的水平?有的人生下來就有藝術天賦,而機械大帝認為這不公平,創造基因序列,讓普通人也通過這種方式,和天才並肩?”


    “對!”


    “哦...”


    怪不得叫做饋贈。


    “可這樣下去,人類不就變得都一樣了嗎?”


    洛恩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是...所以後來,基因序列經過了多種更改,涉及的內容,也不再單單隻是能力,同時包含了更多的方麵。”


    “例如呢?”


    “一個人的性別、愛好、善惡、同情心、野心....甚至一個人的思維、思想、身體的生長...都可以改變。”


    洛恩眉頭皺在了一起。


    “改變一個人的性別,我還能理解,改變一個人的思維,善惡,也能做到?”


    “隻要找到對應的基因序列,一切都能改,好人能改成惡人,惡人能改成好人...甚至連記憶都可以。”


    “嘶——”


    洛恩瞬間倒吸一口冷氣。


    一個人的性別、性格、愛好、甚至思想都能更改。


    那這已經不單單是平等的問題了。


    一個人還好說,如果是一群人,成千上萬的...


    聚在一起,被某種思想更改,豈不是相當可怕?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掌握這種東西,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甚至能改變整個世界?


    例如,創造一個隻有好人、或者惡人,或者男人、女人的世界?


    再或者,創造一個隻有音樂的世界...?


    當基因可以被創造更改時,似乎一切都具備了可能性。


    洛恩越想越深。


    逐漸有種被震驚到的感覺。


    他沉思間,開口道。


    “我之前遇到過,一個自稱同性戀基因序列的組織,你知道嗎?”


    “同性戀基因序列?”


    安娜愣了一下,沉默間,似乎漸漸想起了什麽。


    “以前...好像聽爸爸說起過,他們被列為了禁忌基因。”


    “禁忌基因?什麽意思?”


    “他們利用基因序列,強行改變人們的性取向。”


    洛恩嘴巴緩緩張大。


    “你是說,那些人原本並不是同性戀,而是被人利用基因序列改變成了同性戀?”


    安娜點了點頭。


    “好像是這樣...”


    洛恩脊背驀然一陣發涼。


    “基因序列被九大國度管控著,有嚴格的使用要求,亂用是違法的,並且,真正優良的基因序列十分昂貴,普通人根本買不起。”


    “九大國度彼此競爭,後來利用基因序列創造出了一些特殊的職業序列,就像惡魔獵人,邪祟師,聖騎士,審判者...”


    “但也隻有少數人能成為,因為很多人根本承受不了,即便使用了,也會死去。”


    安娜又說了一大堆。


    洛恩聽起來,感覺像是遊戲裏的職業。


    在了解到這些內容之後,他陷入了漫長的沉思。


    比想象中要複雜。


    這種基因序列的存在,使人類的存在充滿了變數。


    那也就意味著,世界充滿了變數。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他迴過神來道。


    安娜立刻停止咀嚼,抬頭看著他等待著。


    “你繼續吃...關於傑斯,你知道哪些?”


    提到傑斯,安娜的臉色明顯變得不安。


    “我...隻知道他的名字叫傑斯,別的不清楚……”


    “他厲害嗎?”


    “厲害?”


    安娜似乎對這個問題不太理解。


    “我的意思是,他很難殺死嗎?”


    “我不知道...”


    “他有基因序列嗎?”


    “應該有……”


    “什麽序列?”


    洛恩問出來這句話後,立刻後悔了。


    他看到安娜嚐試動了一下手腕,用手指向了自己被砍掉消失的那條腿。


    盡管沒有說話,但洛恩已經明白了。


    他將麵包最後一塊喂到安娜的嘴巴裏,又把牛奶遞過去,等安娜喝完之後。


    洛恩端著盤子起身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先把你吊起來再上去。”


    安娜點點頭。


    坐在椅子上沒動。


    洛恩開始一點一點拽動鐵鏈,準備將其再度吊起。


    隨著鐵鏈扯動,安娜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


    似乎在拚命忍耐著強烈的疼痛,臉色一陣蒼白,死死咬著嘴唇,始終堅強的沒有沒發出痛聲。


    突然,身體一輕,安娜感覺自己被放了下來。


    她猛然睜開眼,就看見洛恩端起盤子,頭也不迴的往外走道。


    “太累了,我拉不動,你坐在椅子上吧。”


    說完,人已經走出門外。


    獨留地下室裏,安娜望著關閉的門扉,空空出神。


    驀然半響,她低下腦袋,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般聲音微弱道:“謝謝...”


    同時。


    已走出地下室的洛恩,端著盤子,仰起頭,好似聽到了什麽一樣,對著空氣,以同樣的口吻。


    自言自語的迴應道:“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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