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衣心裏一突,鬼使神差地將那信塞入了袖中,不知為何,冥冥之中,她隱約有一種直覺,這封信非常重要。


    一天過去了,程公公還是沒找到,陳太醫也被帶走了,秦雪衣的目光狀似無意地逡巡過整個大殿,宮人們都垂手立在角落,安安靜靜地聽候吩咐,她卻在此刻覺得,這裏的所有人,仿佛都不值得相信了。


    崇光帝仍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秦雪衣起身過去,盯著他看了許久,若不是那被子還有些微的起伏,她幾乎要疑心這個帝王已經死了。


    「郡主,怎麽了?」


    太醫的聲音冷不丁地在身後響起,秦雪衣心裏微微一跳,轉過身,表情如常地問道:「皇上現在怎麽樣了?為何一直不醒?」


    那太醫笑笑,道:「已開了新的方子,叫宮人們煎藥去了,等皇上服了這一劑藥,興許會有好轉。」


    他的態度很和緩,秦雪衣卻從中並未聽到多少緊張與恭敬的意味,就仿佛……他診治的那個人並不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而是隨便的一個什麽人。


    治得了,或治不了,不是那麽的在意。


    秦雪衣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其他幾個太醫,他們麵上的神色也不見波動,甚至給人一種百無聊賴之感,陳老太醫一走,就連這些太醫們都變了臉。


    秦雪衣的心倏然沉入了穀底,這樣一來,崇光帝醒過來的機會簡直是微乎其微了。


    除了這幾個太醫,沒人懂醫術,可誰知道那藥方子上寫的是些什麽藥?


    怕什麽來什麽,外頭進來一個宮人,端著一個朱漆雕花托盤過來,上麵放著一碗剛剛煎好的湯藥,熱氣嫋嫋。


    看在秦雪衣眼中,卻宛如一碗催命的毒藥。


    就在那宮人放下托盤,預備給崇光帝喂藥之時,秦雪衣忽然開口道:「還是讓我來吧。」


    在場眾人俱是一愣,大約是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那宮人下意識看向太醫們,表情有些無措,婉拒道:「這……這種小事,本就是奴才們該做的,哪能讓郡主代勞……」


    秦雪衣卻道:「我在宮裏這麽多年,受了皇上諸多關照,若無皇上,也無今日的我了,可我卻未曾為他做過什麽……」


    說到這裏,她麵上自然而然地露出傷懷之色,那宮人見了,也不知該如何應對了,隻好拚命給那個太醫使眼色。


    秦雪衣心裏陡然一沉,這副表情作態,顯而易見,這藥裏頭必然是有什麽東西的。


    那就更不能讓他們喂給崇光帝了。


    一個太醫走過來,看了看那碗藥,若無其事地笑道:「郡主一片赤誠之心,實在令我等汗顏,皇上若是知道了,必然為十分感動的。」


    他說完,便對那宮人道:「就讓郡主喂藥吧。」


    宮人聽了,忙不迭將藥碗交給了秦雪衣,道:「有些燙,郡主小心。」


    秦雪衣頷首,端著那碗藥,坐在了龍床邊,藥是剛熬出來的,果然很燙,她拿著勺子,慢慢地攪動著湯藥,中藥特有的氣味苦澀難聞,直衝肺腑,叫人無法忍受。


    她低著頭,用勺子攪了半天的湯藥,就是不喂,那太醫見狀,提醒道:「郡主,藥快涼了,還是先喂給皇上吧,免得失了藥性。」


    秦雪衣像是才迴過神來,點點頭,舀了一勺湯藥,湊過去準備喂給崇光帝,因著昏迷不醒的緣故,他的臉色很是蒼白,看著較從前又消瘦了幾分,虛弱得連唿吸都要感受不到了。


    她不期然想起了從前每次見到崇光帝時,他總是溫和笑著的,沒什麽脾氣的樣子,如今卻成了這副模樣。


    秦雪衣心裏十分憤怒,怨責於這群虎狼,將好好一個人生生折磨成了這般情狀,便是連他昏迷不醒了也不肯放過,躺在這裏的人是卿卿的父親,若他見了,心裏會多難過?


    想到這些,秦雪衣心裏也不禁難過起來,她垂著眼,感覺到那群人的視線正落在她的手上,像是在急切地等待著她將那毒藥喂到病人的口中去。


    秦雪衣心裏一咬牙,就在那湯匙接近崇光帝的口邊之時,她低低驚叫一聲,手上忽然一抖,整個藥碗都傾倒了,湯藥潑灑在了錦被之上,苦澀的藥味瞬間彌漫開來。


    旁邊的宮人哎呀叫了一聲,連忙上前來查看,道:「好端端的怎麽就灑了呢?」


    秦雪衣懊惱道:「是我的錯,端了太久,卻忘記手腕沒力氣了。」


    她這一番自責情狀,落在了幾個太醫眼中,引來了審視之意,秦雪衣不敢多說,怕露了破綻,隻好急道:「時候尚早,能不能再去煎一碗藥來?」


    宮人連忙應了,其餘幾個宮婢上前來收拾殘局,大約暫時是蒙混過關了,秦雪衣心裏鬆了一口氣,正在這時,一名太醫忽然道:「郡主今日守了這麽久,許是累了,不如先去歇息一番,這裏有我們守著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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