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百裏外的災區,柳長言聽著諸位地方官員向他匯報災情,也心不在焉。他走在因缺水而幹裂的田埂上,滿腦子都是昨晚跟陶恆春風一度的景象。


    “柳大人 ?”一位官員拽了拽他的衣袖,“我們是不是要開倉放糧啊?”


    “好好好,趕快放。”他忙滿口答應,心虛地掩飾自己的走神,但很快又對他們愛答不理,神飛天外。


    幾位地方官員不知這位大人為何如此難討好,以為是對他們有意見,忙互相打了個眼色。


    “看柳大人心不在焉,想必是舟車勞頓,休息不好。”一位官銜高點的地方官忙討好地問,“爾等今晚在翠花樓準備了酒席,還想請柳大人來放鬆放鬆。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眾官員也紛紛附和他,說翠花樓的小曲是地方一絕。


    柳長言以為真的隻是聽小曲的地方,也點了點頭。既可以聽聽當地民間歌曲,又能分散下精力,不要再滿腦子想著陶恆,確實是現在的他最需要的。


    幾名官員又交換了一下眼神,臉上浮現出既得意又猥瑣的笑容。


    陶恆從花架下走迴自己的房中,腦中不受控製地仍在思念著柳長言。


    她之前從未嚐過相思之苦,哪想到比詩詞上說的刻骨銘心還要難耐幾分。她恨不得馬上施法走到災區,看看柳長言現在在幹什麽。


    可是她剛邁出了一步,又想起了柳長言一本正經地教訓她,讓她不要使用法術的那張臭臉。


    “到底要不要去呢?”她拿起一枝插在花瓶中的鮮花,在手中揪個不停。片片花瓣散落,像是那些因相思而破碎的心。


    “夫人要是掛念老爺,我們可以去探望啊。”小桃看她痛苦的樣子,忍不住出言提醒。


    “探望?”


    “是啊,坐馬車去不就行了嗎?”小梨也踏上一步笑著說。


    這話提醒了陶恆,她不能用法術,卻是他名正言順的夫人,還不能光明正大地去看他嗎?她立刻就來了精神,提著裙子跑到了門口,吩咐家丁為她備車,她要去看望老爺。


    小桃和小梨從未見她如此急不可耐,手忙腳亂地為她收拾行李。不過半個時辰,她就帶著小桃出發了,主仆二人匆匆離去,馬車在街上飛馳,卷起一片塵煙。


    知道內情的人明白她們是要去探親,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家在逃難。


    瑩兒在洪府門口倚門而立,看陶恆匆匆離去,好奇地擺弄著手帕,打發小婢女去打探一下柳夫人是去幹什麽了。


    小婢女很快帶來了消息,她聽說之後,一雙吊梢眼眯成了兩條線,唇邊浮現出一絲笑意。真是老天有眼!如今陶恆不在,九王爺豈不是她囊中之物?


    想到這裏,她也刻不容緩,忙著去安排跟九王的會麵了。


    夜幕漸漸降臨,洪府中一片寂靜。


    洪大業悶悶不樂地坐在房中,琢磨著朱氏的心思,他想知道她許了什麽願,更想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正眼看他一眼。


    而瑩兒不斷地在翻箱倒櫃,把最好的首飾頭麵都搬出來,又把新做的衣服熏好了香,不知道在忙活什麽。


    “對了,老爺,過兩日九王府中有家宴,王妃讓我去跳舞助興。”她雀躍不已,草草跟洪大業打招唿。


    “你何時與王妃認識了?”洪大業奇怪地看她。


    “老爺能與九王爺相識,難道就不許我交個朋友了嗎?”瑩兒忙著要出門練舞,看都不看他一眼。


    “去去去,言談舉止要謹慎,別得罪了王府的人。”他也不耐煩地將她打發了,獨自一人提著酒壺走了出去。


    他在月下信步而行,隻覺這偌大的洪府中,根本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他走著走著,來到了朱氏的門前,那是他唯一想進去,卻偏偏進不去的地方。


    他喝了兩口酒,壯著膽子敲了敲門,就跟以往一樣,門中毫無反應。


    可是他剛想離去,隻聽身後傳來“吱呀”一聲輕響,兩扇房門洞開,朱氏正一身水氣地站在門後,顯然是剛沐浴完。


    洪大業望著月光下的朱氏,隻見她黑發濕漉漉地披散在肩頭,雙頰泛著紅暈,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樣。


    洪大業見門一開,提著酒壺就溜進去,說什麽都不肯走了。


    朱氏今晚難得對他有了笑臉,兩人在燈下對飲,迴憶起昔日的甜蜜時光。


    “記得你我初遇時,我是多麽想每天跟你對飲,把酒言歡啊。”洪大業望著燈下俏麗的朱氏,感慨著說,“一轉眼這麽多年過去了。”


    “記得那時還常在後院中偶遇你,還真是巧。”想到過去,朱氏也含笑為他斟了杯酒。


    “你還真以為是偶遇啊?”洪大業邊迴憶邊感慨著說,“當時我對你一見鍾情,找各種理由來你家拜訪,有時在院中一坐一整日,就為了見你一麵。”


    他說得動情,朱氏聽得也感動,不禁心中一熱,眼中泛起淚光。


    “其實那時我總去後院,也是為了見你。”朱氏不好意思地說。


    洪大業心中感動,望著燈下朱氏的臉,隻覺越看越美,越看越心癢難耐。輕輕將她手腕一扯,他就勢將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兩人都動了情,四目相對,就要忘情地親吻。


    而就在這時,朱氏突然想起了陶恆對她的叮囑,她假意身子一歪,從洪大業的腿上溜下來。


    “妾身不舒服,怕是不能陪老爺多喝了。”朱氏虛弱地捂著額頭。


    “你不舒服,我才更該陪你,今晚我就留下來吧。”他說罷高聲叫人,讓家丁去請個郎中給夫人瞧病。


    “不用了!”朱氏忙阻住了他,想出了個絕妙的理由,“其實之前我去許願,與菩薩有約,齋戒這幾天不能同房,老爺你還是迴去吧。”


    她說罷就打開了門,做出送客的姿態。洪大業無奈,隻能怏怏離去。臨走時還不忘叮囑她注意身體,他過兩日再來看她。


    可他剛剛說完話,門就被緊緊關上,朱氏的身影從門邊消失,連看都沒多看他一眼。


    “這自家的夫人,怎麽卻像是別家夫人一樣?連碰都碰不得?”他沮喪地琢磨了一會兒,緩步而去。


    朱氏在窗縫中看到這一幕,暗自得意。


    他失落地迴到了瑩兒的房間,卻發現瑩兒也不在。忙叫來一個小婢女來問,才得知瑩兒已經被王妃的馬車接去九王府準備舞蹈了。


    洪大業獨自坐在房中,忽然想起往事。


    “想當初也是因為瑩兒舞跳得好才娶她進門的,如今想想,瑩兒也就這麽一個長處了。”他自言自語地說,“還是夫人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知書達理又聰明賢惠,還比瑩兒大氣。”


    想到朱氏,他臉上情不自禁浮現出笑容。


    但他一想起朱氏對自己的態度,笑容又凝固在臉上,隻覺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九王爺家中張燈結彩,絲竹聲聲,正在進行著一場熱鬧的家宴。隻見庭院中搭了白色的透明紗幔,宛如雲朵般隨夜風飄揚。


    忽而琵琶聲起,悅耳動聽,而一個婀娜窈窕的人影在紗幔後出現,隨樂聲翩翩起舞。那人梳著螺髻,腰細如蜂,讓九王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與陶恆在寺廟中初見時她的打扮。


    “恆兒……”他意亂情迷地走過去。


    女人的身影在紗幔後跳躍騰挪,舞姿越來越激烈大膽,而就在九王即將拉住她的手時,紗幔緩緩落下,露出了舞娘的臉。


    九王一愣,但見她長著一雙吊梢眼,雖然也嫵媚動人,但渾身散發著俗氣,跟陶恆完全無法相比。


    他意興闌珊,垂頭迴到座位上繼續喝酒。九王妃忙見縫插針地拚命誇瑩兒,將瑩兒召到他麵前為他介紹。


    “瑩兒妹妹貌美如花,舞姿姣姣,在這京城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她說得天花亂墜。


    “王爺,瑩兒不才,是王妃過譽了。”瑩兒款步走到九王麵,媚眼如絲地對他福了一福。


    “說的是……”九王冷著臉看了她一眼,“這姑娘姿色不錯,但論容貌身姿,柳家夫人陶恆才是京城第一,哪是你這位妹妹能比?”


    瑩兒站在原地,被羞得臉青一陣紅一陣的,恨不得鑽進地縫裏。


    王妃忙打圓場,說瑩兒酒量也不錯,不如讓她陪他喝幾杯酒。但九王卻已經不耐煩地站起身,朝她揮了揮手,離席迴房了。


    瑩兒尷尬氣惱地站在原地,氣得雙眼通紅,咬牙切齒。她暗自下定決心,將來一定要想辦法報複陶恆,將今日的恥辱加倍奉還。


    九王爺酒氣上湧,心情更加低落,一個人又來到了書房,看著陶恆的畫像發呆。他相思成疾,無法自拔,滿腦子都是陶恆,再也容不下別的人。


    “柳長言,你何德何能能娶到如此嬌妻?”但想到陶恆已是人婦,他立刻恨得牙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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