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斷在大街上轉圈,花轎也跟他一樣轉著圈在拖延時間,臭豆腐的氣息一陣陣飄進轎中,鍾晴聞之作嘔,無法忍耐。


    書生跑了幾圈,終於跑不動了,躲進了一條狹窄的暗巷中。哪知正看得一個身穿銀色衣袍的俊美青年,在向躺在地上的一位老者口中吹氣。


    他從未見過兩個男子親吻的場麵,登時嚇得一抖,花瓶脫手而落,摔得粉碎。


    “光天化日之下,你在幹嗎?”他顫抖地問胡四。


    “我在救人啊,他死了……”胡四從地上站起來,看著老者連連搖頭,“一定是他用情不專,被茅山黑道盯上了。”


    “茅山黑道是什麽?”書生聽說老者已死,嚇得連連後退。


    “她們是一群棄婦,說要捍衛倫常,所以都勤練道學,專門懲治用情不專之人,見一個幹掉一個……”胡四為他解釋,“不過她們很少殺人,比較喜歡折磨人,人說地獄十八層,但卻不知還有第十九層,就是她們的九九八十一種酷刑。”


    “你說她們會不會有例外?比如關於‘負心’這個詞,她們是如何定義的?”書生聽得兩股戰戰,“比如不想跟一個陌生人成親,在她們眼中算不算負心?”


    “在下也不知道,不如我們先把他處理了。”胡四皺眉望向地上的死者。


    可書生哪裏聽得進他的話,他正在為自己的境況擔憂。胡四見狀劍眉一揚,手指微動,老者的屍體竟緩緩站起來,如木偶般動了起來。


    “詐屍啦!”書生嚇得魂飛魄散,大唿小叫地跑出了小巷。


    而在他身後,胡四一襲銀裝,不徐不疾地走著,堪稱玉樹臨風,隻是在他身後半丈遠的地方,跟著一個麵色青白的屍體。


    三、


    書生一看,跑得更快,可剛跑了兩步,就聽見迎麵傳來喜樂之聲,隻見鍾晴的花轎晃晃悠悠地走來,堵住了他的去路。


    前有花轎,後有死屍,他立在巷口,急得不知該怎麽辦。


    胡四見有人來,怕嚇到人,忙鬆開了手指,老者的屍體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你們還敢說沒有走迴頭路?這臭豆腐的味道我都聞了五次了!”奏樂聲戛然而止,鍾晴一掀轎簾,爆出了河東獅吼。


    “這條巷子我們還沒走過,去那裏。”媒婆嚇得膽戰心驚,指揮轎夫向書生和胡四所在的小巷走去。


    “我現在是成親,不是出巡逛街,你們還要將我抬到哪兒去?”鍾晴哪裏知道新郎官已經逃跑了,氣得大叫。


    可花轎一路前行,很快就停在了書生和胡四麵前。


    “嗨,我們又見麵啦。”一見到花轎,胡四熱絡地朝她打招唿。


    書生眼光卻一轉,見到了領路的媒婆,生怕他認出自己,猛地轉過頭,跪在了屍體的麵前,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了起來。


    “爹,你怎麽可以留下我一個人?我也不活啦!”


    他哭得淒慘可憐,眾人皆是一愣。


    “原來他是你爹?”胡四摸了摸下巴,似搞不清這其中的關係。


    聽到哭聲,鍾晴也好奇地看熱鬧,她嫌紅蓋頭礙事,索性掀了下來。


    “姑娘啊,你怎可又掀開蓋頭,不吉利啊……”媒婆連連阻止。


    “我還未過門,已經走了不少迴頭路,還有比這更不吉利的嗎?”鍾晴杏眼圓睜,高聲吼道。


    媒婆登時嚇得如受驚的母雞,縮成一團,不敢作聲。


    “喂,他是你朋友?”鍾晴看著胡四,指了指哭喪的書生。


    “賣身葬父啊,賣身葬父,哪位好心人願意買我……”可胡四還未迴答,書生就哭叫得更大聲了。


    “可你剛才明明被嚇跑……”胡四一愣。


    “我是太傷心了才跑的!”書生聲淚俱下地捂住頭,“我受不了我爹離開我……”


    “算了,別哭了,我買了你吧。”鍾晴心一軟,就要掏錢。


    “可我還有麻風病,姑娘你介意嗎?”書生沒想到鍾晴這麽好說話,忙又拋出個借口。


    眾人聞言,連連後退,隻有胡四仍立在原地,不躲不避。


    鍾晴隻能裝作不介意的樣子,把錢袋扔給他,讓他先把父親埋了再說。


    “姑娘好心腸,一定善有善報。”書生見她不再靠近,忙說著討喜的話。


    “哎,不錯,善有善報……”胡四聽了連連歎息,難道他是狐狸偷雞摸狗的事做多了,才情路坎坷,“我就提親了七十六次才成功。”


    眾人聽到這驚人的數字,皆是一愣,連裝哭的書生都忘記了哭泣。


    “什麽?你別走得太近,離轎子遠點,免得傳染了晦氣!”媒婆忙跳出來護住鍾晴。


    “別擔心,人人都說我動不動就拿剪刀戳人,我一定沒人要,可這不是也出嫁了?”鍾晴忙鼓勵她,卻不知更可悲的命運在等待著自己。


    可她嘴上雖這麽說著,心裏還是覺得胡四和書生有些晦氣的,悄悄地讓轎夫抬著花轎趕快離開。


    她臨走時還看了書生一眼,卻見他自始至終都不敢抬頭,似乎在害怕什麽。


    花轎和嗩呐聲漸漸遠去,胡四轉頭看了眼書生,隨後朝著屍體勾了勾手指。屍體隨著他的動作又站了起來,書生見此情狀,瞪圓了眼睛,慌忙就要跑。


    “這位兄弟,他既然是你爹,你又有什麽可害怕的呢?不如你背著他,去將他安葬了吧。”胡四手指一彈,屍體猛地蹦起來,趴到了書生的背上。


    “哇!”他大叫一聲,手忙腳亂地逃跑,可屍體雙手雙腳緊扣,纏住他的腰肢脖頸,哪肯放過他。


    “真是孝子,這麽著急啊。”胡四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讚歎地說。


    書生一路疾奔,嚇得心驚膽戰,不一會就停在了一個大宅子門前。


    隻見這間大宅上正掛著“張府”兩個字,他居然就是那不願意跟鍾晴成親,逃婚了的張生。匾額旁還掛著一個鎮邪的八卦鏡。


    正午時分,鏡子的反光照到了屍體的臉上,他扣著張生的四肢登時一鬆,從他身上跌了下去。


    張生見甩脫了屍體,像是受驚的兔子般躲到了家門口的暗巷中。


    隻聽街巷中傳來喜樂聲響,一頂花轎晃悠悠地被抬來,停在了張府門口。張府門外既沒有接親的人,也沒有放鞭炮的聲音,寂靜得像一座墳墓。


    花轎放在地上,隻聽裏麵傳來剪刀一開一合的沙沙聲,令人聽了耳膜生痛。鍾晴皺眉等待著新郎來踢轎門,不斷開合著手中的剪刀,似乎已經等得怒氣勃發。


    張生屏住唿吸,看著花轎,隻見鍾晴突然一把掀開轎簾,自己走了出來。


    “你爹在哪兒?”然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胡四的聲音,登時將他嚇得半死。


    隻見方才還被他遠遠甩在身後的胡四,不知何時竟然追上了自己,而且他依舊麵白如玉,渾身清爽無汗,根本不像走來的。


    “在、在門……”他指了指張府的大門。


    “你爹進了大宅?可這家人今日有喜事。”胡四驚詫地問。


    “這時他不在家,還能在哪兒,就是他說的破親事。”張生怒急反問,完全忘記了自己方才認死人為父的鬧劇。


    胡四瞪了他一眼,身影一晃,銀色長袍微微輕擺,便如一道光般憑空消失了。


    張生緩緩站起來,使勁揉自己的雙眼,隻覺得自己像陷入噩夢中,驚嚇一個接一個。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手緩緩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連忙迴頭,隻見方才那死去的老者正站在自己身後,還在咧嘴微笑。


    他脆弱的心靈再也承受不了這麽大的刺激,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


    四、


    胡四施展隱身術,輕易走進了張家。隻見張家沒有半分要辦喜事的樣子,全家都亂成一團。


    大家像是蜜蜂般忙碌,收拾著貴重物品,仿佛在避賊一般。


    “快點把值錢的東西都藏好了,搞不好一會兒這裏就變成了廢墟……”張父忙指揮著工人,邊忙邊罵,“張生你這逆子,爹替你找媳婦,你替爹添仇家。”


    “我早就說鍾家的女兒惹不得,上次有人出言不遜,她差點把人家的手指剪斷……”張母連連歎息。


    “誰叫我那天喝醉,答應了人家的親事……”


    胡四偏著頭,好奇地看著這忙碌的一家人,突然覺得脊背冒出一陣寒意,似乎有什麽人在飛速接近。


    他連忙迴頭,隻見一個一襲黑衣,戴著黑色麵紗女人正靜靜站在牆角,宛如死神。


    “茅山黑道使者?”胡四退了一步,驚詫地問。


    “沒錯,我道號乘空。你是青丘什麽狐?”女人名叫乘空,在張府見到胡四顯然也很訝異。


    “青丘銀狐,胡四。”他得意地揚了揚頭。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青丘之恥。”乘空輕蔑地一笑,“其實以你的慘況,應該加入茅山黑道,一起對付負心人才是。”


    “青丘靈狐絕不幹此等壞事,以一己之見,定他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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