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雜貨鋪中,姚舜一臉怒容地坐在椅子上,看著不爭氣的女兒。


    今天,他見到二人在山中約會,帶著工人趕跑了劉子固,將阿繡帶迴了家中。


    “你們一直用店裏寄賣的扇子互通消息,如果不是被我發現,還想瞞我多久?”姚舜憤怒地將扇子摔落在地,“他用扇子誘你出去,哪是光明磊落的行為?爹果然沒有看錯他。”


    “爹!子固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人!就因為你一直不同意,我們才出此下策的!”阿繡急得直跺腳,滿心的辯駁之詞卻怎麽也說不出來,“況且子固知言得禮,從未對我越過雷池半步。”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發亮地抬起頭,鼓起勇氣地說,“我跟子固是兩情相悅,真心喜歡!”


    “什麽真心喜歡?我看你是被那小子的甜言蜜語灌了迷湯!”姚舜一掌拍向了桌子,他怒目圓瞪,是氣極了的模樣。


    “爹,你隻要肯多了解一下子固,一定會接受他的……”


    “讓他等下輩子吧!”姚舜橫了女兒一眼,又厲聲嗬斥道,“從今天起,你不準再見劉子固,如果被我發現你們來往,我就打斷他的腿!”


    阿繡眼眶通紅,就要哭出來。


    “阿吉,以後給我看著小姐,寸步不離!”他轉頭大聲叮囑著工人。


    工人領命稱是,阿繡隻覺心如死灰,覺得未來慘淡無光。


    阿繡呆坐在工作台前,對著子固的扇子哭紅了眼。花月坐在窗前,搖晃著雙腳,看著悲傷的阿繡,無奈而煩躁。


    “哭什麽呢?喜歡劉子固的人是你又不是你爹,不用聽他的!”


    “你不懂,我娘早逝,是爹撫養我長大的。自小他便對我很嚴格,我知道他是為我好,所以我也不會恨他,隻是不知該怎麽辦?”阿繡抽噎著說。


    “那你就跟劉子固分手唄。”花月打了個嗬欠。


    “我不想跟子固分開,但又不能說服爹……”阿繡聞言,更覺得前路忐忑,不禁悲從中來。


    花月登時覺得頭大,恨不得捂住雙耳。


    “現在我連跟子固麵都見不到……”淚珠接連從阿繡晶瑩的臉龐滾落,正應了那句,女人是水做的嬌娘的話。


    “好了!好了!我有辦法!”花月實在被她哭得不行,不耐煩地叫道。


    “你有辦法讓爹接受子固?”阿繡聞言止住哭聲,又驚又喜地看著花月。


    “這個嘛!我有方法可以讓你不哭!”花月妙目一轉,笑眯眯地說,“這是個考驗劉子固的好機會,要是如他所言,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那眼下的小小困難又算得了什麽?”


    阿繡紅著眼看她,心中似有所動。


    “要是他真心思念你,想要見你,別說是分隔你們的這一堵牆,就是萬丈城牆也能找到法子爬過來的。”


    阿繡輕咬貝齒,有些擔憂,生怕劉子固那個文弱書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哎,我又不是讓他真爬牆……”花月看穿她心事,遙指著她點了點,歎息道,“如果他明知你受困煎熬,卻不想盡辦法與你相見,就說明他根本不在乎你。你又何必為他肝腸寸斷,食不下咽呢?”


    這話熨帖了阿繡的心,她覺得十分有道理,又隱約有些害怕劉子固不來找自己。


    “我相信子固!”過來半晌,她咬牙切齒地迴答。


    花月看她堅毅的小臉,不由失笑,覺得找到了個打發時間的趣事。


    二、


    高山之下,密林之中。


    卓雲一襲深藍色道袍,如雲朵般在林木間縱躍穿梭,似在尋找著什麽。一棵樹木上的咒符發出磷光,他麵露喜色,連忙查看其他樹身。


    果見樹身上沾滿了磷光,他雙足一蹬,縱身飛躍,一路追尋磷光而去。


    他追進城中,磷光仍綿延不絕,在人群中蛇一般穿行,最終停在了一家雜貨店外的牆上。


    他望著雜貨店門外來往的客人,若有所思。


    雜貨店中,花月橫臥在房梁上打著瞌睡,看阿繡一肚子怨氣,指著一堆紙在朝工人發泄。


    “我說過要秀芳齋的宣紙,這些都是二等的!”


    “小的不懂嘛……”工人委屈地撓頭。


    “如果我親自去挑選就不會有錯啦,算了,你趕快去再換迴一等的。”


    工人忙領命而去,阿繡悶悶不樂地迴到了工作間,將門緊緊關上,坐在工作台前裱畫。


    “你這人倒挺有耐性,被關了多天也不喊一句悶!”花月欽佩地說。


    “我當然想外出走動,但爹派人把我盯緊,又不讓我跟子固見麵……”阿繡歎了口氣,眼眶又紅了。


    “別哭啦!我說啊,連這種畫兒都能裱起來,看來這文人墨客也不是很難做嘛!”花月連忙打岔道。


    “客人送來的畫多半都是這樣子,哪有什麽佳作?”阿繡被她逗笑,止住淚水,“不過我記得第一次看到子固的畫時,就被吸引了。”


    阿繡想起當日打開劉子固的畫,看到他筆下的俊秀山水,剛勁筆鋒,顯然將感情融入其中,跟別人的格外不同。


    “你這是王婆賣瓜,羞不羞啊!”花月笑嘻嘻地衝她做鬼臉。


    “我是在與你交流字畫……”阿繡臉色緋紅地低下了頭。


    花月見她不再悲傷,暗自鬆了口氣,但見桌上放著一隻漂亮的錦盒,不由好奇。


    “那是什麽?”


    “可能是客人的掛飾,繩結爛掉或者斷開,他們也會拿給我們修的。”阿繡打開了盒蓋,隻見裏麵放著一隻由眾多骰子大小的木塊拚成的方塊,是她從未見過的東西。


    “快闔上它!”花月麵色大變。


    阿繡急忙將盒蓋蓋上,但為時已晚,木塊淩空升起,所有小骰子疾向花月射去。花月翻身跳出窗外,骰子緊追不舍,尾隨著花月飛出了窗子。


    此等異象,將阿繡嚇得目瞪口呆。


    花月一路逃出小鎮,躲入林中。但小骰子高速緊追,一路響起破空之聲。花月見甩不掉它,內心焦灼,縱身就要躍起,骰子卻扭成了一股繩索,緊緊纏住了她的腳踝。


    她高叫一聲,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卓雲,快出來,我知道是你!”她伏在草坪上,氣急敗壞地說。


    隻見灌木中人影晃動,走出一個身穿藍色道袍的英俊青年,卻正是卓雲。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花月憤恨地問。


    “我早在你平日出沒的樹林裏灑了鱗粉,隻要你在林子出沒,就會沾上!”卓雲指了指花月閃著熒光的繡鞋。


    “原來是這種爛把戲!還有,不要開口閉口說我是妖,我可是靈狐,是女媧座下四大神獸之一。”


    “如果身為神獸卻遺害人間,那更是罪加一等,現在就來束手就擒吧!”卓雲說罷,飛身朝花月躍去。


    “你這人真是頑固,老是不聽解釋!我不跟你說了!”花月氣急,一頓足,扭身就要走。


    但小骰子卻將花月緊緊圍住,花月本欲突圍,但它們卻封住了她的腳步,如彈丸般射向花月,逼得花月連連後退,退入一條林間小路。可她一踏入這條小路,就感到不妙,隻見腳下竟出現了一個畫著咒符的圓圈,金色的光線從咒符中迸發射出。


    她心下一凜,急忙要躍出圓圈,但金光製成巨大的屏障,連頂也封上。她竟然被困在一個半圓形的大光網內,隻要她用力衝出去,就會被反彈迴來。


    這時小骰子又組合在一起,恢複成原狀,跳迴了卓雲腰間。


    “要對付你這隻詭計多端的小狐狸,果然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卓雲露出笑容,看著被困的花月,他目光淩然,正氣十足地說,“你衝不破這結界,準備受死吧!”


    “你這個臭道士,憑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過不去?我得罪過你嗎?”花月俏臉含怒,被他氣得跺腳。


    “隻要害人性命、禍亂人間,不論是仙是妖,都應誅之。”卓雲正氣淩然地迴答。


    “你哪隻眼睛見我害人性命了?”花月雖然被困,但姿色依舊魅人,她伸出纖手,指點著他的眼睛,“這隻?還是那隻?”


    卓雲登時語塞。


    花月得意地嬌笑。


    “但你迷惑世間男子,令眾生被情所傷,為情所亡,也是傷害人命,你太殘忍!滿手血腥!”卓雲仍大聲說道,但語氣已不如方才那般篤定。


    “可我沒有殺他們!他們想不開,選擇輕生,也非我所願。難道為了不讓孩子跌倒,連他走路也要阻止嗎?”


    “這、這不一樣……他們是為你而死……”卓雲再次語塞。


    “卓大道長,那也簡單,你剛剛才說我滿手血腥……你不是會法術嗎?我這雙手可是潔白無瑕的!”花月笑盈盈地將手伸出,“不信你看!”


    “你又想出什麽鬼主意欺騙我?”卓雲白了她一眼,不願配合。


    “我現下已是你的階下囚,還能怎麽瞞騙你?你大可施法,看我雙手是否沾有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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