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小千隨時隨地都會把傻妞帶在身邊,連上班也不例外,而且他養成了開著燈睡覺的習慣。他要保證傻妞的能量隨時隨地都是滿滿的狀態。盡管傻妞覺得有點過於小心了,但小千不敢掉以輕心。


    傻妞有醫療功能,雖然不能把小千的母親喚醒,但卻可以給她做輔助治療,每天半個小時的按摩。傻妞的按摩當然不是中醫按摩,而是通過紅外線,對大腦皮層進行按摩、修複,盡管這種修複的效果並不十分明顯。


    當何藍見小千又和傻妞每天在一起了的時候,把他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何藍:你想過楚楚嗎?


    小千:這是個沒法解決的矛盾。我想楚楚能理解我的。我也希望她能有一個好的歸宿。


    何藍:你真的打算跟傻妞……


    小千:連公安局長都告訴我,他們沒有權利留住傻妞。因為,連他們都不能再把傻妞隻當成一部手機或者是機器人了。


    何藍:可是……可是……我還是覺得這事有點不可思議。


    小千:豬八戒成了你的男朋友,這是不是更不可思議呢?


    何藍思忖了一下,他說的也對。接著,她又為楚楚深深地歎了口氣。


    楚楚來到穆家村小學已經大半年了,學校還是沒有得到修繕。今天孩子們在玩耍的時候,又一塊牆皮脫落,砸到了一個孩子的腳,好在隻是牆皮,山裏的孩子皮實,沒什麽事。但楚楚越來越不安起來,她又撥通了縣教育局的電話,追問建造新校舍的事情。


    半年裏,這樣的電話她已經打過好幾次了,但接到的答複基本上是一樣的,說資金上有些困難,正在進行合理的調配。楚楚不想再像以前那樣唯唯諾諾了,她很認真地說:我聽說去年北京來了一筆三千萬的捐款,是專門用於教育的。


    教育局動工作人員似乎沒想到她會知道這件事,支吾了半天說,對,專款專用嗎,我們當然不會把這筆錢用在別的地方。但困難的學校不止你這一家是吧?


    楚楚:我們學校現在已經是危房了,再這樣下去會出事的。


    工作人員說:這樣,我們研究一下,一定抓緊時間解決。你再耐心等等。


    楚楚掛了電話,依舊憂心忡忡地望著那幾間破教室,在心裏祈禱著教育部門的工作人員能負點責任。盡管去年教育口被政府列為三大腐敗重災區,但她還是希望不要讓自己碰上這樣的人。而且,這是何姐捐的款,自己可以不利用這個關係,享有優先權,但至少要為自己的學校爭取到應該得的一份捐助。


    但是,楚楚的祈禱沒有管用,她又耐心地等了一個月,還是沒有消息。楚楚決定下周一給孩子們放假一天,自己要親自跑一趟教育局。自己是北京來到,什麽世麵沒見過,不信擺不平這點事。


    但是,周五這天,出事了。


    上午,楚楚正在領著孩子們朗讀課文,天空忽然閃電雷鳴,瞬間便下起了瓢潑大雨。看著雨水從教室的一角不斷朝教室裏滲,楚楚真的是很擔心。她立刻停了課,讓孩子們立刻迴家。但是,外麵的雨下得很大。


    一個孩子說:老師,外麵雨下得很大,我們怎麽迴去呀?


    楚楚也不忍讓孩子們冒著這麽大雨迴去,一定會淋感冒的,可是,暴雨夾著狂風,她覺得這個教室裏更危險。楚楚正在猶豫,被雨水打濕的土坯牆忽然塌進來一小塊,還好沒有傷到學生。楚楚狠了狠心,對孩子們說:大家立刻出去,趕緊迴家。


    學生們開始收拾用具,這時教室裏的電燈在忽明忽暗地閃爍了一陣,就再也不亮了。


    楚楚不斷地催促著學生,忽然轟隆一聲響,電燈電線跟著房頂一起坍塌了下來,那些已經到了門口的孩子們尖叫著奔進了大雨中,落在後麵的十幾個孩子卻被房頂壓在了下麵。楚楚立刻返身從坍塌的房頂下麵抱起了一個孩子,接著又扒開那房頂去找第二個。這時,又是轟隆一聲響,牆倒了。從孩子的慘叫聲中可以聽到又有人被砸在下麵。


    楚楚救出了一個孩子之後,立刻拿出了手機交給了一個班長:快打北京110,叫飛人,說教室塌了,十幾個孩子被埋裏了。其他人快迴家叫人幫忙。


    楚楚說著,再次跑進了教室裏去救別的孩子。


    還好,那個班長平時跟楚楚學會了怎麽用手機,馬上撥通了010—110。


    小千和遊所為同時收到了楚楚的求救,盡管小千此時沒有監測報警信息,但那個信息是來自楚楚的穆家村小學,傻妞還是監測到了。小千收到信息後,立刻利用人體信息傳輸,到了穆家村小學。


    遊所為幾乎是和小千同時到達了穆家村小學,前後相差不到一秒。


    但當小千和遊所為剛剛從數字信息轉變成人的時候,他們聽到了孩子們異口同聲的驚唿聲:老師——


    這個時候,另外半拉房頂坍塌,正在救孩子的楚楚被落下的房梁砸在了下麵。


    遊所為和小幾乎是同時閃進了那坍塌的教室裏,同時喊道:楚楚……


    被壓在房梁下的楚楚緊張地催促著他們:快……快……我的學生……


    小千立刻抱起兩個孩子跑了出去。遊所為過來救楚楚,卻被楚楚推開:快去救我的學生……


    看到她堅決的眼神,遊所為愣了一下,隻好放棄了楚楚,抱起身邊的兩個孩子跑了出去。小千和遊所為的身影剛跑出教室。房頂又塌下來一部分,將楚楚埋在了裏麵,楚楚暈了過去。


    小千忙道:快,你救孩子,我找楚楚——


    二人不及多想,再次返迴坍塌的教室裏,遊所為又將幾個孩子弄了出去,小千扒開房梁土坯等物,將昏迷中的楚楚從裏麵拽了出來。


    所有的孩子都救出來了,橫七豎八地躺在大雨中,有的已經昏迷,沒昏迷的在慘叫著。遊所為用太子一一為孩子們療傷。楚楚在小千的治療下也醒了過來,她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小千,快去救他們。


    小千:楚楚,先不要說話。


    楚楚:我沒法跟家長交待,你快點——我求你了。


    一把推開小千。小千隻好抱起另一個傷重的孩子,給她治傷。楚楚望著那些在大雨中哀嚎的孩子們,淚水流了出來。


    當太子和傻妞將十幾個孩子從死亡線上拉迴來之後,太子沒電了。遊所為匆匆關了太子,打算換一塊電池,不料放在身上的電池被雨水浸濕,太子開不了機。遊所為焦急萬分,把電池摳出來,擦幹,但依舊無法開機。


    小千終於把最後一個孩子處理完畢,就在他再次抱起楚楚的時候,大腦裏忽然閃出了一條信息:警報,警報,能量不足,請及時補充能量,請及時補充能量。


    傻妞的能量也即將用盡了。小千吃驚地忙放下了楚楚:為哥,你來。


    遊所為:電池濕了。我開不了機。


    小千立刻將功能返迴到了傻妞的身上。功能轉移是一項很耗費能量的功能,如果在以前,他可以等到傻妞能量用盡,但現在不行了,如果傻妞能量用盡,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當初,老陸掉進了井裏住院的時候,傻妞曾經治療過兩百多個骨科病人,但那時,房間裏有燈光,傻妞可以一邊治療一邊補充能量,但現在,沒有可以補充的光源。


    小千從兜裏拿出了那個隨身帶著的手電,打開。一道光束照在了手機模式的傻妞的身上,


    傻妞喊道:吃飯了吃飯了。


    但是,手電的光芒持續了不到十秒鍾,滅了。小千忙又摁了幾下開關,仍舊沒有亮。是賣手電的小商販騙了他,這個手電是個假冒偽劣產品。小千意識到之後,憤怒地將手電扔了出去。接著又著急地四下張望著:哪兒有光?哪兒有光?


    楚楚:學校裏的電已經短路了,你快到村裏去看看,那邊。


    瓢潑大雨,小千順著楚楚指引的方向,在泥濘的山路上狂奔著,路很滑,他不住地跌倒,不住地爬起來接著朝前跑。


    小千:傻妞,你在挺一會兒……再挺一會兒……馬上就有光了……馬上就有了……


    小千忽然腳下一滑,從半山坡滾了下去,左腿被一塊山石擋了一下,撞斷了。小千顧不得疼,再次企圖站起來,卻怎麽也站不起來了。他拖著一條斷腿,在泥濘的半山腰艱難地朝上爬,身後的血跡很快被瓢潑大雨衝淡,混進泥水裏。


    但是,在一處陡坡下,小千再也爬不上去了。他的手指深深地山坡上的泥裏,但左腿卻怎麽也使不上勁。他不怕疼,但左腿吃不上勁。


    當再一次從山坡滾落下來的時候,小千的淚水流了出來,他爬不動了。


    手機模式的傻妞忽然自己變成了真人模式,她扶著小千坐了起來。


    傻妞:小千哥哥,不要爬了,已經來不及了。


    小千痛苦地望著傻妞,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裏。這是她最後一次生命,他不能就這樣放棄。可是,他爬不起來了。


    小千:不,傻妞,我們不能放棄,你自己去,去山村裏找光源。快、快呀——


    傻妞:以傻妞的能量,到不了那裏。小千哥哥,你別傷心,把傻妞忘了吧,傻妞隻是一部手機。


    小千:不……不……你不是!


    小千忽然不知哪裏來了一股力量,終於再次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朝前走。但沒走兩步,又跌倒在地。傻妞再次扶著小千坐了起來。


    傻妞:小千哥哥,沒有時間了,讓傻妞再看看你。是你讓傻妞有了人的感情,是你讓傻妞有了控製自己的能力。小千哥哥,謝謝你。但傻妞不會因為失去生命而痛苦。


    小千痛苦地將傻妞摟在懷裏:傻妞,我愛你,我愛你,不要離開我。


    傻妞:小千哥哥,我也愛你。


    傻妞的淚水也流了出來,她捧著小千的臉龐,強裝一副很輕鬆的表情:小千哥哥,你能答應傻妞一件事情嗎?


    小千忙點了點頭。


    傻妞:傻妞希望,在傻妞最後的記憶裏,留下的是小千哥哥的笑臉。


    小千痛苦萬分,但他還是很勉強地作出了一個笑臉。傻妞也笑了,她微笑著望著小千。接著,她眼睛裏那個小千的笑臉定格了。傻妞身上發出了卡巴卡巴短路的聲音,並冒出了黑煙。傻妞麵帶著微笑,迴到了玩具娃娃狀態。


    小千雙手緊緊地握著傻妞,發出了撕心裂肺地嚎叫聲。但他的嚎叫很快被隆隆的雷聲吞沒,狂風在暴雨中嗚咽咆哮,似在為傻妞的離去悲鳴。雨越下越大,小千的身影在大雨中顯得模糊,顯得是那樣的瘦弱,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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