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皇宮後,允景漫對任何人都很抗拒排斥,隻接觸百裏灝軒一個人,百裏灝軒去哪兒,她就跟哪兒,一刻也不能和百裏灝軒分開。是因為她對這個陌生的世界一種恐懼。現在的她就像新生嬰兒一樣,隻依賴著百裏灝軒。


    這幾日來,無論百裏灝軒處理政事,還是上朝,允景漫都緊跟不舍,不少人都頗有微言,可是礙於百裏灝軒,不好明說。


    月半濃,夜已深,風不止。


    (聖淩宮)


    百裏灝軒與允景漫用完晚膳後。兩人在美人榻上閑坐。


    百裏灝軒伸手揉揉允景漫的柔軟滑順的青絲,眼眸含情迷離的看著允景漫,溫聲柔語道:“嫣兒,真是越看越迷人……”


    “什麽嘛……”允景滿頭嬌羞的低下,不敢看百裏灝軒,兩頰緋紅。


    “嫣兒,和朕下棋,好嗎?”百裏灝軒突然來了興致道。


    “下棋?我不會……”允景漫搖搖頭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沒有搜尋到她會下棋。


    “那嫣兒去歇息吧。朕還要處理政事。”百裏灝軒突然訕訕的說道,藍眸掠過一抹不輕易察覺的失落。


    “我還不困,我不睡。”允景漫挨近百裏灝軒斜躺美人榻的身子上,撒嬌道。


    “嫣兒乖,快去就寢吧。”百裏灝軒坐起身子,把挨近他身子的允景漫也拉了起來。


    “不要。我和你一起去處理政事。”允景漫眨巴眼睛,放著精光,撒嬌道。


    “嫣兒!你要學會獨立。不能總是和朕在一起。朕是一國之君,現在國家動蕩,朕需要處理好。不能整天陪著你任性。”百裏灝軒突然淩起口氣說道,心中鬱結著一口氣,不知為何,就突如其來的向著允景漫發了。


    允景漫唇畔的笑容,突然僵住了,水眸迷茫的看著百裏灝軒,一臉錯愕。


    “嫣兒……”百裏灝軒發現自己的話說重後,伸手想觸摸允景漫,以示道歉,可是允景漫卻躲開,水眸無措的看著百裏灝軒。


    “嫣兒,對不起……朕不知為何……”不知道為何如此,百裏灝軒愧疚的道歉。他怎麽可以對嫣兒說這麽重的話,他剛剛到底做什麽。不由自主,不受控製的從心底怒吼。


    百裏灝軒挨過去,伸手,卻再一次被允景漫打開,“你也是壞人。”允景漫冷冷說完這句話後,就奪門而去。


    “嫣兒!”百裏灝軒大吼道,可是身子卻沒有追允景漫而去。癱坐在美人榻上。


    俊眉緊蹙,沉思著,他剛剛為何心中有點嫌棄煩厭嫣兒,特別聽到她不會下棋時,竟然嫌棄她鄙陋她,為何?他突然被自己的心思嚇了一跳。


    自己不是很愛嫣兒的嗎?為何?為何?為何?


    一連問了自己三次為何,卻沒有人能給予他答案……


    殘月半掛在夜空中,無星點綴,秋風詭異刮起,掃過從聖淩宮跑出來的允景漫臉上,刺割的生疼……


    胸腔中有一股委屈的感覺,很想抒發出來,可是卻無地方可以發泄。兜兜轉轉,夜間漆黑,不知道自己走向何處,四周探望,卻沒看到一個人影。


    四周都是高大參天的樹,落葉飄零,秋風一吹,就有幾片孤零零的黃葉飄落在她身上。


    落葉飄零,孤孤零。


    允景漫走近一棵大樹前,挨著粗壯的樹幹頹然的坐了下來,抱起雙腿,頭深埋在腳上,嗚嗚的哭泣起來。


    她的世界好像突然崩塌了,一根支撐著她世界和生命的支柱轟然傾覆。她的世界又再一次空白一片,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她沉溺其中很害怕很害怕……


    難道她的依賴,竟是錯了嗎?她隻想在這片汪洋上,捉住百裏灝軒真跟浮木,救助自己,難道也錯了嗎?


    悲傷帶著無助的哭聲幽幽傳出。


    如今,她該何去何從。她發現她現在的生活不如百裏灝軒所說的,她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寵愛了她六年之久。


    她不是才纏著他幾天嗎?現下就對著她大吼大叫,她剛剛看到他眸中的嫌棄和不耐。她是失憶,可是她沒有失掉觀察人心的能力。雖然,那抹嫌棄和不耐一掠而過,可是她真真實實看見。


    手顫顫巍巍的撫上左心房位置,為何這裏隱隱而痛,她是那麽在乎他的嫌棄和不耐嗎?


    越想越悲戚蕭然,痛感隨著血液漫延全身,苦痛著……


    深埋在雙腿哭泣的允景漫沒有看見麵前站著一個一身霜華不染的白衣男子,迎著風,翩然著衣袂。


    “漫兒……”哽咽在喉,如芒刺紮喉,他終是鼎力喚叫出來……


    “你是誰?”因為靜謐的四周,一點聲音都能清清楚楚聽到。允景漫防備的抬起頭,抬眸看了看麵前的男子。


    背影著光,暗黑之下,允景漫根本看不清男子的模樣,何況淚眼婆娑,模糊了視線。


    “漫兒……是我,月……”穀月半蹲下身子,與依靠著樹幹而坐的允景漫平視,蝶形麵具下的眸子緊盯著允景漫。看著她的淚不斷湧出滴落,他的心也隨之而揪痛著。


    送她去北堂軍營後,他就被宮主囚禁了起來,逼著他做那件他現在不想做的事。要不是紫妍偷偷放他出來,現在他仍是被宮主囚禁著。


    在囚禁的日子中,他日夜思念著她,真想放下一切,帶她遠走高飛,海角天涯,可是她的身子……是他的硬傷,他還找不到能救治她身子的藥。


    “我不認識你。”允景漫退後挨近樹幹,她對除了百裏灝軒的任何人都心生恐懼和排斥,不安全感油然而生。


    “漫兒……”穀月死死的盯看著允景漫的眼睛,見她一臉茫然,看著他沒有一絲熟悉的感覺,水眸空靈,難道……


    “我不叫漫兒,你認錯人了。”允景漫伸手胡亂擦幹眸中的淚,在一個陌生人麵前這樣哭泣,實在太丟臉了。


    “那麽,你叫什麽。”穀月大概猜到允景漫發生了什麽,他現在隻想探探她脈息。


    “桑於菡嫣。”允景漫迴答穀月道。她發現自己並不排斥和他的接近,也好像不惶恐,反而心底有一種想靠近的感覺。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奇怪。


    “那麽我可以叫你嫣兒嗎?”穀月試著慢慢和她靠近,拉下她的防備,雖然他不擅長,但是為了她,他願意做。


    “嗯。你呢,你叫什麽?”哭泣過後,聲音略帶沙啞低沉。


    “我叫穀月。”穀月說完後,走了過去,離允景漫一步之遙的位置下,撩起白色衣袍,翩然而坐,帶著幾分出塵的味道。


    允景漫細細打量著穀月,看見他戴著泛著冷光的銀色蝶形麵具,心生好奇的伸手過去觸摸。穀月也不閃躲,任由著她觸碰,或許有一天他會為她摘下這個麵具,而不是等到那個時候……


    “月,你為什麽戴著麵具?”心底隱隱有一個聲音,勸她把這個麵具摘下來,可是現實的理智卻不容她做如此失禮之事。她怕,她會再一次被人吼。


    穀月沒有迴答她的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是因為你長得很醜嗎?”沒有經過掂量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說出口後,才驚覺自己有多失禮。


    “對不起,那個,我不是……”想向穀月解釋,奈何嘴太笨,怎麽都說不清楚。


    收迴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埋怨道:“都怪我這張笨嘴巴,都是你亂說話。”如嬌小孩童,俏皮可愛,看得穀月一陣歡喜,這樣的她,才是真性情的她。


    同時穀月快速伸手輕輕捏住允景漫拍打自己嘴巴的手,一陣電流,複又放下,穀月淡聲溫和道:“你沒有亂說。確實如此,這張臉是全天下最醜陋的存在。怕汙了旁人的眼,所以就戴上麵具。”


    “相貌隻是個臭皮囊,最重要的是你的內心。月,我不會嫌棄你的。”允景漫鼓勵穀月道。


    “我知道,你從來都沒有嫌棄過我……”


    “我以前認識你嗎?”允景漫瞬也不瞬的望著穀月,疑惑的問道。


    “以前?”


    “嗯,我摔下山,所以失憶了。以前的人都不記得。”


    “哦。”


    “那麽,我以前是不是認識你呢?”沒由來的熟悉感,推動著允景漫想知道更多。


    “是也不是。以前的,都過去了,現在就當重新認識不好嗎?”一向毫無情緒的穀月,居然彎了彎嘴角。


    他永遠不會強迫她接受她不願意的任何事,永遠尊重她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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