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猛地睜開眼,和一雙黑色的瞳孔撞個正著。


    那雙眼睛裏夾雜著的關切和擔憂,讓他鼻子一酸,猛地紮進來人懷裏,鼻息間充滿熟悉的木質香氣,濃鬱中帶點香草的甜,他惶惶不安的心突然落地生根,憋了一天眼淚就不受控地落下來。


    恐懼和茫然接踵而至,宋辭嗚咽著,攥緊了手中的衣料。


    被他抱著的人似乎愣了下,然後伸手慢慢撫上他的背,一下一下,溫柔地拍打著,輕聲哄他:「做噩夢了?」


    語氣寵溺,和夢裏的媽媽一樣,宋辭就更委屈了。


    他明明是大家的小太陽,他不想當炮灰,不想被所有人討厭,不想讓人失望,不想跳江,不想……離婚。


    他是脾氣不好,演技不好,說話不好聽,也不會討好人。


    可他對穆雲修很好啊,他會專門給穆雲修留一份最好看的小蛋糕,會在他考試前給他買雞蛋和油條,會在下雨的時候給他送傘,會在他爸媽吵架的時候偷偷帶他去玩遊戲,還會給他修圖、應援,反黑……


    穆雲修不是承諾過會一直陪著他嗎?


    他是做錯了事,但是穆雲修怎麽能不原諒他呢?怎麽能不管他呢?媽媽不在了,爺爺也走了,穆雲修也不管他的話,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管他了,他就隻能跳江了,江水好冷,他會死的,他還不想死,他還沒兌現和穆雲修的承諾呢。


    宋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他自己也聽不懂的話,直到再次失去意識。


    ………………


    翌日宋辭醒來的時候,已經十點了,隻有謝楊守在他身邊。


    眼睛有點漲,他洗漱的時候照了下鏡子,果然腫了。


    「你、不會是、偷偷哭了吧?」


    謝楊看著宋辭道,心裏有些擔心,他認識宋辭這麽久,還隻在宋爺爺葬禮上見他哭過呢,看來宋辭這次真的難過了。


    宋辭也很疑惑,他昨天明明睡得可好了,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的:「不會是你、趁我睡著、揍我了吧?」


    「不許、學我說話!」謝楊瞪了他一眼,擔憂什麽的就都拋到腦後了,狗咬呂洞賓,他就不該心疼他!


    宋辭討好地笑了笑:「對不起嘛,我開玩笑開玩笑,這麽可愛的我,謝大編劇不分晝夜地照顧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捨得打我呢。」


    還伸手晃了晃他的袖子,見謝楊憋不住露出了笑臉,才收手問起劇本:「沒被為難吧?」


    謝楊沉默。


    剛開始挺順利的,可後來小愛豆的經紀人來了,事情就變得棘手起來。


    「導演很堅持、他們、沒討到好處,」謝楊怕宋辭擔心,連忙說:「反正、馬上就、殺青了,沒事。」


    主角還有不到三天的戲份,等兩位主角離開片場,投資人親自來也翻不起什麽風浪了。


    宋辭雙手交握,放至胸前:「祈禱劇組快快殺青,《武王傳》順順利利,明年爆火!」


    謝楊已經有一部口碑很好的作品,如果《武王傳》數據不錯,他在圈裏就能有點話語權了,至少選擇權會更大。


    「不說、這個,」謝楊笑了笑,拿起腳邊的保溫盒:「我媽讓我、給你帶了、骨頭湯,她、熬了一晚上,可香了。」


    保溫盒打開,濃鬱的骨頭湯味瞬間蔓延至整個病房,宋辭眯著眼嗅了嗅,幸福道:「真的好香,謝謝阿姨。」


    一碗骨頭湯下肚,宋辭渾身都暖了起來:「阿姨的手藝越來越好了,等我出院一定要去家裏吃飯!」


    「你想來、就來,」謝楊笑答:「反正她、那麽喜歡你,肯定歡迎。」


    「那是,誰能不喜歡我呢,」宋辭得瑟了兩下,想起來:「哦,有人。」


    沒說是誰,但謝楊心知肚明,他小心觀察了宋辭的表情,發現沒什麽異樣後問:「你真的、想離婚?」


    不是賭氣?


    不會後悔?


    「當然要離!」宋辭想都沒想,指著自己裏三層外三層包著的腦袋:「身為他合法伴侶的我都這樣了,他在機場媚粉都不來看我,我跟他結婚還不如跟你結呢!」


    宋辭覺得這個想法很好,放下碗端坐在床上,認真發問:「謝楊,你覺得我怎麽樣?適合進你家戶口本嗎?」


    話音剛落,病房門從外麵被推開,宋辭和混身冒著冷氣的穆雲修打了個照麵。


    ……沉默,沉默是今早的病房。


    迎著穆雲修淡淡的目光,宋辭覺得對方好像不太開心?


    可離婚不也是他所希望的嗎?難道是不開心離婚是自己提的?宋辭恍然大悟,主角嘛,有點包袱很正常。


    可我憑什麽慣著你?我都覺醒了,還怕你這個紙片人?


    宋辭冷哼兩聲,挺胸抬頭,換上涼薄的霸總語氣:「你還知道來醫院?」


    謝楊登時震驚地看向宋辭,宋辭覺得自己在他眼神裏看到了深深的欽佩。


    一股「爾等凡人,膽敢和本王叫囂」的氣質油然而生,看向穆雲修的眼神更加狂狷霸氣:「看什麽看?有事說事。」


    不就是離婚嗎,他可不怕!


    穆雲修正看著床邊努力縮小存在感的謝楊皺眉,聞言又審視著打量了他兩眼,想起什麽後,淡淡收迴視線,放過了這個宋辭的口嗨對象。


    吐了口濁氣,抬腳邁入病房,將手上的文件遞過去。


    噔!噔噔!噔噔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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