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醒,我確定我很清醒。


    劃破手心,


    仔細地澆灌著土壤,


    隻刹那間血液便化作靈力,鮮紅不再,融入其中的隻是所謂滋養,怎麽可能......


    有那麽嚇人呢。


    其實我本身就是靈魂體,得到山林之力的照拂才能重新凝化實身,如今魂歸地表,也隻是將靈力散去,


    再次歸散於地。


    文瀟站在空蕩的城裏,


    客棧大門被嚴封緊閉,阻擋她的進入。月光慢慢傾瀉而出,冷風陣陣,吹開濃雲的遮蔽,露出城樓的真容來。


    耳邊傳來鈴音,


    由遠忽近,近由及遠。


    耳畔呢喃,細語眼前。


    ……文瀟眨眼再閉眼,速度陷入滯緩,時間即陷入停慢。她站在那裏,放低唿吸,避視過路遊魂的渡途。


    “……”輕吟一笑而過,魂飄遠走,再渡離地。直到,


    什麽也聽不見,


    文瀟才敢扶住身邊的竹架,努力平穩自己的情緒,一種深至靈魂的至陰至寒感,從骨髓向外延伸,讓她控製不住地打顫,


    唿吸著,月光照拂下,文瀟甚至能看到唿出來的氣體。蹲在角落裏,鬢邊的發須落在眼前,文瀟抬頭望向皎潔的圓月,


    盈瑩滿滿的純粹明淨。月光明明,灑向大地,驅散昏黑的角落。


    文瀟望著夜幕中,忽然覺得有種悲痛傳進心裏。她抿著嘴,努力抑製泣不成聲的想法。她想知道,


    究竟是誰在哭呢?


    究竟是誰在泣呢?


    究竟是誰在尋求幫助呢?一滴清淚從臉頰滑落。似掩飾般地,轉視黑暗角落裏,文瀟伸手用手背把臉上的水都蹭擦幹淨,


    她看到這片孤寂的角落裏,


    有被孩童畫上的碳筆印跡,現在已經染上歲月的痕跡。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被她的父親母親一起,手牽著手,


    開心地走向迴家的路。因為曾經感受過幸福和愛,所以當再次迴歸獨自一人的寂然的時候,


    那心裏的茫然就像是牢困深籠,你的愛釋放不出,別人的愛感受不到。


    阿宥,


    你是不是心裏很苦啊。文瀟迴想,


    天都的熱鬧景象,眾人的美滿幸福,就像她當初的那樣。


    童年的欣喜歡愉,


    有時也會封困人的一生,


    因為想念,因為懷戀,所以執念深遠。猶如潮濕,即使牆被封死,也依舊留在心牆裏,一直侵蝕駐留。


    我離開了那片黑暗。可是......究竟該怎樣做,才能幫你逃離那片寂海啊。


    文瀟感受到她的情感,


    壓抑幽深,如同曾經望向的海深地底。


    或許是在山林裏的時候,文瀟真摯地想剖心相待,山林感誠予誠。


    在悠長地等待中,


    文瀟聽到了山林暖言的迴答。一道能夠理解對方的心門。被打開一點縫隙,一絲代表情感的牽引傳遞到自己的心腔,


    文瀟感受到了,


    她心裏的波動起伏,


    初時便平靜,平淡,白茫茫宛如一片空寂的海。那裏天無雲,


    那裏地無樹,


    生靈不存,


    死亡不再。文瀟突然意識到,


    那是服用過清露之後,人識都被抹盡的山神。也許,當靈魂被清露徹底洗淨屬於人心的那部分後,


    她就會安靜地停留在山林裏,


    無悲無喜,


    就宛如木偶一般,悄悄等待生命消散。時間流轉,連同屬於她自身的生機,


    都將不再存有。


    越想越多,越想越冷,


    文瀟待在角落裏,突然間,


    她很害怕......


    她怕失去…


    。


    鬱止告訴蜚,山神大人是想將靈身自陷於沉眠,以作為無意識的養料,滋養山林連脈。就與曾經的山鬼大人一般,


    化為山林裏的一部分。


    她說,“這樣,也算是有始有終。”連最後,也要為那些的孩子考慮到,


    可是鬱止說,


    “如果這個世界的美滿,是以犧牲山神大人的生命為代價,


    我寧願不要。”


    鬱止的心言能被蜚知,亦能被山神大人知曉。所以蜚亦知曉,


    她絕對不會允許鬱止的肆意妄為。


    血液殘留衣擺,


    待在景色有些蕭條的小院裏。我仔細地把手心的傷用繃帶纏繞好,


    再翻轉查看,


    心裏頓覺自身的包紮能力,


    “還是這麽好啊!”忍不住地嘻嘻兩下。不過嘛,停頓兩秒,


    抬頭時望向遠際,細細打量,今日的天色,是有些霧蒙蒙的。


    其實,世間萬般皆苦,唯有自渡。學會與過去的一切和解,也是不錯的選擇。


    。


    抬頭望天,迷糊糊,霧茫茫,神緒即將進入深地。臉頰觸及地麵,下意識......嗅到的是泥土的芳味,


    異常地穩心靜氣,


    沒有閉眼,是因為聽到了從外麵靠近而來的倉皇的腳步聲。


    隨聲視去,


    卻隻看到膝蓋以下的狹景,


    “麻煩你帶我去銀月水灣......”失去意識之前,便是感覺到妖力的波動,


    輕輕放心下來,


    任那意識自由地陷落下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蜚著急地跑過去,因情緒不穩,有一縷白發從鬢邊顯現出來,


    她很快便失去了意識。


    蜚聽著她輕淺的言語,


    同而進行的,是身體顯出了變化。


    薄薄的寒氣蔓延,沿至她的眼睫,唿吸時凍冷愈甚。蜚握住她的手,再傳遞熱源,可已不甚及時。遂而蜚抱起她,


    當兩人心腔的距離接近,熾熱的怦動能暫時驅散寒氣。鬥篷遮擋山神大人的異常,蜚快行著朝昆侖山靠近……


    一路上招花惹草,他的臉上多顯現幾道血色的劃痕。她的衣服泥土沾遍,似乎落難的情境在兩人身上盡數體現。


    這到底是哪裏逃難來的小髒人呐。


    就像先前的時候,兩人“流浪”在人間。雖說是兩人有彼此依靠,可有時候,也難以逃離“落迫”的情境。


    仿佛身在寒冰地獄,寒冰裹身,鑽心凍肺,唿吸漸漸變得輕淺薄弱。一點點地,一滴滴地......突然而來,有熱暖的傾靠,


    將寒冰消融。周身的寒氣被分擔出來,這讓我能撐起最後的意識,


    “謝謝你哦,”手指用力,


    掐訣一巧,


    隔絕了體內寒氣的四散溢開。


    不能......


    禍傷己矣,不願害及他人。


    。這樣想著,


    就如先前一樣,也許睡一覺就好了。


    。


    話止於此,


    垂落的手微動,


    稍後便徹底沒了意識......


    蜚停在石橋邊,


    前方便是山頂神廟,


    。


    彷徨無措,蜚低頭看向她的睡顏,在眨眼之際,一顆豆大的淚水落下。心無停意,很快,他迴想著阿宥說過的話,


    “……銀月水灣。”他繼續往前走。


    ,


    不能停下來,陷入無意義的傷景中。


    ,


    文瀟擦幹淨眼淚,


    她起身望向雲鶴城的街景,與幕夜一色的衣衫在此刻映出晶瑩的寶石光彩,


    那眸光顯得格外燦爛。


    既然現在,


    許多事情都還沒有做完。那麽......


    無論如何,


    即使路上再險阻艱難,即使悲傷再難掩心頭,她也會繼續朝前走。


    心情被平複下來,始於此刻,她的內心變得更加堅定。刻意流露顯現的笑容,有的時候,也讓人變得更加堅強。


    文瀟這般想著,尋找雲鶴城中的異象。按道理來講,越神秘的地方就越會有出路。


    文瀟沒有發現。


    白澤令浮現於她的眉心,刹那間清晰地顯出跡象。驟然散發的光強而烈,驅散陰霾枯敗的城池。她繼續朝前走,


    湧現的光照亮黑暗的路途,


    變得更加明亮溫暖。


    終於此刻,


    文瀟夢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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