棧橋,


    劃船停靠,水波漣漪,未盈月倒映在湖水中,月光在黑夜裏顯得皎潔,明晰棧橋佇立的纖薄身影。背上行囊,


    準備前往別的目的地,終點對她來說似乎很遙遠。聽風聲傳來竊竊私語,湖漲船高的危機來臨之前,終於在最後一刻,踩著船緣登地。鬆了一口氣,


    拿出羅盤,用祂來指明方向,


    突然……湖深似水潭,從黑淵中浮現出一雙眼睛。眸底幽深,注視於她,似乎藏情愫於心底,再度相逢,愈發眷戀糾纏,水聲潺潺,隱匿近遊的響流,


    他在窺探著,尋找得手的機會。


    準備走路,離開這裏,


    卻發現,先前劃船時,


    不小心把袖子弄髒了。


    東西被放在腳邊,


    伸手俯身,去觸及水麵,此時月皎更顯蒼白之境,此景此地,愈是清楚明亮。


    水潭倒映出自己美麗的臉,情不自禁露出笑意,柔和眼底的冷清。袖子的濁泥被一點一點地蘸水抹幹淨,


    隻剩手上的一點泥跡。不禁打量指尖的濕潤,抬頭望夜幕,暗暗想道,


    若不是月光透灑樹林而來,像這樣仿佛陰濕穴巢的地方,還真勝似鬼祟聚集之地。


    不慎蹭到棧道上木板附著的黏膩殘液,一股似擬泥草腥味道的濕冷寒意撲麵而來,一聞就是妖物的氣息。


    手指蜷縮,觀四周……這片杉樹林裏樹木高矗,似乎梢頂天際。最後將目光移到水麵,這裏應該是唯一可以隱藏的地方。


    或許是藏在水裏。


    寂靜到仿若無鳥獸音跡。


    不過我並沒有起身,隻是迅速將羅盤收了起來,才迎接下麵會有的一切。


    我就知道,夜晚行路多有不便之處。


    輕輕喚一聲,伸手探入水中,順便把手裏黏附的東西洗掉。一條小黑蛇初露頭角,纏繞她的手腕,吐出信子,


    蹭過腕間的一道疤痕,


    “你怎麽會出現在人間。”


    托起手掌心,小黑蛇靠近她的臉,深紅的信子吐露,試探地勾引,探取她腦海中最深層的記憶,


    豎眸圈宥,


    尋找在這個世界裏和她的記憶。


    “嘶嘶~~”


    “噢噢,來找我的。”


    黑鱗蛇曾食了我的血,他能感覺到我的出現似乎也能理解,腦海中不斷湧現出關於這裏的記憶,我知道鱗笙,(我取的。)


    他是誕生自大荒山林。


    “真是神奇。”


    這還是我第一次,親身來到其他世界。


    而此地……竟然藏有他人。


    望遠的林籠深處,無人在意的黑暗隱秘處,藏著另一位佳人。


    在深更半夜,當瑕月被濃雲遮蓋,周遭的環境顯得幽靜隱晦。她注視棧橋的方向,


    年輕女子獨身立於林中湖岸,手中抓握一條在旁人看來恐怖至極的黑鱗蛇。


    那蛇……仿佛她的愛寵,


    無覺間,她細摹黑蛇的外表,


    鱗片排列緊實,如同堅硬的盔甲,而顏色,黑得純粹,也黑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


    而那名女子這時是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她看向這邊,似乎眼中也閃爍著幽幽冷光,既冷酷又神秘,


    不禁心生懼意。齊小姐提著燈籠,手縮緊握提盞木,眼中閃過忌憚。


    心中起念,她想要快一些避離。然而身卻不隨意動。當風起雲湧,遮覆烏雲的黑暗被吹開時,齊小姐的腳步頓住,


    重新攏意,


    她停於原地,注視著那樣自在的景象,


    她竟然覺得,是如此地令人著迷。


    。


    自由地與自然為伴,


    不必困於四方籠院,


    齊小姐曾暢想,就像這般拾起包袱,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顧地衝出封閉的屋宅,去感受萬般不同的風景,


    她想,在那樣的天地,空氣都會比這般清新。齊小姐眼中,充滿羨慕的情緒。


    站在對麵,


    “你想試試嗎?”


    原本是想另謀出路,但沒想到半路碰見一位向往自由的富家小姐,


    轉變策略,可以先行試探一波。溫柔般笑意盈盈,眼裏倒映的微光漣漪,刹那間顯映於齊小姐的眼眸中,


    “……好。”


    燈籠落地,明光不再,齊小姐嚇得後退一步,驟然清醒過來。


    蛇身寒涼意足,纏繞手臂深入袖內,而且它還不滿足,似乎還要更加肆無忌憚。我眯眯眼睛,抬手捏住黑蛇的身體。


    蛇之七寸是最為脆弱的部位。就相當於掌握住它的生死,所以黑鱗蛇,霎時間就變得乖巧極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齊小姐並沒有逃跑,而是接近這裏。在離此不遠處的地方,拋下提燈,踏上棧橋,伴著水聲,隨著踏木的響奏,齊小姐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為了避免嚇到她,


    在齊小姐靠近之前,輕拋黑蛇,隨著清晰的入水騰空。黑鱗蛇似寂了般入水沉沒。半晌,它浸泡在水裏,再次探出腦袋。注視起棧橋上的那個人,


    墨染的金瞳幽底透露一絲喜悅,但心中情緒依舊未得逞、時常難滿足矣。


    我轉過身,


    齊小姐問我:“你有什麽目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萬般得皆有失的代價。


    “你想要什麽?”齊小姐的眼神如月瑩,此時的她比以往堅定,她說:


    “隻要是我有的……”穩住顫抖的聲線,“我給你。”這不就是……瞌睡的時候有人送來鬆軟的枕頭。初來乍到,


    我現在嘛,正好缺個目標,來轉移一下那些個家夥的注意力。


    “給你一次挽迴的權利,


    如果你願意的話。”輕撩起耳邊的發絲,微微垂眸轉笑,在齊小姐驚訝的眼神中,我自己的臉慢慢變成了她的模樣。


    “如果你後悔今日的選擇,


    就去緝妖司……”


    “……找卓翼宸卓統領,”


    “就說……”


    “你的意思是說,


    現在的齊小姐不是真的齊小姐,”


    “而你……才是真正的齊小姐。”


    然時間流逝,輾轉已過去半年。流水迢迢、青翠遍野之際,陽光明媚,天色適宜。在緝妖司裏,


    齊小姐的眉眼不似從前,竟然與那個人原先的模樣有些許相似,此時她坐於席一側,但與緝妖司的其他人分置兩端,緝妖小隊五人組初至。


    聽齊小姐娓娓道來,講述曾經的機遇。文瀟取出發髻上的筆,在本子上記著,“會變幻自己與他人的長相,善言善語,聰穎慧敏……”再想一想。


    “……極會哄騙別人,”長得還極美。


    但最後一句,文瀟暫時沒寫。因為尚待考證,而且她還挺好奇的。


    白玖默默捂臉,他的好奇驚訝不掩於麵,一旁的裴思婧偶爾注意白玖的表現,


    此時他誇張地把下巴合攏,“那……現在的齊小姐,她真的是妖嗎?”


    “不是妖,”趙遠舟神思懷想,“也不是人……”越來越過分,眾人好奇,


    “她是仙女。”眾人嫌棄。咦~~


    這話,他是怎麽說出口的?


    卓翼宸一眼懷疑但篤定,“你有病吧。”


    “大妖,你好好說話,”文瀟難得覺著尷尬極了。


    “這是冷笑話嗎?”白玖少年抓了抓耳邊的鈴鐺,聽到鈴聲響起才放下心來。


    “不好意思啊,這位姑娘。”


    “這個人啊……得了相思病,而且最近啊…腦子糊裏糊塗的。”文瀟指了指他,無奈地解釋道。裴思婧有點想離場,不願再靠近。


    其實還是留手了的。


    “不會,”齊小姐寬慰亦同情,“陷入相思情之人,本就是苦中作樂。我曾落於相思境,自然理解相思情。”


    “那姑娘,請接著說吧。”卓翼宸瞪了趙遠舟一眼,轉而麵向齊小姐,微微守禮。


    “嗯……”怎麽感覺都不太靠譜的樣子。齊小姐移眼,思作想。


    我大可以讓齊小姐與原來的自己一模一樣,做得更徹底一點兒。攏了攏自己的麵紗,而茶桌對麵有位不熟識的官家子弟,俊朗但行為舉止憨態,我覺得他像隻傻狗。


    “是誰讓你來的?”


    “或者說,是誰給你指了明路。”


    初見齊小姐時,


    從一開始的恍神錯愣到恢複平常狀態,趙遠舟僅用了半秒時長。剛剛的話是他在犯病。此時,在被文瀟搗了一把,被卓翼宸警告一眼後,才恢複到表麵上的正常。


    那現在……


    趙遠舟抓住她話語中的漏洞。他問齊小姐說,


    那人是誰?


    卓翼宸看他一眼,但也沒說什麽,轉而繼續詢問麵前的人,心裏有一些疑點……畢竟,她說自己是齊家小姐,


    但一定要有憑證才行。


    其實……


    齊小姐也並非是想迴到家,而是想換迴自己的臉,因為……在外的這段日子裏,雖然沒有處閨閣時的優越生活,


    但她體會到從小到大,從未有過的自在感,即使是粗茶淡飯,即使今後的一切需要自己親身努力才能獲取,


    心有落差,


    但齊小姐也明白,萬般得皆有萬般失,一旦選擇,她便不會再迴頭。


    況且,齊小姐她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她想與他共度餘生,但前提是,她想以自己的模樣。齊小姐想讓冉遺,


    見到自己真實的樣子。


    “大妖,你怎麽迴事啊?”所以當齊小姐離開緝妖司後,文瀟才開始“討伐”趙遠舟的惡劣行徑?


    趙遠舟的目光在文瀟、卓翼宸、白玖、裴思婧臉上轉了一圈,隨後嘴角勾笑,像是神秘莫測,


    “或許你們不知道,這人對靈(力)的掌控能力恐怖如斯,”嗓音低沉,趙遠舟故意營造出的氛圍,“那些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偏偏就是存在……”


    白玖咽咽口水,


    “靈……是”什麽?


    不會是……鬼!?。


    “說不定,現在她正在監視我們呢。”耳邊仿佛傳來風的唿嘯聲,


    寂靜蔓延,眾人暫時沒有說話,文瀟看向其他人,最後看著冷靜的裴姐姐,


    才心有所緩。


    然而冷風一過,恐怖之意乍現。像是在肯定趙遠舟的言語。


    “這是哪裏來的風呐?”


    白玖沒有尖叫,而是翻了個白眼,直接暈了過去。往後倒,但被卓翼宸接住,


    “不要……自己嚇自己。”裴思婧不禁出聲提醒,不由地瞟了一眼從敞著的門不斷湧進來的風意。


    “所以,你剛剛說的話也是故意的?”卓翼宸想起趙遠舟之前的癡情言語,一時不忍直視。不是戳穿他,而是懷疑他。


    白玖猛地醒過來,


    “喂喂——”


    “像我這般俊美的臉龐,世間多數女子皆是喜歡愛慕,”排除在場的兩位女性,文瀟捂臉憋笑,“怎麽可能愛而不得……”


    自戀的風也擋不住趙遠舟的嘴硬。


    “切~~”眾人走開。


    然而,即使沒有冉遺劫殺新娘的慘案,崇武營依舊與緝妖司對立兩麵,


    設下圈套,以孟極之血為引,陷害緝妖司眾人簽下軍令狀:


    緝妖司保證五日內解決天都城內百姓皆入夢局的怪症之象。不可傷害百姓,不可怠慢拖延,緝妖司者定當全力以赴,


    破除此象,


    特此立下軍令狀。五日不破,


    視為瀆職,


    畫押之人,


    自刎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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