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的平安夜總是熱鬧的。


    下課鈴剛響,天還沒黑,校園裏已經開始熱鬧起來。含情脈脈的少女不畏嚴寒,一手撐著傘,一手捧著包裝精美的平安果翹首以盼,在下學的人海裏找尋著良人的身影。


    懵懂的少年沐著風雪,手捧紅玫瑰花束,用手指在雪地上畫“心”,中間寫著意中人的名字,再加上一句“我愛你!”或者“iloveyou!”


    平安夜這個節日從國外傳到國內,受到吾國文化的影響,漸漸轉變成情人節和團圓節。


    桃夭夭還記得,上初中那會兒,平安夜才剛剛在國內流行,朋友之間隻需在平安夜當天互贈蘋果為對方祈福平安,可是才幾年時間,平安果的包裝越來越追求精美、時尚,蘋果甚至被各種進口糖果或者名牌香水等奢侈品所取代。


    桃夭夭一如既往地朝藝術學院的方向走去。自從黎麗出院一個多月以來,她負責攙扶她迴到宿舍,幫她買好飯,做必要的體力活才能迴家。


    有次黎麗的室友笑話她是黎麗的小保姆。第二天桃夭夭照常來照顧黎麗,張小偉將專車開到了黎麗宿舍樓下接桃夭夭的時候,那幾個嘲笑她的女生欣然閉嘴,此後對桃夭夭的態度360度大轉變,甚至還和她搶著扶黎麗上樓,給黎麗買飯。


    現在的學生啊,真是越來越現實,越來越勢力,在學校裏更是無處不攀比,不是拚爹就是拚媽,還有拚男朋友的。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蓋了地上厚厚一層,雪中人少了,天漸漸黑了。


    早已過了以往那個點,張小偉還沒過來,桃夭夭等著急了,撐開傘,神出一隻腳在雪上踩了踩以試厚度。


    因為上下學基本上都是坐車,她沒有特意穿長靴,這一腳下去還沒踩到底,雪就已經漫過了鞋幫,再用點力肯定要灌到她的鞋子中去。


    桃夭夭收迴腳,在門廊外來迴踱步,鞋上沾的雪花經過她一番走動,融化成水,在大理石地麵上形成一個個濕漉漉的腳印。


    桃夭夭聽到旁邊有個女生正在用宿舍的公用電話和異地戀的男朋友聊天,這才想起自己是帶了手機的。


    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桃夭夭還是習慣性地盯了被置頂的那串無署名的電話號碼,好幾次,手指差點觸到號碼後方的綠色撥號鍵,又被她撤了迴來。


    她遲疑了一會兒,觸屏往下滑,給張小偉播了個電話。


    手機那端好一直無人接聽,隔了一會兒,桃夭夭再打過去,依舊無人接聽。


    桃夭夭忽然想起《道路交通安全準則》裏麵的條款:“雪天需減速慢行,上坡路段跟車需等前車通過之後再沿前車車輪碾過的痕跡行駛,否則易出交通事故。”s大地勢偏高,從外麵駛入s大需要行通過一段上坡路。


    她不禁擔心起來。


    躊躇間,一輛較高底盤的豪車停在宿舍樓下,副駕駛位置的車門打開,一位穿著時髦名牌大衣、戴著寬大防強光墨鏡的女人走下車,高昂著頭,直朝桃夭夭走來。


    名牌高跟靴子在雪地裏踩出一個個深深的腳印,焦糖色的大波浪卷發蓬鬆閃動,雪花落在發間,就像茂盛的枝葉綻開了白花。


    女人走到桃夭夭麵前,停下。她本人本就高瘦苗條,又穿了高跟靴子,比桃夭夭高上一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桃夭夭。


    “您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麽?”桃夭夭不明所以,以為是來問路的。


    女人摘下墨鏡,一張美豔絕倫的臉瞬間露了出來,很陌生,又似在哪裏見過。


    “怎麽,一年不見,不認得我了?”


    這熟悉的嗓音依舊未變,桃夭夭永遠不會忘記,她所經曆的苦痛,都是這個女人和那個人帶來的。


    她依舊高昂著頭,目中無人,說話盡諷刺:“剛一迴國就聽說你找了個暴發戶,天天豪車接送的,今天這是怎麽了?天都快黑了,還在這吹冷風呢?是不是人家也隻是玩玩而已?”


    “關你屁事!”


    桃妍將被風吹到額前的發絲撩到耳後,然後笑著看桃夭夭:“怎麽會和我沒關係?你可是我的妹妹呢!”


    “我沒你這樣的姐姐!”


    這時,車上又下來一個人,穿著幹淨清爽的羽絨服,一張俊臉在冷風中顯得有些煞白。他笑起來,那張臉是純真無害的,就像調皮的小孩。


    桃夭夭永遠不會忘記,這張臉的主人跟在她屁股後麵跟了差不多五年,他的笑總是讓人覺得無辜且無害,可就是這樣的笑容才更容易隱藏秘密。


    桃夭夭唇角咧開諷刺的笑意,迅速上前,“啪”的一聲,一個巴掌重重地甩在秦皓臉上。


    秦皓呆呆地看著他,摸了摸被扇紅的臉,還是那副死不要臉的品相,不生氣,也不反抗,居然還笑得出來:“桃夭夭,經曆了這麽多事,你還是沒變。潑辣,粗魯,平胸,臉上的肉倒是見長。”


    “你到底想幹嘛,沒事別擋道!我要迴家!”桃夭夭顧不得漫天飛雪,也顧不得積雪漫過鞋幫,踩入了雪地裏。多看這個人一眼,她都覺得惡心。


    秦皓伸手攔住了她:“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秦皓後退幾步,正視著她,認真道:“我這次迴來,準備與你姐姐結婚。你能否幫我向伯父伯母解釋一下以前我們倆之間的誤會?”


    “誤會?”桃夭夭反問,“你還好意思說那隻是誤會?真是好笑!”


    “之前確實是我的錯,我不該利用你接觸桃妍,更不該……”


    “別說了!我是絕不會原諒你們的!”


    秦皓苦惱地撓了撓頭:“夭夭,我真的知錯了,我真的想和你姐結婚,過去我犯的錯,我以後彌補你可好?”


    桃夭夭依舊笑著,看向她那同父異母的姐姐,她可真有本事,當年有本事從她身邊搶走秦皓的身體,如今又把他的一顆心拽得死死的,都主動提結婚了。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桃妍見桃夭夭沒有答應的意思,脾氣有些暴,直接說:“跟她廢什麽話?不同意,就將當年的視頻曝光!”


    “嗬,去國外修煉一年多,你還是隻會這招嗎?”


    “這招對付你桃夭夭,足矣。”


    “隨便你!”桃夭夭瀟灑地轉身,風雪吹起她的短發輕揚,在發絲間點綴朵朵星花。


    -


    路上積雪沉重,公交停運,桃夭夭不得已步行。


    灌進鞋子裏的雪因走動生熱漸漸融化成冰水,浸著她的腳丫子,她本就穿得不多,又一陣陣寒意從腳底竄上身,她冷得渾身打顫,嘴唇發紫。


    走了幾公裏之後,她終於支撐不住,暈倒在積雪厚厚的人行道上。


    平安夜,醫院裏的小護士和女醫生們逮著機會,個個給秦默送平安夜禮物,為了躲避這群狂蜂浪蝶,秦默假借上衛生間的空兒從醫院後門溜走,搭了位同事張醫生的車離開。


    張醫生一邊開著車,一邊調侃:“有那麽多女孩給你送平安果,幹嘛要躲啊?照單全收,吃不完可以分享給我。”


    “明天早上,我的辦公桌上,自己去拿。”


    “哎呦,秦醫生,你可別害我,我要是去拿了,就成了整個醫院的公敵,我可消受不起!”


    “那我待會兒請你吃飯!”


    “那你別後悔,我現在就直接開去餐廳!對了,去哪家餐廳?”


    秦默看著窗外茫茫白雪,其中有一對年輕的情侶共遮一把傘,女生環著男生的臂彎,手掌插在男生的衣服兜兒裏,圓圓的臉笑出了梨渦兒,很甜蜜。


    他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又蹦出了那個他決心要忘記的女孩,她也是圓臉,笑起來有梨渦,很甜美。


    沒聽到秦默的迴答,張醫生轉頭看了秦默一眼:“秦醫生,我們去哪家餐廳?”


    “你選!”


    “那我就不客氣了,嗯……啊!”


    突然一個緊急製動,車輪摩擦雪地響聲刺耳,車頭幾乎頂在公路旁邊分隔機動車道與人行道的圍欄上。


    張醫生緊張他的愛車不已,急忙熄火下車檢查。


    秦默仍然坐在副駕駛上無動於衷,臉上甚至還帶著淺笑,似在笑張醫生為了好好坑他一筆,卻即將要被愛車坑一筆數目不小的維修保養費。


    突然,他的笑凝在臉上了,人行道不遠處的積雪裏躺著一名女孩。


    出於醫者的本能,他急忙下車,越過圍欄,將那雪地裏的女孩扶起來,撥開粘在她臉上的短發和雪花,竟然是她——桃夭夭!


    秦默趕緊將她抱進車裏,脫了自己的大衣外套將她包裹著,催促還在外麵盯著被刮擦掉漆的車頭愁眉苦臉的張醫生:“別看了,快送我迴醫院!修車保養費我全包了!”


    “好嘞!”張醫生立即收迴苦瓜臉上車,這次開車不敢再分心了。


    桃夭夭在暖意中醒來,又看到了秦默,秦默也看著她。


    為什麽,每次她最狼狽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的人總是他?


    她欠了他那麽多人情,如今又欠了一次。


    她不想再欠了。


    “我想迴家,不去醫院。”她的身體往大衣裏縮了縮,牙齒打架,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他移開視線:“先去醫院檢查一下,若沒什麽大問題,我再送你迴家。”


    桃夭夭沒有反對,畢竟,身體確實很難受,除了冷,還有刺骨的疼痛,所以她一直咬牙強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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