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光齊騎著自行車剛到院門,就看見門口堵著一個挑著扁擔賣醬油和鹹菜的老漢在那裏罵著,劉光齊認出來了,這是南鑼鼓巷到鼓樓大街這一片賣醬油和鹹菜的劉老漢,是鼓樓供銷社的老員工了


    早幾年國營以後,雖然都能在這個供銷社買醬油和鹹菜了,但是供銷社依然保留了走街串巷的挑著擔子的貨郎一職,主要是賣些副食,油鹽糖醋之類的


    周圍還圍了十幾號來看熱鬧的群眾,笑嘻嘻的對著院裏指指點點的,說說笑笑的,還時不時調侃幾句劉老漢


    “劉老漢,你這喊不出閻埠貴啊”


    “誰不知道閻埠貴是這一片有名的老摳門了,你還是自認倒黴吧”


    “想占閻埠貴的便宜,劉老漢,我看你是白搭了”


    劉老漢罵罵咧咧的喊道


    “姓閻的,你出來”


    “你個不要臉的玩意,你還好意思當老師教書”


    “你這混蛋誤人子弟,有你這麽不要臉的東西沒有?”


    “你出來,出來給大夥說說,我賣的醬油怎麽味兒不對,你說出個一二三來,老漢我自己喝了這一缸子醬油”


    “我怎麽個強買強賣了,閻埠貴你這孫子出來”


    劉光齊有些詫異,這個閻埠貴雖然有時候好算計一點蠅頭小利的,但為人也不是那種很壞的的吧?這是怎麽把劉老漢惹急眼了


    悄悄的推著自行車往邊一靠,對著一人問道


    “大哥,這是什麽情況?”


    “我怎麽沒看懂?”


    看熱鬧和給後來的講熱鬧一直都是四九城老爺們的最大愛好,見劉光齊穿的板板正正還推著自行車,這人總覺得有些眼熟,但沒來得及多想,笑嗬嗬的給劉光齊介紹道


    “老弟,你問我算是問對了”


    “我這可是從頭看到尾啊”


    “你還別說,看的我都有些,想笑了,哈哈”


    這人說的含含糊糊的,劉光齊笑了笑,從兜裏掏出大前門和火柴遞給他一根幫他點上火,自己也叼上一根笑道


    “大哥,抽個提提神”


    那人笑嗬嗬的說道


    “吆喝,大前門,講究啊老弟,幹部吧?”


    四九城爺們抽煙有講究,有個順口溜就是幹部的前門,工人的豐收,還有個說法叫


    高級幹部抽牡丹,中級幹部抽香山,工農兵兩毛三(指北海牌,兩毛三一盒),農村幹部大炮卷得歡


    說的就是四九城這邊抽煙的情況,在這個一斤糧食四毛錢的年代,牡丹牌的香煙一般量少還貴,得五毛左右一包,沒有高收入和條件一般人真抽不起,香山大概三毛六分錢,中級幹部就能負擔起了


    工農兵三種人有工作,收入不錯一般抽要麽是兩毛三的北海香煙,要麽就是豐收牌一毛五,農村的煙是買不起的,隻能買煙絲自己卷,勁頭大的一不留神就嗆得咳嗽,所以叫卷大炮


    大前門的價格在兩毛八左右,能消費的起的起碼得是個高級工種或者是幹部了


    劉光齊笑笑,解釋道


    “咳,裝門麵的,出門不得給人備著”


    那男人美滋滋的抽了一口,解釋道


    “這個院裏有個叫閻埠貴的,是東邊紅星小學的老師,您別看他是老師,這人可不講究”


    “扣得啊,閻老西來了都得讓他拔根毛”


    “今兒人家賣醬油的劉老漢在巷子口叫賣著呢,這閻埠貴提著兩個醬油瓶兒就去了”


    “您猜怎麽著了?”


    劉光齊笑笑說道


    “該不會是沒給錢吧?”


    那人哈哈一笑說道


    “這您可就小瞧了這位閻老師了,文化人嘛,這肯定不能幹這事兒”


    “他要敢不給錢,人家往學校一告他,那還能了嘛,這閻老師可不傻”


    劉光齊笑笑,他知道閻埠貴幹不出這事兒,隻是隨口提了一句而已,見這人半天還沒說到正題,隻能說道


    “大哥,他幹什麽了?”


    “這惹得劉老漢堵著門罵起來了”


    那人笑嗬嗬的說道


    “閻埠貴讓人劉老漢打了一瓶子的醬油,然後說人家醬油的味兒不對,非要劉老漢退了”


    “您可曉得,這個醬油醋啊,是一經灌瓶,概不退換的”


    “人劉老漢哪能退啊,”


    “這閻埠貴不樂意了就跟人家劉老漢吵吵起來了,非說劉老漢賣的醬油不對味,他不要,說劉老漢強買強賣,不講道理”


    “這不是鬧得街道辦都來了,調解了半天,讓閻埠貴給了三分錢,才給閻埠貴退了”


    “要說這個醬油也沒法倒迴去再賣,劉老漢隻能自己裝起來,自己認了,人家心裏能舒服嘛”


    劉光齊心裏無語了,這個閻埠貴找理由都不能找個靠譜的,劉老漢在這裏賣了十幾年,打劉光齊記事的記憶裏就知道劉老漢賣醬油和鹹菜的,他賣的東西能有什麽問題


    閻埠貴那這個說事壞人家劉老漢名聲,這能饒了他嘛,劉光齊笑笑說道


    “這不街道辦調解了,怎麽又堵到門口來罵了”


    那人笑嘻嘻的說道


    “閻埠貴能吃這個啞巴虧嘛,這不街道辦調解完了又說劉老漢收他錢是欺詐行為,他的醬油就是味兒不對,憑什麽收他錢”


    “然後在巷子口嘀咕呢,又被劉老漢聽著了,這不人家劉老漢不樂意了”


    “從巷子裏一直追到閻埠貴住的大院來要個說法”


    “這不就堵著閻埠貴不放了”


    劉光齊點點頭,大體搞明白了,這個閻埠貴八成是犯了那點算計的小心思,沒想到這次玩大了,讓人家劉老漢堵門來了


    就在劉光齊和這人說話的功夫,胡同口急匆匆的又走來一個中年婦女和兩個年輕點的小夥子,劉光齊打眼一看,原來是王主任帶著街道辦的人過來了


    王主任焦急的聽到劉老漢堵著閻埠貴又去罵起來了,生怕再出點事到時候影響南鑼鼓巷街道辦的考評,趕緊帶著人往95號大院趕來,看見挑著扁擔的劉老漢著急的喊道


    “劉老漢,你這是又要幹什麽?事兒不是給你們調解完了,你怎麽堵在這裏幹什麽?”


    王主任急匆匆的走了過去,也沒注意到躲在人後的劉光齊,不滿的看著劉老漢有些生氣,他這一鬧要是傳到了哪個上級領導耳朵,還不得以為他們南鑼鼓巷風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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