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從她的發根一路蔓延向下,棕紅色的長卷發隨著那深色的浸染,逐漸失去卷曲的弧度,順滑地自然垂下,就這樣變成了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直發,被象征權力的華美王冠點綴,披散在明豔紅裙間。


    相同的黑也從她瞳孔深處蔓延出來,如一汪濃墨,掩蓋住清透的藍,將那藍寶石一般閃閃發亮的眼眸變作了黑曜石一般深邃的黑。


    淺淡的魔法迷霧下,她的容貌也在幾乎同一時刻開始發生變化,本就立體的五官向著另一種方向轉變,雖然依舊動人,但卻更偏向東方麵相——那張美麗的麵孔逐漸與海澤爾記憶深處最濃墨重彩的那位舊友相重疊。


    那是……是本應早已死去的沈眠。


    那隻已經撲到女王麵前的魔法巨獸好似微妙地停頓了一下。


    “你……!”


    海澤爾也卡殼了一瞬。她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望著眼前這震撼人心的一幕。臉上的神情介於震驚、困惑和憤怒間,好似心底情緒太過翻江倒海,一時不知道自己應當作何表情。


    於是最後,在幾乎不知該如何開口時,她下意識選擇否定,怒聲質問道:


    “為什麽要模仿她的樣子?!”


    那隻巨獸在短暫的停頓後,擺動身體,更加氣勢洶洶衝向了它的目標。


    被她質問的人卻依舊沒有生氣,而是繼續笑著。海澤爾被她用那種複雜的目光遙望著,浸在她懷念的笑意裏,不可阻止地感到自己滑向了某種深淵。


    她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方才潛意識察覺到的違和感究竟來源於何處——因為對方臉上一直掛著的那種溫柔而包容的笑,是她過去很多年中,常在沈眠臉上看到的。


    那女人抬起手,沒有借助法杖,魔法的光芒便在她掌心綻放。她的手臂劃過空氣,留下一道凝實的魔法光帶,好像在虛空中憑空抽出了一條明亮耀眼的雪白綢帶。


    她輕盈起跳,雪亮的魔法綢帶甩出,套中向自己撲來的巨獸,沒有發動攻擊,而是借力將自己甩向空中,隨後便用飛行魔法懸浮在了空中,就停在那巨獸上方。


    “親愛的……”


    她好像分毫不擔心海澤爾會突然引爆魔法,將她炸死。


    隻是無奈地、縱容地,甚至堪稱寵溺地,又是一聲輕緩的歎息:“你當真認為是模仿嗎?”


    容貌可以模仿,那麽氣質呢?別無二致的感覺呢?


    又或者說……真的是模仿嗎?


    海澤爾眼睜睜看著麵前人從胸前拿出一條項鏈,那項鏈末端垂著一顆水藍的寶石,像她往日常穿的衣裙,還有一片被精心處理過的羽毛,那麽陌生,又那麽熟悉。


    是她留在沈眠墓前的——


    “雖然這可能不是你想要的形式,但我的故事已經書寫完成,日後也不再有機會提筆……所以,就請讓我自作主張,以這種形式收下吧。”


    “謝謝你,親愛的。我很喜歡你的禮物。”


    現實像一柄重錘砸下來,如同砸碎複活節彩蛋砸出一地彩色紙花一般,把世界砸成了如此無厘頭的荒誕碎片。海澤爾的思緒亂成了一團,幾乎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隻感到極端的不可置信與崩潰,尖銳刺痛了她的心髒。


    在過去的那一年裏,她不是沒有機會去懷疑,不論是在感受不到魔力的沈眠比她先一步發現烏姆布裏爾·夏普的異常時;還是女王伊蒂絲一直稱病閉門不見,甚至仿佛有意般將身邊人調走,給起義軍機會趁虛而入時……


    甚至在更早的時間裏,在伊蒂絲特許她一個履曆不光彩的名不見經傳的小魔法師去擔當重任引開海洋熔爐時,在伊蒂絲暗中聯絡烏姆布裏爾·夏普激起他的野心和欲望、顯然知道海澤爾不在無法及時控製局麵時……


    明明那時海澤爾在離開前還專門對自己的外出做了偽裝,起義軍內部知曉她不在的人都寥寥無幾,且都是她一手提拔扶植起的親信、值得信賴。經烏姆布裏爾背叛一事後,她更是把身邊人徹查了一遍,掃清有不該有的小心思的人的同時,也能確認當初知道自己出海的那些成員的忠誠沒有問題。


    於是她懷疑到了烏姆布裏爾·夏普頭上,即便他堅持聲稱不是自己與伊蒂絲主動接觸,是伊蒂絲先來找的他,他才鬼迷心竅,可海澤爾並不相信。


    她沒有懷疑與她一同出海的沈眠。


    如今想來,這樁樁件件,深究下去,其實都存在疑點。


    可是她不想去懷疑,她從未懷疑。


    怎麽會,怎麽會……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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