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奇怪。


    世界意誌潛移默化賦予的絆腳條件是平等作用在他們每個人身上的,沒道理他們三個在自身性格被打下利好氣運之子的屬性的情況下依舊能占據上風,而沈眠就會被逼到絕路。


    更何況海澤爾也並非最極端的那個,如果比較的話,她的性格應該介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崔星燭和有利可圖鬼神借路的曲江之間,屬於心之所向素履以往的類型。


    絕對堅定、絕對勇敢,心之所往行將必至,野心勃勃所向披靡。底線靈活但不虛無,作風激進但不偏激,屬於比較典型的灰派人物。


    而遊走於灰色地帶的氣運之子,到底還是氣運之子,其實在絕大多數時候,還稱得上好人。


    狠歸狠,但算不上瘋或壞。


    雖然海澤爾與沈眠之間的矛盾確實被激化得相對劇烈,她也是幾個分世界中唯一那個明明白白劍指反派、從始至終都清楚自己針對的到底是誰、並且想要斬草除根的。


    但曲江都弄不死狄牧,她憑什麽能逼死沈眠?


    對此洛午橋的迴答是:


    “你聽說過罪己詔嗎?”


    ……


    “小橋,為什麽要把他們綁定呢?”


    趁著狄牧不適應地踩了踩低跟小皮鞋,將披散的長發別到耳後,露出頸間掛了小鈴鐺的蕾絲邊頸飾,踏著鈴聲走上前接管莫初揚忽悠人的保險業務和他本人,功成身退的洛午橋抱臂站迴了沈眠身邊。


    鈴聲、對話和美顏暴擊的三重攻勢下,莫初揚的注意力全在狄牧身上,不被當場釣成翹嘴就算他意誌力堅定、對海妖抗性頗強,根本不可能意識到洛午橋悄悄溜了。


    洛午橋沒有看突然發問的沈眠,隻是淡淡道:“不是你讓他穿成這樣去的嗎?”


    “小蛇可沒有親情方麵的弱點,你知道我說的到底是誰。”沈眠笑眼彎彎,並不接他轉矛盾的話術。


    “狄牧不在乎親情,但他想要被尊重,想得到認可。他一直在追求作為獨立個體進入一段平等親密關係的體驗。”


    洛午橋平淡道。


    “莫初揚擅長給人帶來這種錯覺。他吃狄牧,隻會比吃身心健全的崔星燭吃得更死。”


    “哈哈哈……我還以為小蛇被從蛇羹裏撈出來,應當是深刻領悟了慘遭背刺的淒涼,這輩子都不會再對誰產生親情、友情等等任何方麵的真摯感情了。”


    洛午橋瞥了眼笑得開懷的人:“要賭嗎?”


    “不賭。”沈眠雖是笑眯眯的,卻一口迴絕,“看屢教不改的偏執小笨蛋跌跟頭不是更有意思嗎?他可是一直覺得你不通人情,完全無法理解他呢。”


    洛午橋收迴視線,沉默不再言語。


    “不準備迴答我最初的問題嗎,小橋?”


    “這很值得質疑嗎?”洛午橋反問,“莫初揚想要家,戴輕清想要家人,我把他們在主世界的身份安排成一家人,正好節能。”


    “到底是為了節約情緒能量,還是——”


    沈眠意味深長地笑道。


    “看似閑棋,實則是陽謀,害怕你的棋子提前被吃?”


    不懈追求的啊,想要得到的啊……一個生命體隻要有欲望,就必然有破綻。


    那是他們的弱點,亦是錨點;是破綻,又是支撐;來源於世界意誌的安排,也早已被內化為他們本身的需求;


    可以成為氣運之子針對他們的突破口,同樣也可能會被其他有心人利用。


    與他們這些人講團結友愛適可而止實在很難,就像洛午橋發現她的試探,氣勢衝衝趕過來收尾,沈眠雖然迴避鋒芒把狄牧推出去轉移視線緩解對方怒火,但實際上完全不認為他們做的有錯,也沒有任何歉意或後悔情緒。


    至於表現得略顯心虛同洛午橋打哈哈的狄牧?99%的可能,演的。


    還有1%的可能?他愛上莫初揚、愛上戴輕清還是愛上洛午橋了?選吧。


    信這種可能,不如信他是真小蛇。


    至少在這裏,沒有誰是傻子。


    畢竟世界意誌不會亂判,即便內核相似,同一個世界的反派就是要比氣運之子的道德底線更低一截。


    若是氣運之子本身是良善之人,就算對位反派的道德底線再低,也可能是黑中帶白;若是氣運之子本就並非正人君子,與他們對位的反派隻會……


    洛午橋很清楚這點。


    所以哪怕他們表麵再如何一團和氣,骨子裏流淌的都可能是冷血、漠不關心與唯利是圖。


    比起信任他們不會搞事……還是人為製造軟肋更可靠一些。


    一個人很難彌補自己的弱點,尤其是這弱點是世界意誌賦予的、ta追求了兩輩子的東西,潛意識會綁架ta的一切,去為爭取自己追求之事服務。


    洛午橋在這一世之初做出這種看似無關緊要的布置,實際上是把道德方麵不算無可救藥的莫初揚和戴輕清強行綁死在一條船上,給想要家的一個溫暖的家,給想要家人的一個愛她的家人。


    人造兄妹看似關係塑料,日常裏打打鬧鬧互坑互損,可其實感情是能豁出命的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凡敢於破壞這種平衡、威脅其中一方安危的,都將遭到另一方的激烈反抗。


    所以他們綁架莫初揚時,戴輕清明知道難敵,卻還是做了那麽多準備,義無反顧來救人。


    而這種效果,自然是有用的。


    在沈眠步步緊逼的問題前,洛午橋沉沉歎了口氣:


    “最後一局開場時,我需要你們四個全部到場。”


    所以最大的作用,就是鉗製吧。


    他不敢賭他們的道德,主要是不敢賭她和狄牧的道德。而如此操作下,他確定莫初揚能吃死狄牧,便同時意味著狄牧不可能對戴輕清輕舉妄動,至少不能有明顯的衝突和傷害。


    不然莫初揚就會撕破臉跟他拚命。


    同樣的道理來講,他把第一次接觸兩人的機會交給他們自己來做,變相放任沈眠試探臨時同盟者,到底是疏忽大意太過放心,還是本就做好準備冷眼旁觀她在戴輕清身上翻一迴車,而後順其自然地對小姑娘生出些微妙的興趣和欣賞之意來?


    哎呀,好不容易發現個有意思的人,她也確實不是很想立即看小貓得知哥哥沒了後發怒暴走、從自己的哆啦a夢口袋裏掏出一堆稀奇古怪東西丟她的樣子……


    說到底,洛午橋是希望用這種手段當韁繩,既拴住還算勉強有點良心的兩位,拿捏他們的軟肋,又套住他們兩個根本沒底線的壞批,不讓他們做得太過火。


    至於到底是誰套住了誰,不重要。隻要套死套牢了就可以 。


    小橋呀……好算計。


    沈眠視線定格在不遠處目瞪口呆看著狄牧笑語盈盈同自己說笑人都看傻了的莫初揚身上,宛若看見隻呆呆愣愣的花孔雀,被迷得暈頭轉向開屏都不知該對著哪個方向。隻道好笑。


    小孔雀真的能叼蛇七寸嗎?


    她指尖卷著自己的一縷發絲,不緊不慢轉著,悠然開口:“少一兩個,其實也沒有關係吧?反正你需要的隻是權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初你殺死我們後,我們掌握的權柄就都集中在你手中了。”


    “掌握五種代表限權級力量的權柄是什麽樣的感覺呢?能夠突破世界意誌的轄製嗎?能夠觸摸到命運的界限嗎?能夠獲得真正的——”


    “夠了!”


    洛午橋打斷她,神情凝重,原本平淡的語氣也重了許多:“你在想什麽?你要把他們都殺了嗎?!”


    “我再重複一遍,最後一局開場時,我需要你們四個全部到場!是人,不隻是權柄!”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警告道。


    “如果我隻想要權柄,這一世開始那一刻我就會把你們都殺了。沈眠,我能殺你一遍,就能殺你第二遍。”


    “……”


    沈眠收迴視線,目光久久落在自己眼前態度堅決的少年身上,神情定定,依舊麵帶微妙的笑意,唇角微揚,仿佛受到威脅的並不是她。


    良久,她眯起眼,掌心落在對方發頂,順勢揉了揉:“好啦,開個玩笑而已,別緊張。”


    洛午橋低頭躲開她的手:“不要開這種玩笑。”


    沈眠並不氣惱,隻是輕輕地,笑了一聲。


    “有何不可?你是距離世界意誌最近的那個,理應最清楚‘公平’二字如何寫。”


    “事情啊,是你先做下的,我的迴應呢,你就乖乖受著。”


    “想要養蠱,就不要對細節太較真了。”


    洛午橋渾身一僵,目不轉睛抬頭望她,隻見她笑眼輕眯,紅唇微啟,好像隻看透圍網、依舊舍身入局的狡詐狐狸:


    “小橋你呀——好像比我們,更像反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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