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做我該做的事。”


    “哦?這就是你布置這麽一場好戲算計我的理由?”曲江故作無奈地長歎了口氣,“牧牧,新時代不歡迎動物表演,你想當算數的小狗,我可沒興趣當馴獸師啊。”


    “跟你有什麽關係!”


    狄牧的神情越發陰沉,他一把按住扶梯的扶手,用力到指尖泛白、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見,就連扶梯的扶手都被他硬生生扣起一層膠皮。


    “我是在為我的朋友和夥伴做事!”


    原本踏板已經掉禿卻仍在運作的扶梯在他手下飛快運轉了起來,機械結構以反常識的速度轉得隻剩下殘影,大量濃烈的黑煙湧出,向著口出狂言的曲江蓋去。


    那是被困在這裏的冤魂在幫他。


    滾滾黑煙劈頭蓋臉壓來,確實氣勢逼人。曲江下意識後撤兩步,但隨後很快察覺到這些黑煙和扶梯是一個性質的東西,在扶梯之外的地方根本算不得實體,奈何不了她。


    處於空間夾縫中的東西傷不到她這個位於夾縫之外的大活人,而看狄牧這副被氣到青筋暴起卻沒有衝下扶梯的架勢,扶梯隻能使用一次的禁製仍舊生效,他現在根本下不來。


    紙糊的小狗,衝著她呲牙咧嘴,看起來兇神惡煞,但貌似也隻有點嚇唬人的本事了。


    所以狄牧讓她試試逃跑,其實是因為他現在根本動不了曲江,唯有曲江主動離開那多出的屬於過去的一層,他才可能對她出手……


    曲江怎麽會讓他如願。


    意識到狄牧至少短時間內真的拿她沒辦法後,她非但不怕不躲,反而坦然地站住了。


    曲江能想明白的,狄牧自然不會不了解,他的眼神陰得嚇人,可曲江卻像是全然沒看到般,接著對方剛剛的迴答,惡意滿滿地嘲弄道:


    “朋友?夥伴?你是指這些指使你的鬼魂嗎?你做白日夢時完全看不出其他東西在利用你嗎?”


    “記吃不記打的蠢狗,巴巴地咬著狗鏈等著被牽著走的事情說什麽為了朋友夥伴,說得這麽動聽——你背叛我,就是因為找到新的主人了?”


    “……”


    狄牧急吸了一口氣。


    “不、是、主、人——!”


    他一字一頓罵出了聲,顯然是氣急了,麵目扭曲,俊美的臉上擰出了猙獰至極的憤恨表情,兇惡得如同一隻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厲鬼。


    狄牧的精神狀態實在算不得穩定,一旦接腔發起了瘋,就再也停不下來,反駁過後他就忍不住語氣惡毒地咒罵起曲江。可惜他顯然不太擅長罵人,翻來覆去地詛咒曲江,罵得最嚴重,也不過是詛咒對方不得好死。


    對於從小到大聽慣明裏暗裏各色辱罵的曲江而言,實在有些不痛不癢了。


    所以曲江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發飆,直到他罵到最後,崩潰地吼道:“你以為你是什麽不可替代的東西嗎?”


    她才終於輕輕笑了笑。


    “我想是的。”


    一直作壁上觀的曲江終於有了動作——她拿出了一張紙,與一個小巧的金屬物件。


    那是從方青黛身上摸來的被拚貼起的海報,與從狄牧那裏順來的打火機。


    狄牧似乎沒想到她會掏出《帷幕》的海報,瞳孔放大,憎惡的神色凝固一瞬,張口似乎想說什麽。


    然而沒等他說出任何話,曲江已然當著他的麵,摁動打火機,點燃了手中的海報。


    就在同一時刻,狄牧的臉色白了。


    原本活躍在扶梯附近的濃鬱黑煙驟然暴漲,就連環繞曲江蠢蠢欲動的那部分也收了迴去。它們如同逆流的河水般向上流淌,洶湧澎湃,頃刻間就砸在了狄牧身上。


    和無法碰到曲江時的情況不同,那些本該與狄牧同仇敵愾的黑煙反而能傷到他。他被煙霧裹挾時如同陷入了沼澤,卻又好似跌入了火海,原本白皙光滑的皮膚仿佛在被這些煙霧灼燒,平白被燒得紅腫起來。


    他咬牙忍住慘叫,卻跌跌撞撞被衝得退後兩步,很快便站立不穩摔進了煙霧中,被一擁而上的黑煙徹底吞沒。


    濃鬱的煙霧蠕動著,好像在分食剛剛吞吃掉的獵物。


    ……


    果然。


    很早之前曲江就在想,狄牧一直強調海報的重要性到底有何用意,但最初她找不到方向,還看不太清對方的目的,隻能做一些籠統的猜測。直到後來看到被方青黛拚起的海報,她才終於確定,狄牧的目的很可能是通過強調海報的功能性,促使她主動保護海報不受破壞。


    一件有用的道具無需任何額外的保護,自有人會將其當成寶貝來愛護,哪怕被撕成了碎片,都有人會將其拚起來。


    所以秦長宇會因海報而退避,不是因為他害怕這些海報,而是因為他受到狄牧的控製。狄牧不希望海報被破壞,他自然也不會做有可能傷到海報的事。


    冤魂並不是什麽擁有絕對理智的東西,能在部分時段保持清醒狀態的都稱得上大鬼。狄牧能與他們達成暫時的一致,應該是借助了某種媒介,而根據他的身份和表現推測,這種媒介是海報的概率最大。


    所以隻要影城中所有的海報都被破壞,就算是狄牧主動違約——這裏的冤魂陰魂不散,怨氣衝天,一旦發起怒來,應該足夠讓他魂飛魄散。


    如果這場遊戲的最終解釋權歸屬於牧羊犬——


    那就讓牧羊犬去死。


    坦誠而言,發現對狄牧的身份判斷有誤時曲江確實慌亂了一瞬,但現在看來,她還是賭對了。


    是她贏了。


    曲江鬆開手,燃燒到隻剩最後一點的海報紙從她手中飄落,墜在地麵上,很快化作了黑灰。


    商場中若隱若現的焦糊味似乎越來越濃了,那並不是她眼前的扶梯上縈繞著的,而來自更遙遠的影城內部。


    曲江深深望了眼扶梯上那翻湧的烏黑煙霧,搖搖頭:


    “我在等庫房裏的海報燒完,你在等什麽?”


    即便冤魂的反噬沒有徹底消滅狄牧,想必這場火災,也足夠把他永遠留在這裏了。


    就讓這場火,替她為她的小狗,打上從生至死的烙印。


    她創造出的生命,理應由她終結。


    而作為親手抹殺他的人,她當然不可能被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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