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牧知道這樣不對。


    他確實跟曲江是一路貨色。隻不過曲江是理直氣壯地讓一切為自己讓道、把看不爽的全部踩在腳下;而他連自己的不堪都接受不了,做著陰溝裏的老鼠,還妄想能在人前表現得正常、裝得人模狗樣。


    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概也隻有這副欺騙性極強的好皮囊。


    所以被他用臉欺騙的人,就顯得尤為倒黴……就像他明知道莫初揚對疼痛的耐受力極低,特別怕疼,不僅在分世界當主腦時會把自己的痛覺感知完全關掉,而且當初在主世界約對方出去玩時,莫初揚就會因為被樹杈刮了一下疼得倒吸涼氣。


    但他卻偏偏想讓對方身臨其境地再體會一遍上一世被格式化的痛楚。


    很壞啊,大概是壞得會讓戴輕清完全忽略體型和技巧差,忍無可忍地衝上來大力出奇跡照著他的俊臉狂扇幾巴掌、抬腿就踢他下三路、恨不得把他揍死的水平吧。


    雖然莫初揚和戴輕清同樣是被洛午橋從分世界帶迴主世界、人為捏造了社會關係,並不是真正的表親,也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他們兩個的感情確實相當好——尤其是在這個關係略顯虛偽的團隊裏,真誠得格格不入。


    就算他們平日的互動顯得再塑料,一致對外時都是毋庸置疑的感天動地兄妹情。


    洛午橋曾經滿臉嫌棄地表示不想跟莫初揚待在一間屋子裏,自己對妹控過敏。


    沈眠笑眯眯反問:“對兄控就不過敏了?”


    彼時莫初揚和戴輕清正在為團建應該出去吃還是留在家裏由戴輕清下廚而大打出手(莫初揚單方麵被毆打),無暇顧及他們。


    洛午橋的沉默在莫初揚的慘叫聲中依舊震耳欲聾。


    狄牧偷笑了好久,才起身勸架,把被錘成了一灘的莫初揚從戴輕清手下拯救出來。


    呈戰損史萊姆狀的莫初揚掛在他肩上,吃了軟骨散一樣整個人都軟了,隻有嘴還是硬的,堅持叫囂稱戴輕清做的飯北北都不吃。


    北北是他們家養的金毛狗,很喜歡跟戴輕清貼貼——她在廚房時除外。


    戴輕清最終還是同意了出門團建,但從她嘴角下撇一個像素點的表情看來,她很想物理讓莫初揚閉嘴。不過礙於莫初揚躲在狄牧身後,狄牧明顯有意護他,而戴輕清也不好誤傷客人,於是她左看右看,最後也僅僅無奈歎了口氣:“我說牧哥,你別太慣著他了。”


    狄牧眨眨眼,隻是笑,笑得很溫柔,清淺平和,如沐春風,好像事實真如戴輕清所說的那樣。


    但他心底在想:真正會慣著莫初揚的,其實是輕清你才對吧。


    ……很嫉妒啊,那種可以用輕鬆自然的方式表達出來的、沒有上位支配者、不用緊張自己的表現會得到什麽反饋、無需偽裝也不必懷疑的感情。


    因為嫉妒,所以想讓戴輕清經曆上一世那個對未成年小女孩而言過於殘忍的、粉身碎骨的結局……也是很正常的吧?


    是的吧?


    誠然,他從未特別恨過洛午橋,因為洛午橋這一世並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但他又平等地憎恨每個人,平等地想要給所有人製造創傷……憑什麽他們可以這麽幸福呢?


    針對性的恨意和普遍的恨世自然有差別,但有時又能導向相差無幾的結局。


    所以曲江是氣運之子,他是天命反派,倒也沒有錯,他比曲江低劣無恥多了。


    不過話說迴來,狄牧覺得莫初揚倒黴,倒不是因為對方被他騙過了。恰恰相反,是因為沒騙過。


    就算他再如何美化自己的行為、假裝大方地表示自己沒有欺騙莫初揚,同時莫初揚也默許了這一說辭,但事實如此——不是他不想騙,而是他沒騙過。


    莫初揚的段位比他高,那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青年總能在不經意間把一切都化解,嘴上倒是時常喊著翻車了救命啊喊得兇,到頭來卻能在把任何麻煩都遊刃有餘地處理掉。


    包括狄牧這個“麻煩”。


    他解決的手段也很簡單。


    往往莫初揚隻需要漫不經心地抬眼,輕描淡寫瞥狄牧一眼。狄牧立刻就能清晰地意識到,莫初揚知道他哪句話是真話,哪句話是在撒謊。


    僅僅一個簡簡單單的對視,他所有的謊言就會在對方麵前不攻自破。


    而他唯一的反製手段隻有不說,避重就輕或者幹脆閉口不言——不說才不會被看破。莫初揚辨謊靠的其實是謊言本身,他太善於玩弄言語,內容措辭、語調語速……隻要說了,他總能聽出端倪。


    明明言語應該是狄牧的進攻手段,是他插入他人大腦中的刀,但在莫初揚麵前,這把刀總是輕而易舉地被對方卸去奪走,被拋起又接住、挽出令人眼花繚亂的刀花。


    雖然狄牧也不知道,究竟是“交流”勝過“命令”,還是莫初揚克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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