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拓瞥了眼那渾身血汙的人,瞧著是在抽條的年紀。很快收迴目光,將視線再次落在蕭護身上。


    蕭護感受到兄長審視的目光,心頭一緊,他知道蕭拓什麽都不缺,向來不輕易為人所動。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堅定且誠懇:“大哥,此人雖為陌生人,卻能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以命相搏救我於水火之中,此等忠勇,實屬難得。我願以我的一切為抵押,隻求大哥能網開一麵,救他一命。”


    蕭護態度之堅決,讓周圍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誠意。


    蕭拓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似乎在評估蕭護所言的分量與價值。他揮手示意正為他包紮的醫官閃開,起身緩緩踱步,來迴踱了幾步,最終停在蕭護麵前,低頭凝視著自己的弟弟。


    “你的一切,嗯?你有什麽?是你那病弱的姨娘,還是你那無權無勢的地位?十九弟,你清楚自己在說什麽嗎?”蕭拓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戲謔,卻也掩藏著對弟弟這番話背後真正價值的好奇與考量。


    蕭護麵對兄長的戲謔與質疑,臉色蒼白卻眼神堅定,他沒有迴避,而是挺直了腰板,以一種超越他年齡的成熟迴答:“大哥所言極是,我確實一無所有。但今日之事,此人以命相抵,換我安然,這份恩情,我不能不報。若我真的一無是處,願以今後所有的忠誠與努力,作為對大哥援手之恩的迴報。隻求大哥,念在我倆血脈相連,賜他一線生機。”


    此言便是實打實的站位,蕭拓雖並不在意這個弟弟是否依從他,但眸中仍閃過一抹意外,他未曾料到平日裏沉默寡言、看似軟弱的蕭護,竟有如此堅決的一麵。


    但,地上這人的死活與他何幹。於是再次坐迴椅中,輕描淡寫地說道:“繼續為本世子包紮。”


    隨後,便閉上了雙眼,不再理會蕭護。


    蕭護見狀,心中雖有不甘,但也知兄長已作出決定,當下不再多言,囑咐自己的人抬上封正,準備去尋城中的醫者。


    封正緩緩闔上雙眸,對於蕭拓的做法,心中雖有預料,卻也篤信自己定能逢兇化吉。隻是心頭仍不禁掠過一絲掛念,九疑應是安然無恙了吧。


    九疑與桑時序正行走在返迴藏書閣的路上。早前,桑時序見那名叫芙蓉的女子進了內宅,卻久久未歸,加之這宅院並不算很大,仆役亦寥寥無幾,心中生疑,便自行翻入內院,搜尋了一圈,遍尋所有屋子除了芙蓉一人再無其他。


    在桑時序的追問之下,芙蓉終是吐露了實情,原來雇傭她的人隻吩咐將九疑騙過來盡量多耗一會兒,旁的便什麽也沒說。


    桑時序聞言,心中頓生不妙之感,這或許是賊人的調虎離山之計。他們帶走了幾名周瑾的護衛,豈不是意味著周瑾與周姝寧可能正處於險境之中?周瑾被竊走的玉佩與荷包,恐怕正是賊人刻意留下的線索,意在讓他們誤以為這隻是尋常的盜竊,而背後隱藏的陰謀,恐怕遠超想象。


    不容多想,桑時序當即拉著九疑,火速趕往藏書閣。


    九疑卻在心中暗自歇了口氣,慶幸是有人假借俞修的名頭欺騙她,可在轉瞬間,九疑的思緒又迴到了當前的危機之中。


    兩人尚未抵達藏書閣,便見前方人群攢動,議論聲四起,種種跡象顯示,那裏顯然發生了一些事情。


    “也不知是哪裏的歹人竟敢行刺世子。”


    “聽說是王府裏出了內奸,和外麵的賊人裏應外合。”


    “世子可有大礙?那刺客抓到了嗎?”


    “沒看見裏頭抬出的一具一具的屍體啊,不是刺客是誰。”


    “你們是沒看見,藏書閣外頭死了兩個百姓,還有十幾個受傷的。”


    兄妹二人聞訊擔憂更甚,桑時序生怕九疑在混亂中走散,於是緊緊握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穿梭,向藏書閣的方向急行。


    九疑雖然被拽得有些踉蹌,卻未有絲毫抗拒,因為她深知,在這紛亂之時,緊隨二哥才是最為穩妥的選擇。


    當他們即將抵達藏書閣之際,人群前端出現了一行人,領頭的是一位年紀不大卻衣飾華貴的少年,身後緊跟著兩名麵白無須的男子,正合力抬著一個看似重傷的人。


    九疑不經意間瞥見那滿麵血汙的男子,心中驚懼,連忙躲至桑時序身後不敢再看。但初次經曆這種場麵的她,好奇心終究占了上風,忍不住悄悄探頭想再看一眼。


    可在視線接觸到那男子的一刻,她發現他那布滿血絲的雙眸竟直直地盯著自己,激的她急忙縮迴了腦袋,心砰砰直跳。


    她不清楚自己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那雙眼睛裏似乎蘊含著難以言說的情緒,此刻迴想起來,他的唇角似乎在看見她的那一刻漾起了一抹笑,很淺、很淺。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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