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貫從王襲雲那裏聽聞封正近日所為,不由得輕聲提醒:“昨晚沒先迴來迴話,老爺不太高興。”


    封正聽後,麵上並無太多波瀾,心中卻了然陳貫所言非虛,閆一鳴的這絲不快他昨晚就察覺到了。


    隻是此刻,閆一鳴的喜怒,對他而言,已不再是首要考量。


    “我心中有數。”封正淡淡迴應。


    陳貫見狀,更加懇切地勸誡:“公子還是應該謹慎些,若明日事不成,尚需留有後路才是。”


    封正的目光變得深邃而堅定,似有看不見的火焰在其中燃燒:“先生放心,我自會掌握分寸。有些事情,即便前路未卜,也必須放手一搏。”


    隨陳貫跟在閆一鳴身邊,一是為了有機會接近端王,二是能夠有一個立足於世的身份,一個姓名。


    這幾載,封正為閆府鞠躬盡瘁,助其在南陽有了根基,進而涉足端王府的生意,然而他卻始終接觸不到端王,更不必說窺到王府核心。


    以他如今的年歲,實難得旁人信任,隻能破開現有的局麵,另尋出路。


    陳貫深知封正這一路的坎坷與不易,疤痕累累的身體、生死邊緣的徘徊,皆是為了將來能有朝一日成為棋局的執子人,為找迴封氏族人的遺骸鋪路。


    他輕歎一聲,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待陳貫身影消失,封正方才收迴紛飛的思緒,緩緩自袖中抽出一枚碧翠如水的桃形荷包,從中取出一方繡有木棉花圖案的絹帕。這絹帕因無數次的撫摸而顯得舊痕斑駁,上頭的繡樣已被磨得起毛,就連絹帕的邊角處也因長年累月的觸碰而泛白。


    封正指尖溫柔地掠過那些磨損的痕跡,心中迴蕩著一句令他難以平靜的話,她要嫁人了、她要嫁人了。


    他並非對此毫無預見,但當這一日真正降臨,那份深埋心底的痛楚與不甘仍舊如潮汐洶湧,不可遏製。


    她,是否還記得他。


    ......


    次日清晨,封正已整裝待發,目的地是那聞名遐邇的藏書閣。


    今日,藏書閣三層將舉辦一場雅集,不僅有文人墨客聚集交流,更有難得一見的古籍展示。


    端王世子尤其愛好收藏古籍,特意挑選了幾部世間難覓的稀世孤本,供來客品鑒。此次雅集,由其謀士親力親為,精心策劃,可見重視程度非同一般。


    能夠登臨三樓之人,非富即貴,或是學識超群、受人尊崇的文壇巨擘,抑或是持特製請柬的尊貴賓客。


    閆家如今在南陽已是小有地位,自然有資格參與此次雅集,閆一鳴更是不願錯過任何與端王世子結交的機會。


    而封正與陳貫,有幸伴隨左右,共赴雅集。


    甫一踏入三樓,封正便開始不動聲色地審視四周,對環境布局與守衛布置一一留心。


    雅集尚未揭開序幕,來賓們或三五成群,圍聚一起,對著眼前的典籍評頭論足,或獨自一人,沉浸在書頁之間,整個場景既洋溢著歡聲笑語,又不失學術的莊重。


    此時此刻,閆一鳴正與幾位學者模樣的人探討學問,言談間雖顯得頗有見解,實則他僅略通文墨。但在這樣的場合,他懂得如何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用恰當的言辭和適時的微笑掩飾自己並不深厚的學識底蘊。


    封正趁著閆一鳴全神貫注於交談,悄無聲息地向那片藏書最為密集、守衛相對薄弱的區域靠近。


    他的目光掠過排排書架,腳步看似隨意遊走,實則每一步都暗含深意,心中已有計較。


    與此同時,一身男裝打扮的九疑與周姝寧也已抵達藏書閣,她們身邊,周瑾與桑時序並肩而立。


    周瑾原無意今日赴會,但前次夜訪藏書閣,發覺桑家兄妹都是喜愛詩書之人,便改了主意。


    以他的身份,自然有資格步入這藏書閣的三樓。


    周瑾深知,周姝寧自幼受父親影響,又曾與他共師學習,是有幾分真才實學的。


    至於桑時序的妻子,料想至多隻是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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