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席間仍能穩坐的大多是女眷。


    他們在觥籌交錯之間,已然是醉眼蒙矓,神識飄渺。


    此時,俞家三爺借故離席,隻言西莊有事亟待處理,便匆匆離去。


    今日俞老爺心境暢快,酒過幾巡之後,更是不拘小節,哪還顧得上這瑣碎之事。


    自從俞老爺身體欠安以來,外院諸般事務便交由俞三爺打理,無論是今日此處的小風波,亦或是明日彼處的小狀況,皆是家常便飯,眾人早已習以為常。


    席上幾個妯娌也稍稍飲了幾盞,待俞老夫人離席後,她們避開年輕一輩,低聲細語起來。


    三夫人率先開口問道:“給十二郎挑選媳婦的事情進展如何了?”


    三夫人與四夫人走的密,知道十二郎的事一直沒定下,此問實則想探聽些內情,畢竟最終拍板還需家中長輩點頭同意。


    五夫人聞此話題,亦來了興致,她始終揣摩不透俞修的心思。


    眼瞅著九疑離府已二十多日,而俞修那邊卻依舊如常,這讓她也不得不盤算起來。


    “還能怎樣呢,自然是多看看。”四夫人雙肩微微下沉,言語間,手指不自主地在扇骨上輕輕敲擊,“自修兒提出他的要求後,我心裏大致有了方向。”


    五夫人輕笑一聲,好奇詢問:“他有什麽要求,不妨說來聽聽。”


    “倒也沒提什麽特別的,隻強調品性純良。”四夫人答。


    五夫人進一步追問:“對相貌就沒有要求?”


    “這倒沒細說,隻說得看得入眼。”四夫人道。


    五夫人聽罷心中暗自琢磨,覺得俞修大概是讀聖賢書讀得過於癡傻,世間能入眼的女子何其之多,而品性純良這一點更是難以輕易界定,有些女子表麵名聲在外,一旦娶進門,才知真實麵目。


    其實,在五夫人看來,那聞家十七娘就十分不錯,姿容端莊秀麗,性情溫順,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風範。


    “我看呐,十二郎無非是希望家宅安寧。”三夫人言語中雖未直說,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待媳婦熬成婆,還得被上頭那位壓著。


    見二人沉默不語,三夫人稍作停頓,轉頭看向五夫人,道:“說起這個,你家十三郎也該考慮婚事了,待十二郎這邊定了,十三郎的事也能盡快安排。”


    然而,這正是五夫人最不願觸及的話題,隻要談及俞修,就無法繞開俞十三,畢竟兄弟倆一般大,幾乎任何事會被放在一起比較。


    更為要緊的是,四房乃俞老夫人的嫡脈,五房卻是庶出。


    然而,不論庶出與否,本當一視同仁,共同為兄弟倆的親事奔走操勞,偏上房的人就當沒俞十三這個人一般,從未提過要給俞十三相看。


    “不急,我家健兒此刻還是以讀書為重。”五夫人神色間閃過一絲躲閃,每當此時,她便暗自咬牙,若當初能對俞十三嚴加督促,年初院試也不至於落第。


    倘若他能順利過關,哪怕不能如俞修般榮膺案首,也能給自己臉上增光,不至於如今處處顯得低人好幾頭。


    但她心裏明白,照俞修那些要求,怕是不打算尋個門戶多顯赫的女子。


    而隻要她的健兒接下來能更爭氣些,再覓得一門好親事,這局麵未必不能反轉過來。


    三夫人見狀,也就不再追問此事。


    直至夜已過半,眾人才各歸各房歇息。


    六娘困倦朦朧之際,耳邊傳來三夫人的低聲細語:“我左思右想,聞家七郎最為合適。人嘛,低調寡言,雖去年鄉試未中,但他才十九歲,何愁沒有錦繡前程。”


    聞家男丁稀少,女娃接二連三降生,難得幾年才有男丁降臨,但聞家這一支還算高產,總不至於後繼無人。


    三夫人瞧見六娘迷糊地坐在榻邊,遂喚了人去打水,複又坐在六娘身側,諄諄不倦道:“娘是覺得兩家離得近,且我們與聞家九房素有交情,你若嫁入聞家五房,日後必有人照顧你。”


    “不過有一件事,那聞七郎明年就將及冠,聞家希望盡早定下婚事,待冠禮過後即籌備婚禮。”


    六娘聞此言,頓時清醒不少,因之前母親曾說要留她到十七八歲再出嫁,如此算來,她及笄之日恰好臨近聞七哥及冠之時,又怎能等到十七八?


    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她能夠左右。


    但其實,她一直覺得聞七哥人挺好的,三夫人也曾多次提及此事,隻是始終未能敲定。


    三夫人見六娘神態漸醒,又接著說道:“倒也不是尋不到更好的人,重要的聞家也在昆山,在這地界,誰也不能欺負了你。”


    六娘正欲迴應,忽聽得一陣由外至內的門扇撞擊聲,直到裏間這扇門被猛地推開,母女二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響動驚住了。


    隻見來者氣喘籲籲,重重跪倒在地,頭顱磕在地麵發出一聲脆響。


    “三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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