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疑點了頭便與雲霞一起將桌上的食盒與點心收了起來,藏到後頭拐角處。


    鄭無這才放心去開門。


    鄭無與門外那人說話聲音很小,九疑隻隱約聽見提到什麽爺什麽等著之類的言語,而後便是關門聲。


    雲霞提起裙裾小跑著湊到門縫閉了一隻眼去瞧,很快直起身子。


    “鄭小公子應該是跟一位婢女走了,雖看不到正臉,但僅看背影都能看出是個美人兒,也不知是哪房的姐姐。”


    九疑什麽也沒說,將方才擺在桌上的兩碟點心放了迴去就帶著雲霞迴了五夫人院兒裏。


    按著姨母的規矩請了安便迴房歇著了,坐下時掃見桌角放著兩個壘起來的寬口碗,是那日雲霞從鄭無那裏拿來的盛洋芋攪團的碗,就連碗旁的食盒也是鄭無的。


    “明日我在三伯母院兒裏時你找機會迴來把這食盒連著碗給鄭無送過去吧,可別忘了。”


    雲霞應下就去打水了,九疑便拿起了那本詩集,翻開第一頁小聲念了起來。


    翌日,九疑在五夫人去上房之前便先去請了安,又背了小半個時辰的詩才往三夫人院兒裏去。


    九疑也是來的巧,在院門外正好遇上從上房俞老夫人處請安迴來的三夫人。


    三夫人便攜著九疑的手入了院中正房。


    “你這孩子今兒倒來得早,詩可背會了麽?”


    九疑頷首,待三夫人坐穩才笑著將從昨晚到今晨一直背的那首詩背了出來。


    三夫人見九疑背的順暢,輕啜了口茶才端詳起九疑的麵龐,也不知是不是眼花所致,怎地感覺九疑與初見那日不太一樣,細看又覺得沒什麽區別。


    若是還在成縣,詩詞一類的雅事不一定派得上用場,若是留下來......留在昆山呢?九疑的母親或許存了這樣的心思。


    “你母親將你送來也是用心良苦,隻不知將來會落入誰家。”


    九疑搖搖頭,道:“娘隻說一年半載後再迴去,旁的並未說太多。”


    三夫人聞言已是明了,這是還未定親,看這情形應該還沒有眉目。


    九疑如今十三,已說得著婆家,可九疑母親該知道五弟妹在俞府說不上話,難不成隻是為了一個在侍郎府被教養過的名頭麽。


    三夫人正欲開口,便有一位年歲不大但衣著很是體麵的丫鬟打簾進來,道:“夫人,姨娘們帶著公子小姐來了。”


    九疑微覺局促,看來自明日起還得晚些再來比較合適。


    三夫人看了看身邊的孫媽媽。


    “帶九娘先去六娘屋裏吧。”


    九疑行過禮便跟著孫媽媽繞過屏風出了正房,正好瞧見三房一眾妾室與庶出子女立在房門外,竟無一人交頭接耳,隻將眼風掃在九疑身上。


    見孫媽媽跟在九疑身旁很是恭順,盡皆朝九疑行了半禮。


    九疑頭一次見這種場麵,爹爹沒有妾室,姨父也沒有妾室,她不知該如何應對,隻以求助的眼神看向孫媽媽。


    孫媽媽雙手交疊於腹前,向著九疑點了點頭。


    九疑明了,向眾人迴了半禮便沿著遊廊往六娘房中去,直到九疑入內,孫媽媽才離開。


    六娘正坐在妝奩前由著丫鬟梳頭,見九疑今日來的早還頗為驚異。


    “五叔母今兒竟迴得這樣早?”


    “我想著早些過來,便在姨母去上房之前請了安。”


    九疑行至六娘身側才看清妝奩上擺著的首飾樣子都很精巧,幾乎沒有繁瑣的墜飾。


    簡單卻自有一番韻味。


    六娘對著鏡子左右瞧了瞧,這才滿意起身拉著九疑行至矮榻落座。


    “難怪呢,五叔母平日裏都得在祖母跟前立規矩,沒有一兩個時辰迴不去。”


    九疑雖想細細探尋,又覺得當著三房仆婢的麵打聽各房的事不太好,便罷了。


    日子久了總會知道的。


    陪六娘用了早膳又閑話了一會兒才被六娘帶著去了正房,房中與九疑離開時一般無二,隻多了些脂粉氣,讓人覺得膩膩的。


    三夫人將二人徑直帶到了東次間,這裏看起來像是書房,又不完全是書房。


    “九娘,你去將今晨背的詩默出來。”


    九疑以為三夫人仍在考她,頷首便去了,將鎮紙壓好,不一會兒便默了出來。


    三夫人從九疑手中接過薄薄的紙張,道:“你這字倒還看得入眼。”


    說完便指了指身側,問道:“九娘可會彈琴?”


    九疑頷首便坐到琴前試了試琴音。


    試了一會兒才熟練地撥動起來,蔥白的指尖在琴弦上快速跳躍,九疑的思緒也隨著琴音逐漸飄散。


    她很小的時候就與姐姐接觸過琴,但沒正經學幾天,直到兩年前,娘才給她找了位縣裏最好的女琴師教她,好在她也喜歡,學的還算用心。


    隻是,後來有一迴聽見大嫂與大哥爭吵,說給她請琴師的銀錢從大嫂的嫁妝箱子裏出了一部分。


    從這以後,她便吵鬧著不學琴了,沒過不久便來了蘇州府昆山縣。


    一曲終了,她的思緒才被拉迴現實。


    九疑的琴音著實令三夫人震驚,從九疑的一言一行乃至旁的所有細節她能看出九疑的家境應該不會闊綽,沒想到竟真的會彈琴。


    技巧不足是因學琴時日尚短,若是多加教習應會勝過現在許多。


    九疑起身撫了撫膝頭,道:“我彈的不好,讓三伯母和六娘見笑了。”


    六娘笑挽九疑,俏皮道:“哪裏不好了,我覺得挺好的呀。


    說著就拉著九疑教她打絡子,她目前就會打些簡單的樣子,稍微複雜些她就無從下手了。


    直到用了晚膳,九疑才準備離開,而這時,雲霞也已將食盒和碗碟送還鄭無迴到了九疑身邊。


    九疑帶著雲霞出了三夫人院兒裏才問道:“怎地去了這麽久。”


    雲霞思忖片刻還是說了出來。


    “鄭小公子病了。”


    雲霞說她拿了食盒去還時,敲了許久門鄭無才開,臉色十分蒼白,額角還在冒冷汗,接過食盒卻沒拿穩,裏頭的碗碎了一地。


    雲霞隻得將人扶到屋裏躺著,扶人時感覺他渾身燙的厲害,緊接著便沒了意識,雲霞慌了,隻好敲了旁邊的院門,那人卻說要請大夫得知會老夫人院兒裏的管事媽媽,拿了對牌才能遣外院的小廝去請,最關鍵的是銀子。


    這件事雲霞做不了,旁的仆婢也不願管這閑事。


    九疑是五房的人,若真想幫鄭無請大夫,得先將此事告訴姨母,再由姨母遣人去上房知會老夫人院兒裏的管事媽媽,管事媽媽得了老夫人的令才能拿出對牌。


    但九疑今日從六娘口中確定一件事,姨母不得俞老夫人所喜,不然為何三夫人每日能早早迴去,姨母卻要立那麽久規矩。


    姨母待她也隻是淡淡,又怎會因為她去幫鄭無。


    而她,真的能眼睜睜的看著小鄭無去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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