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距離高考26天。


    因為單位福利房的事,最近豫劇團的內部關係很是緊張,團裏的意思是,得對團裏有重大貢獻的人才能拿到買福利房的名額,為此劇團裏的大大小小角色都鉚足了勁兒地練功。徐秀作為再次複出舞台的旦角,心裏的壓力其實比別人都大,畢竟最近這些年,掄起重大貢獻,她真是一點皮毛也沒有。


    今天下午本來沒有她的戲,但她仍舊吃過午飯就過來了,想著把明天要上的戲再好好排排。


    到了豫劇團,練功房裏沒什麽人,她剛換好練功服,包裏的手機就催命似地響了起來。徐秀拿出手機,是徐寅班主任打來的,她心裏莫名一陣突突,猶豫了一下按了接通鍵。


    “喂?張老師?”


    手機裏傳來張老師急切的聲音,他說:“徐秀,你趕緊來學校一趟吧!出事了!”


    徐秀心裏“咚”的一聲,隻覺得腦袋裏有根弦“啪”地繃斷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問道:“張老師,發生什麽事兒了?”


    張老師頓了一下,徐秀能聽見手機裏傳來學生的哭喊聲,但應該不是徐寅。


    張老師那邊明顯是在安撫孩子,過了一會兒才說:“徐寅用筆戳穿了同學的手。”


    在去醫院的路上,徐秀還在想,現在的孩子還真是脆皮,不過是被筆戳破了手就要去醫院,顯然是想要訛人的。等到了醫院,徐秀給張老師打電話,說人在四樓手術室呢,讓她直接上四樓。


    一聽手術室三個字,徐秀頓時腿軟了,腦袋裏嗡嗡直響,抖著手拿出手機給老隋打電話。電話響了好一會兒也沒人接,她估摸著是關機了,給學生上課呢!


    她慌了神,但這個時候逃避是不能的,隻能一邊尋思著銀行卡裏的存款,一邊按了電梯的樓層,恍恍惚惚跟著前麵的人進了電梯。


    “幾樓?”裏麵的人問了一聲,徐秀這才迴過神兒,慌忙按了四樓,然後便是死寂一樣的沉默。


    大概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電梯門就開了,徐秀突然有點不敢邁步,還是旁邊的人說了一聲:“到四樓了。”她才臉色灰白地捏著包包一角走出電梯。


    電梯左右都是病房,右麵盡頭是手術室,門上“手術室”三個大字亮著通紅的燈,實在讓人看了有種心涼的感覺。


    此時走廊裏擠滿了人,徐秀突然感到窒息,這時,人群裏的張老師突然朝她看來,大聲喊:“徐秀,這邊。”


    張老師的話一落地,走廊裏的人全部扭頭朝她看來,其中一個正趴在男人肩頭哭的女人抬起頭,陰沉著臉朝她走來。


    徐秀狠狠咽了口吐沫,目光落在角落裏站著的徐寅身上,藍色的校服淩亂地掛在他略顯單薄的肩頭,胸前和袖口全是暗色的血。她張嘴想要喊徐寅,女人已經幾步衝了過來,抬手對著她就是一巴掌。


    巴掌聲清脆響亮,走廊裏所有人都愣了,緊接著便是女人近乎歇斯底裏的謾罵。徐秀抿著嘴沒說話,越過女人直直朝角落裏的徐寅走去。


    從始至終,徐寅都沒有抬頭朝她看一眼,一直像個沒有靈魂的木頭人一樣站在角落裏,目光若有所思地看著地上的綠色指示箭頭。


    “你就是徐寅媽媽?”


    男人攔在徐秀麵前,她猛地向後退了一步,抬頭看他。


    男人身上穿著蓮花機械廠的工作服,身上淡淡的柴油味驅散了走廊裏的消毒水味。徐秀點了點頭,問他:“對不起,我能問問我兒子發生什麽事兒了麽?”


    男人麵色難看,但明顯在控製著脾氣,說:“你兒子用筆把我兒子的手背戳穿了,現在正在手術呢!”


    徐秀腦子裏有些恍惚,看了眼徐寅,又轉頭去找張老師。


    張老師正在安撫受傷孩子的媽媽,將徐秀看過來,連忙走過來說:“是這麽個情況,受傷的是徐寅的同桌王強,兩個人平常都還可以的,今天下午上自習課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兩個人突然吵了起來,徐寅就拿筆把王強的手背戳穿了。”


    孩子媽媽衝過來,指著徐秀的臉說:“你們家是怎麽教育孩子的?才多大點呀,就能這麽狠,那麽粗的筆芯硬生生插我兒子手上,簡直是個畜生。”女人罵起來,已經不管是徐秀還是徐寅,伸手又要去抓徐秀的臉。


    男人從後麵拉住女人,但臉色依舊難看,對徐秀說:“這事沒完,我們已經報警了。”


    徐秀隻能一個勁兒地道歉,說對不起。這時,手術室的燈突然滅了,所有人的視線全部死死地盯著手術室緊閉的大門。不一會兒,手術室的鐵門開了,醫生先出來,後麵是推著病床的護士。


    受傷孩子的家長連忙衝過去圍住醫生,七嘴八舌地問醫生手術情況。


    醫生看了一眼孩子的父親說:“手術很成功,沒有傷到肌腱和主要筋脈,迴去好好養著,注意不要吃……”醫生交代了一番之後離開,孩子的爸爸媽媽明顯鬆了一口氣,一群人跟著護士把孩子送到病房。


    徐秀看著一群人唿啦一下都走了,連忙走到徐寅麵前,伸手抓住他的兩隻肩膀,問他:“徐寅,你告訴媽媽,到底怎麽迴事兒?你為什麽要拿筆戳他的手?他打你了麽?”她一邊問,一邊上上下下打量徐寅,發現他脖子上有一圈青紫的掐痕,心裏頓時一疼,“他掐你脖子了?”


    徐寅麵無表情地抬起頭看她,既沒有說為什麽要用筆戳同學的手,也沒說對方為什麽掐他,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未滿12周歲的未成年人犯罪或違反治安管理條例不予以刑事處罰,以管教為主。”


    徐秀聽完他的話,頓時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她一把鬆開徐寅的肩膀,抬手對著他的臉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迴蕩在走廊裏,從病房返迴的張老師正好看到這一幕,嚇得連忙衝過來拉住徐秀的手,說:“你這是幹什麽?有什麽事好好說,別動手打孩子呀!老隋呢?你給他打電話了麽?”


    徐秀紅著眼睛瞪徐寅,也不知道張老師剛才有沒有聽到他的話,隻覺得整個心都是擰吧著的。


    “沒有,打電話沒接,估計在上課。”她說,然後問張老師,“老張,你給我交個底兒,到底怎麽迴事兒?徐寅他……”


    張老師看了一眼徐寅,歎了口氣說:“是徐寅先動的手,王強反抗才掐他脖子,至於兩個人為什麽吵了起來,這不,我在學校也問了,他就是不說。”


    “那個孩子呢?怎麽說?”徐秀問。


    張老師搖了搖頭說:“疼得上氣不接下氣,怎麽問?不過聽同學的意思,好像是王強說了什麽?”


    徐秀問他說了什麽?


    張老師說:“說是一開始徐寅也沒怎麽樣,就是臉色不太好看,大家都以為什麽事也沒有,沒想到課上一半,徐寅突然拿起原子筆就要去戳王強的眼睛,王強一著急,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推開,然後徐寅就把原子筆芯戳進王強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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