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恩完全有能力逃離這裏,這毫無疑問。


    即便塔格依琳有飛獸的幫助,也別想追上他。


    從表麵上看,一個傳奇人物在詩史麵前落荒而逃,無疑是一件令人惋惜,甚至可以說是喪失尊嚴的事情。然而,沃恩作為秘密組織的重要成員,他對所謂的麵子、尊嚴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並不看重。他所在乎的,唯有完成那位大人交給他的任務,以及任務失敗後可能帶來的一係列嚴重後果。


    對沃恩而言,個人的榮譽和尊嚴相較於任務的完成和組織的利益來說,根本沒有那麽重要。因此,即便是在極其困難的情況下,沃恩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堅持到底,全力以赴地去完成他的任務。


    所有叛軍悉數被擒,無一漏網之魚。對於偶爾出現的抵抗者,也均被果斷地就地正法。伊本澤爾在被塔格依琳擊傷後,很聰明地沒有選擇反抗,而是在雪巢騎士的看押下,旁觀這裏唯一也是最後的一場戰鬥——沃恩與塔格依琳。


    “護其諾銀帳,”艾切維利亞從天空中飛了下來,落在伊本澤爾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對虎人將軍點頭致意:“實在令人惋惜。”


    “……”伊本澤爾看了雪鹮一眼,沉吟片刻:“兵敗被擒的確令我感到難堪,但我不覺得惋惜,我相信,每一個有血性的波特尼人,無論是否和我做一樣的選擇,心中都會是和我一樣的想法。”


    “你們不會有機會,夏穀希不會給你們機會,”艾切維利亞一振翅膀:“討伐你們,其實無需塔格依琳出馬,但是她來了,帶著夏穀希的命令來了,這是夏穀希的一個警告,警告所有和你有同樣想法的人,不要再蠢蠢欲動圖謀不軌,否則,你們的罪行將迎來最嚴厲的製裁。”


    “我認輸,但我不認罪,因為我無罪。”伊本澤爾冷笑:“你們可以殺了我,但不能汙蔑我,汙蔑一位高貴的護其諾。”


    “唉……夏穀希……”過了一會兒,雪鹮人性化地搖頭歎息,似乎有些遺憾,卻是不再和伊本澤爾說話了,它展開翅膀,飛到拉克提庫絲背後的落架上。


    伊本澤爾也不再說話,因為眼下這情況,實在不像是還有轉機的樣子,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場中的戰鬥上。


    不論是旁觀者,還是那兩位正在交戰的人,他們都深知,這場看似勢均力敵、難解難分的較量,其實勝負的揭曉,僅在須臾之間。每一次的交鋒,都是對個人綜合實力的極致考驗。戰鬥中的雙方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不一會,沃恩注意到四周的情況,終於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做出了決斷。他默默地將先前幻化出的影子收迴,如同一個沉靜的雕塑,雙手攏在袖子中,站在那裏,表情坦然,似乎已做好準備接受失敗並束手就擒。


    “你是什麽人,”塔格依琳看到沃恩妥協了,這才開始問話:“為什麽和聯邦叛軍在一起?”她推斷沃恩是埃雷蒙特人,所以她並不準備擊殺沃恩,就像希奧抓住嘉爾芙,帶過來交給她一樣。塔格依琳也準備把沃恩交給希奧,與公,兩國有引渡條約;於私嘛,就隻有塔格依琳知道了。


    “你很強,雪巢騎士,所以,我是什麽人,你已經有資格知道了,”沃恩微笑著說:“但是,現在我還不準備告訴你,因為我必須先完成自己的任務。”


    “你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塔格依琳冷冷一哂:“的確,傳奇強者不管在哪裏都會受到尊敬,這是事實,但是如果你違反我國的法律,我一定會製裁你,不管你是什麽位階。”


    “嗬嗬……”沃恩的左手從袖子中抽出,小指上套了一個甲套,不知是什麽金屬鍛造而成的甲套烏沉沉、黑黝黝,鏤空雕刻著邪氣四溢的花紋,讓人看一眼就身體發寒。


    “不要小看傳奇啊。”沃恩抬起手說。


    隨著沃恩的話,那甲套爆出一道紫黑色的光,極為迅速地射出,卻不是射向塔格依琳。


    他瞄準的本就不是塔格依琳,而是在她旁邊正用長喙幫助拉克提庫絲梳理鬃毛的艾切維利亞!他早就看出,在場者實力最弱的就是那隻黑色的大鳥,然而它卻和塔格依琳關係親密。


    射出那道光之後,指套帶著沃恩的小指一起消失了,左手小指處隻剩下模糊的血肉和破碎的骨頭碴子。


    “你敢!!!”塔格依琳在沃恩抬起手的時候就發現不對,但是那道光太快,她根本來不及阻止沃恩。


    矯健的身影躍起,擋在那道光的前方,紫黑色的光沒入塔格依琳的身體,她從空中掉在地上。


    “赫勒!!”


    “塔格依琳!”


    “解開我的束縛!”


    “殺光他們!”


    被抓捕的派出隊叛軍們身上的氣勢光芒再度亮起,他們掙脫了束縛,和憤怒的雪巢騎士展開混戰。


    林中亂成一團。


    “不能戀戰!”沃恩一邊分心懸遣距離最近的派出隊士兵,一邊衝到伊本澤爾身邊,對一頭霧水的虎人將軍說:“我使用那個東西,一定會驚動距此地最近的極道強者,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那是什麽東西?”伊本澤爾把繩索扔在地上,從口袋裏掏出一瓶火焰藥水,咬開蓋子灌了一口,把剩下的澆在右肩的冰洞上,嘶嘶作響。


    “別問了!快!動作快!”


    失去主心骨的雪巢騎士和發狂的叛軍進行了殊死搏鬥,雙方傷亡慘重,伊本澤爾迅速收攏殘部,命人斷後,和沃恩一起帶著叛軍往森林深處逃遁。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遠方,椋鳥的鳴叫和牧笛聲已經隱約可聞。


    片刻之後,拔悉密親至。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外甥女,一瞬間,他全身的毛炸了起來,一雙豎縮的碧眼中怒火大熾。


    拔悉密把牧笛在手中一轉,隔空掃過那些斷後的叛軍士兵,下一刻,士兵們腳下的影子扭曲著站了起來,不由分說,抬起雙手抓住自己原本的主人,然後張開黑漆漆的嘴,狠狠咬向脖頸,在叛軍士兵的慘叫中,他們的身體和活化的影子一同化為地上的一攤攤灰燼。


    “誰幹的!!!!!!”特調處長的怒吼響徹樹林。


    “是派出隊!”艾切維利亞聲音難過的在顫抖,塔格依琳為了救它才遭遇了這個:“他們在這裏和一個平原人見麵,那個人準備襲擊我,塔格依琳為我擋下了這一擊。”


    正在檢查塔格依琳傷勢的拔悉密皺眉看了艾切維利亞一眼,擊傷塔格依琳,來人是位傳奇?


    傳奇的資料拔悉密大部分都有,尤其是埃雷蒙特的那幾位,然而塔格依琳的這種傷勢他從未見過。


    塔格依琳的盔甲沒有破損,不是武器造成的;沒有魔法元素迴蕩,也不是法術;而且塔格依琳臉上並沒有痛苦的神色,但是一直昏迷不醒,怎麽喊都沒反應。很快,在她唿吸時,嘴角、鼻孔、閉著的眼睛裏、還有耳孔裏,開始有淡淡的黑色霧氣散出。


    難道是詛咒!?拔悉密心頭一緊,果然,一些細小的黑色紋路正沿著塔格依琳的頸部毛細血管紋路緩緩爬上她秀美的脖頸,她的手腕上也同時出現了這種紋路。這詛咒蔓延的速度之快,令人難以置信。


    “馬上送迴雪巢!!!!!”


    …………


    芙蒂的離開被不少人看到了,希奧和專員們很快就根據線索找到了褐岩城北郊的墓園。


    當然,從這裏開始就再也沒有目擊者,因為,大晚上的很少會有人到墓園來散步。


    這裏是褐岩地區的公共墓園,並非一般荒郊野外的亂葬崗荒墳堆,所以墓園中的草整理得很幹淨,一座座墓碑排列有序,栽種著高大筆直的喬木林,雖然是墓園,卻沒有陰森恐怖的感覺,圓圓的月亮高懸在天空,有的隻是肅穆寂靜。


    墓園有東西兩個出口,各有兩位守墓人在墓地值守。


    其中一個年紀很大了,要拚命說話才能聽到,希奧覺得大晚上的在墓園大聲吵吵實在不像話,就終止了詢問。


    “去雪巢,把我的助理接過來。”希奧思索片刻,對亞爾林說:“她應該可以在這裏獲得線索,在她到達之前,我們繼續調查。”


    “好的,爵爺。我連夜出發。”亞爾林點點頭,芙蒂不在,他們本能地接受希奧的指揮。


    “你們先迴去休息吧,我自己找一找。”希奧對專員們說:“一路上的線索都說你們局長是一個人走的,而且所有的時間點連起來,也沒有任何細節表明她遭遇了戰鬥,所以,你們不要過於擔心。”


    “可是……”梅朵欲言又止。


    “迴去吧,說不定她已經迴酒店了呢,”希奧溫和地說:“你們都跟出來,一個留守的都沒有。”


    專員們被希奧的前一句話說動了,他們向希奧行禮之後,就動身趕迴酒店。


    希奧看著離開的專員們,暗暗羨慕,芙蒂的這些部下,真是不錯,他們在一起就像是一家人一樣,芙蒂出了事,專員們一個比一個著急。希奧心裏想,自己的班底還在組建中呢,柯倫茜、塔貝莎算是吧,還有陸戰隊員們,可是,自己和他們並沒有太深的交流。


    換個說法,自己有些脫離群眾。


    為什麽會這樣呢?難道自己還沒有適應艾塔諾?


    這不應該啊。


    他一邊想著,一邊在月下的墓園中漫步。


    “烏提氏族的謝爾丹,病逝於艾元年……”


    “……托格底氏族的拉蒙特,逝世於艾元年……”


    “別什通氏族的諾瑟雷納塔,逝世於艾元年……”


    “願冰神賜予寧和,來世不再有苦難,”希奧歎了一口氣,喃喃地念著墓誌銘。


    不知何時,月色悄然變得朦朧起來,墓園的地麵上泛起淡淡的霧氣,腳步趟上去,霧氣像水波一樣蕩開,複又合攏。希奧背負雙手,緩緩在林立的墓碑中間的小路上行走,長長的風衣裹著他修長挺拔的身形,黑色的夜,黑色的人,黑色的樹林,影影綽綽的黑色墓碑,這幅畫卷每一處,都被月光勾勒著一道銀邊。


    “全部是三、四級氏族的墳墓啊,聯席議會的一個也沒有,至高十議的更不用說……”希奧凝視著一塊墓碑,緩緩說道:“瞧啊,這裏還有你的,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嗎?”


    迴答他的是連續的破空之聲,數道銀光從樹林的霧氣中飛出,以詭異的弧形路線,射向希奧的後背,那是五枚十字形手裏劍,被人以高超的手法甩出,在空中嗚嗚轉動著,這種投擲手法很巧妙,飛行速度並不快,但是如果貿然躲避或者試圖擊落,就會吃大虧。


    手裏劍銳利的尖端劃動空氣,把月光切開成水滴一樣的形狀飛濺,拽出一條條銀色光線。


    希奧左手仍然背在身後,抬起右臂平伸,在那些手裏劍飛到身後時,他手上瞬間竄起一條銀色電蛇,同時修長的身姿一動,開始像舞蹈一般動作起來。


    沉肩含胸,拔背開膝,腳下虛步交錯,以腰帶臂發出一式橫斬,看似不快,卻叮叮兩聲就磕飛了兩枚;然後鐵板橋仰身避開一枚,展身提肘變換反手劍勢,握劍斜刺擊開一枚,再轉身擰腕揮劍,斬開最後一枚,右臂持劍垂在身體左側。


    純能量組成的電劍,竟然能打中那些手裏劍,還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四下清脆悅耳的“叮咚”之聲幾乎不分先後,五枚手裏劍的攻勢就被希奧連消帶打全部化去,但是它們並沒有落地,而是拖著光尾,遠遠地繞著希奧飛行。


    此時,希奧已經麵向樹林,圓月在他背後,他緩緩抬起劍,沿著月亮的輪廓畫了一個圓,迴到身前,斜指地麵。


    “這劍勢,好美啊,就像是舞蹈一樣呢……”樹林中傳來一聲屬於女子的讚歎,聲音很是好聽。


    緊接著就再次飛出一道銀光,挨個撞擊空中先前的五枚手裏劍,調整了它們的方向,然後仿佛有生命一般,從各個角度攻向希奧。


    手裏劍的主人也躍出樹林,雙手正反各握著一把曲刃劍,跟著手裏劍一起,向希奧發動進攻。


    刺客一襲藍黑色的緊身皮甲,身材嬌小,敏捷矯健,腳下縱躍如飛。


    一雙紅寶石一樣的眸子熠熠生輝。


    妮爾莎·闊錫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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