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尼雖在高原,但是並不寒冷,雪巢山雖然帶個雪字,但它山腳下的大片地區,四季分明,風景如畫。


    寶勒在看了一封信之後,親自出發前往雪巢。


    “嘖嘖嘖,現在的年輕人啊!”寶勒端莊秀麗的臉上全是紅雲:“不得了,不得了……怎麽寫得出來的,真氣死我了。”她不知道,氣她的還在後麵。


    部長大人迴娘家是件大事,蘇爾克什氏族中的頭麵人物全部出迎,莫都在冉薊跳大神,主持迎接的就是氏族二號人物,海蓮娜。


    和眾人寒暄過後,寶勒揮退了眾人,隻留著海蓮娜相陪。


    “你姐呢?”寶勒擺出姑姑的架子,神色嚴肅。


    “在什萍陪媽媽……”海蓮娜偷偷看了一眼姑姑的臉色,發現來者不善。


    “……我們過去。”寶勒歎了一口氣。


    “噢……”


    “蓮蓮,那個埃雷蒙特的男孩子,你認識嗎?”


    “……姑父認識。”海蓮娜一想起那天自己的丟人表現,各地聖女紛紛在祭司頻道聯係她,就害羞地低下頭去甩鍋給耶代:“我、我和希奧不熟。”


    “嗯???”二侄女的態度讓敏感的護雛老母雞疑竇叢生:“蓮蓮你怎麽了?你表情不對頭啊!”


    海蓮娜和大多數蘇爾克什氏族的女生一樣,囿於容貌天生自傲,多多少少有些蕾絲邊,其他女生提起氏族以外的雄性時,都是一副談論低等生物的戲謔口吻。海蓮娜有教養,性子恬靜,但是眼底的不屑也是難以隱藏的。


    她是冰神聖女,教派的一應製度自成體係,不受聯席議會管轄,相反他們還對聯席有監督權,二侄女的信她不能讀。現在二侄女的反應被寶勒看在眼裏,寶勒當即以為希奧也用那種不要臉的文字勾搭二侄女了,頓時對素未謀麵的希奧惡感大盛,小兔崽子,你想左擁右抱啊?


    部長大人的血壓一陣飆升,胸口絞痛。戰爭結束之後她至今還沒見到塔格依琳,她從各種小道消息中了解到塔格依琳和埃雷蒙特王國的一名軍人關係曖昧,她原本對此嗤之以鼻,我家琳琳那是誰?史詩第一人好嗎,誰配得上我家琳琳?


    但是塔格依琳馬上就會讓她知道,什麽叫做情竇初開和刁蠻任性。


    什萍,素合提的居所——


    “姑姑!這是普通信件,沒有加密沒有加急,也要拆驗嗎!?”


    “隻要是寫給你的,我肯定要看。”


    “國情部還管這些小事,真悠閑。”


    “琳琳!你怎麽可以這麽和姑姑說話!?”寶勒美目圓睜,驚詫莫名。


    大哥去的早,大嫂精神不好,二哥掛著監護人的名頭,整天醉心於跳大神無暇他顧,寶勒自動擔負起照顧兩姐妹的責任,塔格依琳性子冷,但是一直以來對長輩都是很有禮貌的,對自己尤其尊重,今天這是著了魔了?


    這又是跺腳,又是頂撞長輩,這還是塔格依琳嗎??怎麽變成了這樣!?


    這都是因為那個埃雷蒙特的小壞種!


    床邊坐著一個禦姐,柔順自然卷的深煙灰長發,她身段高挑,五官極其漂亮,所有比例全長在人心中最柔軟的點上,硬生生把“我見猶憐”這個詞變成具象。她臉朝著窗外,對房間裏的一切都漠不關心,不知為何,本應素雅聖潔的白色長袍,竟然被她用一種很特別的氣質穿出一種混雜著悲傷的淒豔感覺,一條尾巴從裙擺下方探出,這是她的獸征。


    雷帕音軍醫學院前任院長,塔格依琳和海蓮娜的母親——素合提。她曾經是覓影山穀,乃至波特尼的第一美人,最美的是她的雙眸,天生一藍一金。在丈夫和長子相繼死去之後,那雙美麗的異色瞳就變成死氣沉沉的灰色。


    寶勒和塔格依琳的爭執影響了她,她轉過臉來,一雙杏核眼形狀優美,然而雙瞳卻是灰色,她看了塔格依琳一眼,緩緩開口,聲音輕柔略微沙啞,如同覓影山穀的微風:“塔海,不可以和爸爸吵架。”


    寶勒和塔格依琳的心同時一疼,又一軟。她們走到床邊,一左一右坐下,寶勒憐惜地摸著素合提的臉:“阿素,我們沒有吵架……”


    素合提癡癡地看了寶勒半晌,輕輕地依偎在她肩頭:“阿圖恩,你瘦了,肩膀有點硌人,不要訓塔海,他做錯了什麽?我讓他給你道歉。”說完,她拿起塔格依琳的手,放在寶勒手中。


    她如今邏輯思維沒毛病,但是精神狀態很有問題,在她的意識世界中,不論男女,所有同齡人一律是阿圖恩,所有晚輩一律是塔海。正因如此,更讓她的親人難過。


    “阿素,”寶勒低頭垂淚,太揪心了。心裏就越發地恨希奧,恨他要奪走一個精神失常的母親的依靠。


    “媽媽,希奧要來了,您會喜歡他的。”塔格依琳撫摸著素合提的長發:“他會和我一起照顧您。”


    “嗯……”素合提點點頭,乖順地用臉頰去摩擦塔格依琳的手,她嘴上說嗯,然而這可不代表她知道或者同意,她根本沒聽進去,她的心早已遠去。


    “琳琳,你聽姑姑的話,絕了這個念頭,你們不合適。”


    “您都沒有見過希奧,怎麽就斷定我們不合適?蕾蕾整天和希奧在一起呢。”


    什麽情況!?寶勒聞言,血壓再創曆史新高。


    “艾爾和希奧的關係也很好。”


    這個可以有,希爾佳賽氏族門風敗壞是寶勒願意看到的,不過,波特尼,你的黃金一代在希奧麵前幾乎全軍覆沒,這個就不好了,寶勒頭暈。


    “每一個見過他的人都會喜歡他,他是個非常優秀的年輕人。”塔格依琳對親姑姑發動終結技:“這可不是我說的,是姑父說的。”


    ……不是,老公你搞什麽!我還是不是你的寶勒寶寶?寶勒一口老血嗆在喉嚨裏。她對耶代那是千依百順,聽到希奧是老公欣賞的人,寶勒頓時左右為難,連手裏的信被塔格依琳拿走都沒有察覺。


    “嚶~~~~~~~他後天就到啦!”塔格依琳被希奧的肉麻情書刺激得渾身發抖,海蓮娜暗搓搓過來看了一眼,取笑她兩句,兩人就抱在一起竊竊私語,塔格依琳的臉上,寫滿了對幸福的憧憬。


    看到這樣的塔格依琳,寶勒感覺很糾結。她當然希望侄女幸福,但是希奧這封肉麻兮兮的信,讓她先入為主產生了“這孩子輕浮”的觀念。寶勒原本就有點公主病,出嫁之前家裏寵,出嫁之後耶代寵,她早已飛天,所以一旦她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


    “讓他到家裏吃飯,我來看看。”柔腸百結的寶勒撂下一句話,吻了吻素合提,出門迴了褐岩城。


    長途跋涉之後,希奧抵達了波特尼聯邦邊境的篤雅檀。


    一直以來,氏族氏族的,希奧自動根據前世的描述,把氏族兩個字和野蠻、荒涼,甚至是茹毛飲血聯係在一起,但是僅僅一座森林城市篤雅檀,就改變了希奧對波特尼的印象。


    波特尼人的確生活在森林山穀和草原上,由於種族關係,有些也長得奇形怪狀,但是他們一點也不野蠻,他們的城市非常繁華,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也有很多外國人在這裏居住或者行商。


    他們對外來者包容度很高,本地建築和外國建築都有。


    篤雅檀屬於闊耳森林治下,是希爾佳賽氏族的勢力範圍,迎接希奧一行的,是闊耳森林地區的冰神教務總負責人奧克塔薇爾和希奧的老熟人艾爾。


    粉色長發的奧克塔薇爾身穿恥度爆表的白色祭袍,和艾爾差不多高,應該是出身於中小型種族,巴掌大的小臉兒長得那真叫一個粉雕玉琢明眸皓齒,而且那種楚楚可憐的柔婉之態,讓人一看之下就保護欲大增。


    而且他很害羞,說不兩句話就低下頭去。


    是的,“他”!


    聖童奧克塔薇爾,無論名字還是相貌都美得不帶人間煙火氣,但是,他是男的。


    希奧隻覺得驚為天人……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經過相互介紹,原來聖童出身於雪鸝源歐爾佳,和雪鴞源薩吉亞一樣,屬於羽族中的核心氏族,乃是蘇爾克什的忠誠盟友,但是兩個氏族之間卻彼此不和,畢竟,兩家的源族一直都是世仇,後者是掠食者,前者是食物。


    奧克塔薇爾看到嘉爾芙時,愣了一下,他倆以前認識,但那時候他和嘉爾芙同為精銳後期,如今的嘉爾芙身穿筆挺的ssc製服,渾身散發著中階史詩強者的囂張氣焰……


    來自位階和血脈的雙重壓製催化了天性中的恐懼,奧克塔薇爾不由自主渾身發抖,下意識就想往艾爾身後藏。


    “索竭羅必奢……您、您好,”奧克塔薇爾的聲音也像鸝鳥一樣動聽,他躲避著嘉爾芙故意變得淩厲的目光,顫抖著小嗓子說:“冕下,派、派我來迎接您……”眼看就快要哭出來了。


    “您好,尊敬的聖童,那就有勞您的大駕。”希奧有點繃不住,他對艾爾擠擠眼:喂,艾爾,有一個比自己還漂亮的老公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艾爾歎了一口氣,是的,奧克塔薇爾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小可憐兒,就是艾烏納和處羅為她選擇的未婚夫……


    等相互介紹完畢,一行人便準備動身前往雪巢峭壁。


    “薇薇~”嘉爾芙不懷好意地走過去,擋在奧克塔薇爾身前:“不認識嘉爾芙姐姐了?”


    “o(╥﹏╥)o~嗚~~~~~~”小雪鸝終於嚇哭了。


    “嘉爾芙!不許欺負奧克塔薇爾!”小狐狸炸毛保護她的小丈夫。


    名義上,大都霍尼的地位是要高於大國主的,所以按照規矩,國事訪問必須先去拜見莫都,然而如非必要,莫都是不怎麽下山的,所以從前的外國使節都是象征性地來到雪巢拜訪,遞上文書,之後就直接去拜見納伊夫了。


    但是這次不同,埃雷蒙特大使希奧·索竭羅,在使者的指引下前往雪巢山,大都霍尼冕下莫都·蘇爾克什竟然特地中斷祭祀,在海尼斯特親自接見。


    得到消息時,夏穀希正在褐岩城處理公務,她的書寫動作停了一下,朝著旁邊問:“您覺得這代表什麽?”


    她的問話對象坐在辦公室一側的陰影裏,看不清真實的樣子。聽到夏穀希的問話,那個陰影中的家夥迴話了,是一個男人的頂級煙嗓,充滿成熟而滄桑的魅力,磁性十足,令人聽之難忘:“我隻知道,大使先生和雪巢關係匪淺,我不便多說。”


    “那麽,紮卡裏,你覺得呢?”夏穀希接著發問,這次發問帶有考校的意味。


    “沒有詳細情報,咳……無法下結論,咳咳。”陰影中走出一個英俊的青年,五官和夏穀希很像,長著一對狐耳和大尾巴,紅色的毛發中一條銀色毛發組成的線帶,耳背上和尾巴中央都有。他身穿樸素的牙白色苧麻長袍,兜帽放在背後,手上用黑色布條纏腕,身形柔弱,看上去有些病懨懨的,說不兩句話,就把手罩在嘴邊咳嗽。


    紮卡裏·希爾加賽·戈爾什,奎查克一母同胞的弟弟,他和哥哥簡直是兩個極端,如果說奎查克身上集中了一對兄弟所能擁有的全部強壯與健康,那麽,那些本該存在的羸弱和衰敗,就全部由紮卡裏背負。


    奎查克的外表,看不出一點希爾加賽的血統,那就是個結結實實的高山人,而紮卡裏的外貌,則一絲一毫戈爾什氏族的特征也無,就像個純血的希爾加賽狐人。


    一直以來,紮卡裏都非常低調,外界關於他的傳言很少,一般人隻知道他在褐岩城的戶籍部門工作,就是一個小小的登記員,職務不高,無職無權,而且由於病弱的原因,還為納伊夫所不喜。


    奎查克失勢之後,納伊夫其他的孩子都蠢蠢欲動,瞄準了少族長之位。畢竟那個位置很有可能是未來的聯邦領袖,隻有紮卡裏一如既往地雲淡風輕,還是拖著那副病弱的身體,老老實實地從事平平無奇的底層工作。


    但是眼下這情況表明,能被夏穀希帶在身邊教授,紮卡裏可不像是看起來那麽簡單。


    “你說出自己的推測即可,”看著小兒子謹慎的態度,夏穀希點點頭:“不用這麽謹慎。”


    “是,母親……咳、”紮卡裏稍一思索,對答道:“冕下心底無私,對權力毫無興趣,咳,一直以來也都約束著蘇爾克什不許參政,所以他破例親自接見埃雷蒙特大使一舉,並不是在示威,我想,是因為這個使者對冕下來說十分重要,咳咳、”


    “嗯,”夏穀希沉吟片刻,對兒子的推斷不置可否,她說:“你父親就是被那個大使擊傷的,可以說,戰爭的失敗,很大程度是拜他所賜。”


    紮卡裏愕然地看了母親一眼,低下頭咳嗽起來,不再說話,這個屬於是絕密的封鎖消息,是下了封口令的,除了聯軍高層,沒人知道。


    “我去拜訪冕下,”夏穀希一邊收拾文件,一邊說:“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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