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塔諾的世界版圖上,教國特拉澤爾位置比較尷尬,它幾乎是被一個叫做埃雷蒙特的大王國半包圍起來。


    埃雷蒙特原先隻是一個小王國,在曆代明君賢相的領導下,通過軟硬兼施的手腕擴張成超級大國,它的王室埃雷維辛,已傳承了好幾世。


    它的政體結構,已經從君主專製逐漸進步為君主立憲製,和國王一起治理國家的,就是天然製約王權的行政機構,在埃雷蒙特,被稱為貴族院。


    雖然從五代國王開始,埃雷蒙特的王權就逐漸被以梅內若、塞雷肯、瓦內迪三大家族為首的貴族院架空,但是它國力不虧。時至今日,埃雷蒙特已經成長為艾塔諾東南部分的政治、經濟、文化和宗教中心。


    執掌貴族院的三個老漢,在王室眼中忒不是東西,他們仨是權臣、奸臣、逆臣。


    但是架不住他們都是治國的一把好手。他們一邊架空國王,一邊不耽誤提高經濟優化民生,三家分工明確合作愉快,硬是把埃雷蒙特經營得空前強大。


    力氣有了心氣兒隨之高漲,口氣也就日益熏人。


    於是原本東、西、南部的宗教中心教國特拉澤爾,漸漸不被埃雷蒙特放在眼裏。


    這一天,廷議結束之後,貴族院院長菲茲·梅內若、大星術師克萊門希·瓦內迪、王國宰相泰拉尼克·塞雷肯迴到辦公室吃飯,討論埃雷蒙特即將開展的三年一次城市綜合評選,關於經濟、治安、形象、宜居度等等總項和分項的相關事宜,其實就是一個小碰頭會。


    酒量不怎麽樣的三個老頭喝了點酒,開始扯閑篇。


    滿頭銀發,麵貌陰婺的菲茲,生的很富態,留著當下很時興的八字胡加頜下須,這個閱曆豐富心機深沉的老頭子見過太多醜惡,所以嘴角總是習慣性地下撇,導致鷹鉤鼻兩邊的法令紋很深。


    他是抓經濟的一把好手,他認為訓練有素無孔不入的安指委專員們更適合做市場調查和民意整理,而不是去搞白色恐怖。於是他這位第一副主任在安指委內部通過打壓、分化、拉攏了一大批本來的情報精英來給他搞經濟建設,從而導致安指委中王黨的力量大幅縮水。


    人事、檔案、監督、後勤、地區和外事分局這五個部門的局長以及行政主管已經徹底倒向菲茲;


    刑訊、典獄、警備、執行以及西局主管處在觀望狀態;


    隻有調查局和紀律部還在王黨的控製之下,他們隻聽國王和現任主任威爾夫的命令。


    菲茲:“去年,諾比雷提殿下(注)主持減免農業稅的改革,在貝利瑞姆搞得不錯。”


    注:諾比雷提·埃雷維辛,國王曼格尼斯的堂弟,受封金盔親王,擔任陪都貝利瑞姆的總政務官。在他的主持下,作為減農稅試點的陪都,短短一年在結算月整理出的數據非常喜人。


    按比例收上來的農稅,那總數並不比往年的低多少,而且,商稅竟然比往年多出將近五分之二,這狠狠地打了那些反對減農稅的貴族們的臉。


    在豐收之年給民眾減稅,他們手裏有了錢和餘糧,第一選擇是擴大生產,然後用相對往年來說的額外收入去消費,從而帶動當地經濟。


    菲茲覺得,減負試點最後一年的明年,陪都的農、商稅總額還會創曆史新高,試點妥妥的成為定點,並且把這項惠民政策就此發揚光大。


    克萊門希:“所以說!這項政策連陛下都支持!!而當初那些反對咱們的人!就死盯著農稅!一聽我們減農稅!就跟要掏他們腰子似的!!什麽玩意兒!!”


    性烈如火的大星術師在三人中是急先鋒,常年在礦山和工坊中蹲點,導致他皮膚粗糙,黑裏透紅。他剃著鋥亮的光頭,留著絡腮胡子,聲如洪鍾,身穿法袍,粗魯地敞開前襟,露出強壯的肌肉,膀大腰圓的他更像個鐵匠而非施法者。


    他是三巨頭中的急先鋒,負責吹胡子瞪眼睛和拍桌子打板凳,擁有“半音”天賦的他不僅念咒迅速,吵起架來也又快又狠,唾沫星子密集如雨,號稱埃雷蒙特第一噴子。


    克萊門希認為貴族院的菜鳥們根本不懂經濟,他覺得那些貪婪的貴族就是一群敗類,是鼠目寸光的蠢貨,隻知道剝削民眾和趴在國家身上吸血。


    “看不遠的人!注定走不遠!he~tui!!”克萊門希不屑地啐了一口:“話說,大公子去年給陪都設計金麥穗雕塑,陪都的民眾們自發捐款請求,以紀念這次農稅改革!!這個真的好!院長教子有方!”


    大公子指茵普雷·梅內若,菲茲最看重的長子,克萊門希的得意門生,茵普雷是一位天資非凡的星術師,同時也是一位出色的政策設計師和城市規劃師。


    矮小幹瘦的王國宰相泰拉尼克眯縫著眼佝僂著背,一舉一動都顫顫巍巍的,若不是眼中不時閃過的犀利寒芒,和說話時做作的打官腔,那他看上去就是一個滿麵風霜的農夫。


    泰拉尼克:“啊,你們看看,什麽是民心~這就是民心~我看這個雕塑的事,那就很好嘛~那重要城市的地標建築,那就要結合重要的政策嘛~~~對不對?”


    他當時就很是推崇這件事,為此專門到陪都巡視,並發表了講話。


    宰相在講話中指出,每個城市的地標性建築,一定要起到正麵且積極的作用,要把好的政策給具體化,讓民眾不光在自身的生產生活中能感覺到這個政策最惠民的一麵,還要一眼就看到。


    菲茲:“相國的總結,真可謂是高屋建瓴,振聾發聵。這個地標性建築,那就是一座城市的臉麵。”


    不過,陪都的地標性建築結合減農負的政策一起,寓意又好,形象又好,可是讓首都的太祖躍馬像有些失色。往年關於城市綜評,陪都一直都緊追在首都後麵。今年初,陪都的金麥穗雕像讓貝利瑞姆聲名大噪,全國甚至全大陸都有人專程趕過去瞻仰。


    再有城市評比的話,陪都估計要在城市形象上碾壓首都。


    囿於政體結構和正統性保持,這個太祖躍馬像,拆除是不可能拆除的,菲茲覺得自己迴去得和兒子商量,讓他抓緊時間拿個方案出來,他有自己的初步思路,就借著酒意隨便說一說,想試探兩個老夥計的態度:


    “在別處建一座和太祖躍馬差不多規格的,有意義的標誌性建築,咱們用雙地標,好歹不能在下次的城市評選中,從美觀一項上失分。”


    泰拉尼克:“啊,這個嘛~院長你這個思路的本質是好的,這是你身為一個城市公民,和城市共榮辱的主人翁精神的體現嘛~對不對?


    啊,但是這個太祖躍馬像,其實本身的藝術價值和用料,是要超過陪都的金麥穗雕塑的,和金麥穗相比,隻在時代感和寓意上略遜嘛~對不對?


    啊,所以如果再建一個差不多規製的地標性建築,你不能不考慮民意調查、選址規劃、建設成本、落成典禮用度等等的前、中、後期工作嘛~對不對?”


    克萊門希:“是啊院長!那麽一整塊的褐岩不好找了!!大陸罕見啊!院長!有點勞民傷財了!!”


    一向支持菲茲的克萊門希也來相勸,他認為花那個錢,不如再組建幾個商團去永月森林,有情報稱大德魯伊們栽培了新的高產糧種,多買點,全買來,明年又是大豐收。


    或者麥卡內斯克的魔導科技產品,照明,夜間照明一直是個大問題,如果到了夜晚大家都睡覺,那經濟怎麽搞得上去? 小家夥們最近已經解決了魔導科技燈的成本問題,這多好啊!民用科技可以量產了,晚上也能讓店鋪開張做生意,買買買,必須買。


    菲茲:“唔……真糾結。”


    泰拉尼克:“啊,這個嘛~也不是沒有辦法,辦法都是開動腦筋想出來的嘛~對不對?


    啊,花自己的錢把自己的事情辦漂亮了,叫有能力~花別人的錢把自己的事情辦漂亮了,那才叫有實力嘛~對不對?”


    菲茲&克萊門希:“願聞相國高見(!!!)~”


    泰拉尼克:“啊,這個嘛~我們都是虔誠的天啟信徒嘛~對不對?”


    三個老東西馬上一臉虔誠地在胸前畫“屮”,口誦“天啟恆在”。


    裝的和真事兒似的。


    天啟神教的聖者伊賽耶曾經有一個論點:宗教在某類人眼中,隻不過是為達成目的而可以隨意使用的工具,這類人口中虔誠,心下對神主毫無敬畏,這才是最大的異端。


    沒錯,埃雷蒙特貴族院這三個老漢就是這種人。


    什麽能幫助他們實現自己的政治主張,那就信什麽。


    泰拉尼克:“啊~每一個虔誠的信徒,都希望能時刻聆聽偉大的天啟之音嘛~對不對~啊,


    我們,噢,全艾塔諾,每年到索芙琳大神堂去朝聖的虔誠信眾,在路上倒斃無算,這個,我建議院長讓ssc關注過,哪怕是不完全統計,那也是一個讓人遺憾和悲傷的天文數字,神聖吾主~一定不忍心他的信徒們倒斃在朝聖之路上嘛~對不對~啊,如果索芙琳大聖堂在泰勒瑞姆……”


    奸相很罕見地沒有用拉長腔和“對不對”來結尾,話說一半就矜持地端起碗來順著邊吸溜菜粥。


    另外兩個也是老而彌奸的人精,用泡了酒的腦子略一思索,別說,可行性還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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