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幾人收拾妥帖出來後,院中已然來了不少人了。


    林獻一走過去,便有人連忙湊了上來,江芷萱見她挽著衣袖,頗有些好奇地試探著開口,“林獻,你們這是才起?”


    被問到這人手上動作一頓,偏過頭去看著她,沒什麽好臉色,笑得勉強,“我倒是希望,我是這時候才起的。”


    隨後便也不管這人一臉疑惑,便兀自往前去了。


    人還發著愣,不太理解這話意思,卻見又一人迎麵走來,江芷萱便將人一攔,“三殿下,你們今早做什麽了?我方才問林獻,卻見她不大高興樣。”


    蕭安好好走著,突然被擋了道,還納悶著,抬頭一看,原是那丞相府的小丫頭。


    本來也沒什麽情緒的,但聽這人的問話,瞬間便冷下臉來,冷哼一聲,“能做什麽?謝先生讓咱們做什麽都是對的,別說跑圈了,便是一大早便被喊起來抄書這事也是不稀奇的,再怎麽樣那也是先生的吩咐,你我不也得受著麽?”


    隻是他這番剛說完,忽然又想起眼前人不歸謝予管,他這兒跟她也咱不起來。於是臉色便更差了,自顧自道,“本宮同你說這些做什麽。”


    隨後他將眼前攔路的手推開,也往前走去了。


    江芷萱不解得很,平白接連遭人壞臉色,她自也不見得高興得起來,“這一個兩個的,怎麽大清早這樣脾氣?”


    隻發神功夫,倒是又有人從跟前走過,這人雖也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卻也還悻悻地同她搭了句話,“江小姐,早啊。”


    雖說江芷萱與這人並無過多交情吧,可也就是這句問候,倒是給了她莫名的勇氣,於是她開了口,“聽三殿下說,你們早上跑圈抄書了?”


    眼前原本沒精打采的人突然抬眼看她,眼中泛著希冀的光,“江小姐這樣問,是因為其實你們早上都跑圈了麽?”


    孟依依心想,會不會其實不是謝先生冷心冷性,隻是進學的學生們都要早起晨練,謝先生不好徇私?


    她這方還想著,心中已然為先前心中哀怨了好久的人找好了借口開脫,卻突然聽聞跟前人開口,語氣隨意,“沒啊,進學不是來學知識的麽?為何要跑圈?”


    孟依依懸著的心終於死了,再迴想麵前這人先前問她早上跑圈一事,這怕不是來炫耀的,也不全對,該是來討罵的。


    於是她也倏爾揚起一個可怕的笑,“江小姐是覺著青天白日的,自己這日子過得太好了,所以特地想來向依依討教如何才能心情不佳的麽?”


    孟依依遇事少幾根筋,或許總有這樣那樣的看不懂,不如林獻她們一開始看得明白。


    但到底是在家中讀了許多書,平素又愛與旁人扯嘴,說話向來是極損的。


    江芷萱愣了好一會兒才大概料到這人許是想罵她來著,便也沒敢再開口了。


    見眼前人稍稍安分了些,孟依依便自認命苦地也往前去候著,準備聽學了。


    江芷萱後知後覺,按照這幾人的說法,那便是謝予一大早喊了她們起來跑圈,也不知跑了多久,反正現下才收拾妥帖出屋子。那也就是,她們睡著懶覺之時,這幾人正在跑圈。


    她忽然覺著,自己遭這幾人嫌棄好像也不怎麽冤,若換作她,大清早受了這樣一番罪,竟還有人敢上前來問,沒將這人徑直來上一拳都是輕的。


    然後就是……謝予果然恐怖如斯啊。


    *


    奴婢在院中支上長案和蒲團,眾人按著兩殿三院的次序坐著。


    謝予坐在最前方,伸手拾子落棋盤,不鹹不淡開口,“將書冊翻到第二頁,今日講一篇殘局。”


    他分明落子的速度不快,棋盤上卻已漸漸有了殘局的輪廓,他邊擺便講述殘局由來。


    “相傳這殘局,本為兩位高人對弈,眼看便要下至終章,其中一人卻因故舍棋而去,另一人封棋等候數年,不見對弈人歸,遂棋局便成了殘局。”


    眾人一邊跟著擺棋,一邊聽著謝予講述,皆是認真聽學,唯獨坐在最後兩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坐在右邊那人懶散地擺著棋,撇撇嘴吐槽道,“這年頭,真是隨便編個故事,便什麽棋局都能被稱為殘局,留在書冊上。”


    “依本宮看,就是兩人下了盤棋,另一個人看自己要輸了,然後為了不輸棋,就找了借口離開,後人不懂,以為是什麽絕世好棋,寫在書冊上給供著。”


    倒是左邊那人隨意擺著棋子,漫不經心反駁道,“你錯了,高人是真的,因故棄棋也是真的,是殘局但是局好棋……”


    她落下書冊上所繪的最後一子,隨後偏頭看著身旁那位,眼神有些莫名較真,聲音很輕,“也是真的。”


    蕭安被她這副神情給嚇到,便也應和道,“好好好,都是真的,本宮先前不過胡亂猜測,不必這麽較真。”


    林獻倒也沒想怎樣,於是迴頭看向了這盤棋,正要取子準備將這局棋下完,卻突然聽見最前方那人開了口。


    那人今日穿了件素淨的白袍,頗帶著幾分纖塵不染世外高人的韻味,開口更是清冷疏離,叫人全然不敢染指分毫,“棋局既已擺完,那稍後謝某便會講解這盤棋,講解完後,便兩兩對弈,將這盤殘局下完。”


    底下人聽得散漫,隻暗道今日這棋藝課也還算輕鬆。


    卻不料,那人突然抬了眼,語氣加重,“留意,棋局輸了的人,有罰。”


    隻一句,便叫下麵坐著的人臉色煞白,內心如墜冰窟。


    便有人出聲,“敢問謝先生,對弈者為何人,是您定還是?”


    那人漫不經心地碰了碰桌案左上角擺著的那盆玉蘭的葉子,狀若無意地開口,“自是你們互相選。”


    此言一出,下方坐著的人心中便也有了計較,得找個棋下得不是怎樣好的對手才是。


    於是江芷萱頭一次對坐在她左邊那人擺了張笑臉,“許小姐,不若稍後對弈,便你我一同下吧?”


    那人偏過頭來也是一張笑臉,“江芷萱,你不要以為本小姐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這棋啊……”


    她將笑一收,擺了個欠扁的表情,“本小姐偏不同你下,定不叫你如意。”


    江芷萱也沒好氣地別過臉去,“誰稀罕似的。”


    倆人鬥嘴的功夫,倒是二殿的另一人想起來問,“可是謝先生,我們一共十五人,若是兩兩成雙,也還會剩下一人,敢問剩下這人該怎麽辦呢?”


    眾人晃過神來,於是也紛紛抬眼看著謝予,隻聽這人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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